說曹操曹操就到。


    李慧君上門拜見蘇清歡,見了她笑道:“表姐氣色不錯。”


    麵色紅潤,目含秋水,一看這幾天過得就不錯。


    蘇清歡剛想說“你看起來也不錯”,可是抬眼看到她眼底發黑,一看就是沒休息好,話到嘴邊就變了:“你這是……擔心柳夫人?還是在這裏住的不習慣?”


    頭皮發麻,苦情這一套,她有點吃不消。


    可是李慧君永遠不按照她想象的套路來。


    她莞爾一笑:“沒有。母親在有戰叔叔照顧,我雖然想念,但是也很放心;表姐多有照拂,又有妙音陪著我,我在這裏很好。”


    “那你這是?”蘇清歡指了指自己眼底,“休息不好?”


    “那確實有點。”李慧君笑笑,“我不遠處的營帳裏似乎住了個女人?她夜夜唱歌,淒婉哀怨……”


    蘇清歡想起夜婉清,心裏罵了一句“作妖”,避而不談,笑道:“我讓人給你換個住處。”


    “那倒不用。”李慧君婉拒,“她也不是每日都唱,昨夜就很消停。”


    “那就好。”


    “表姐,有件事情,我想給你提個醒。就是那個女人……”李慧君欲言又止。


    難道她想說,夜婉清在這裏,可能會勾引陸棄?


    “你說。”蘇清歡沉聲道。


    “我夜裏被她吵得睡不著,索性帶著妙音出來聽她唱的什麽。”李慧君道,染著蔻丹的手指蔥段般細嫩白皙,交叉放在腿上,姿態優雅。


    “聽著聽著,我覺得不太對勁,歌詞有些奇怪,說驢頭不對馬嘴也不誇張。後來我憑借記憶,把她唱的歌詞記下來十幾句,放到一處,便發現了異常……”


    說話間,她毫不拿捏地從袖子裏掏出一疊紙,起身恭敬地遞給蘇清歡。


    蘇清歡瞥了一眼她的紅色指甲,伸手接了過來:“你坐。”


    一手簪花小楷,娟秀幹淨,提筆收筆都很內斂,看得出來,她寫字的時候刻意控製了。


    不過她也隻是一瞥,目光便被她用朱筆圈出來的字吸引了。


    “我被囚,讓父王……”


    “表姐你看,第一句話第一個字,第二句第二個字,以此類推,每五句一個循環。她反反複複唱了半晚上,我基本都寫出來了。”李慧君道,“我覺得這事情應該跟表姐提一句。”


    蘇清歡頷首致謝:“多謝公主提點。”


    怪不得太子忽然提起夜婉清的事情,一定是之前她就用歌聲傳了消息出去。


    誰會想到把歌詞記下,抽絲剝繭地去分析呢?


    李慧君想到了。


    心細如發,聰明機敏。


    她此舉無疑是在示好,卻讓蘇清歡覺得脊背發涼——幸虧現在不是對手,而遲早,都會對上。


    “表姐客氣了。”李慧君站起身來道,“我就不打擾表姐休息了。”


    “等等。”蘇清歡喊住她,“公主,我想看看你的蔻丹,這個季節蔻丹花很稀奇。”


    她倒是在溫泉那裏見到過,不過她對這個並不是很感興趣,所以沒有折騰。


    她把紙放到小幾上,對李慧君伸出手來。


    李慧君愣了下,很快笑著走近,伸出手來,毫無保留地道:“表姐目光如炬。我這蔻丹,是用夏天存下的寇丹花汁染的。這是我九姐教我的,夏天在寇丹花汁裏加上明礬,便能保存許久,隨用隨取。表姐若是喜歡,我送你些。”


    “好,你現在讓妙音回去取。”蘇清歡不客氣地道。


    李慧君臉色變了下,抬眼看向蘇清歡,卻沒有在她臉上發現什麽異常,擺擺手讓妙音回去取。


    待妙音走後,她道:“表姐,是不是這蔻丹有問題?”


    “是。”蘇清歡用指甲在她指甲上摳下一小塊放到帕子上,送到鼻尖聞了聞,“染蔻丹的時候,加上明礬固色,這是尋常。可是我從來沒聽說過,明礬有保質的作用。你這明礬中,摻了東西。”


    她斬釘截鐵,沒用一個似是而非的詞。


    李慧君眼中露出一抹冷厲之色,不過轉瞬即逝。


    她聲音變得清冷:“表姐,是什麽東西?我千防萬防,沒想到她竟然在這裏動了心思。”


    當初,九公主自己也用的。


    “這是一種慢性毒藥,有一個很美麗的名字,叫做‘落英繽紛’,會緩慢透過紋理滲入身體。長期作用之下,會讓人產生幻覺,最後癲狂至死。”蘇清歡聲音平靜,“這個時間,可能是十年,也可能是二十年。如果你隻用了兩三年,倒是不用擔心,但是以後別用了。”


    “前年夏天我才開始用的。”李慧君道,“能否勞煩表姐幫我診脈看看?”


    九公主說,感謝她幫她一次,不想欠她人情,所以把這個方子給她。


    李慧君信了她,而且覺得這東西不是入口的,隻在指甲上,所以便沒有多防備。


    蘇清歡點頭:“伸手。”


    半晌後,她凝眉道:“我隻能隱隱診出來一點,但是還不確信就是與之有關的,應該沒有大礙。隻是,你葵水不正常?”


    李慧君臉紅了:“自十二歲來了,就一直不正常,三四個月來一次也是常有的。”


    “為什麽不找太醫調理?”蘇清歡蹙眉,“濕寒之氣怎麽會如此之重?”


    李慧君神色黯然了些許:“小時候,哥哥不爭氣,母親不受寵,我們的日子過得很艱難。直到十二三歲,我還在冬日裏被姐姐們欺負去鑿冰替她們洗衣裳。”


    她們府裏怎麽會缺洗衣的丫鬟?不過是故意欺負她罷了。


    蘇清歡有些同情她,誰也不是天生就要強,天生就很強大,現在的雲淡風輕,舉重若輕,不過是多年血淚曆練的結果罷了。


    如果她將來有女兒,寧願她單純天真,不求她名動天下,隻求一世平安順遂。


    怎麽想這麽遠了?對了,去溫泉時候忘記帶藥,回頭得記得補上,那幾日還是安全期,應該沒事。


    蘇清歡的思緒飄得有點遠。


    李慧君很快調整了情緒,笑道:“那些都過去了,不提了。表姐果真是神醫,搭脈就能知道我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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