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剛剛跳下拳樁的刑真,愈發滿意自己的拳頭。尋思著能被楊老頭兒表揚一番。


    “咚”得一聲,腦袋上結結實實挨了一煙袋鍋子。刑真茫然的撓頭,真心不知錯在哪裏。


    楊老頭兒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說說吧,在山梁郡有沒有對那個公子哥兒起殺心?”


    刑真思索片刻道:“有過,無緣無故騎馬衝撞,差點撞到卜侍和東西的時候。心底便開始不滿,殺心漸起。”


    楊老頭兒尢不滿意,繼續追問:“在西山村看到公子哥兒所做所為的時候,有沒有起殺心?”


    刑真老實回答:“起了。”


    楊老頭兒再問:“騰家院子裏麵時,勸阻奎山人不該殺,是不敢還是不想?”


    刑真毫不猶豫沒有隱瞞:“各中參半。”


    楊老頭兒徑直走進一個低矮的木樁,一屁股做到上麵。狠狠吸了一口煙袋鍋子,青色煙幕居然沒有隨風飄散,而是在老人家周圍一直搖曳。


    “過來坐會,聊一聊所謂的應該與不該。”


    待刑真找到木樁坐下後,楊老頭兒緩緩開口:“你知不知道,在自然界生存。有一條不可違逆的規則,就是弱肉強食。”


    刑真似懂非懂反問:“為什麽一定要欺負弱者呢?”


    楊老頭解釋:“很多原因,為了自己的欲望,為了自己的滿足,為了自己的利益,為了自己的生存,往往都會出現弱肉強食的現象。”


    刑真堅定答道:“可是我不想欺負弱者?”


    楊老頭兒問:“如果弱者欺負你呢,如果弱者威脅到你想保護的人呢?”


    “有些時候他們出發點是對的,可又做了傷害他人的事情,又怎麽算?”


    刑真辯駁:“無論什麽原因,他們為惡,又是一種說法。”


    楊老頭冷笑一聲:“怎麽個說法,活生生站在你麵前,欺負你想保護的人。你有勇氣去殺掉他們以絕後患嗎?”


    刑真陷入苦思:“我不知道。”


    楊老頭繼續道:“說多了你也未必會懂,隻有自己親身經曆了。才會知道當中滋味,才會知道有些事情必須要做。”


    “你對機關陷阱了解的差不多了,今天帶你們去看看什麽叫適者生存。”


    刑真心底猶然生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可又不敢反駁,否則又要吃煙袋鍋子。


    一老山少站在山巔,遙望山腳的雪原。


    一群土狗三十多隻,圍成一圈,不斷的移動堵住土狗之間的空隙。使之圓環封閉,裏麵的獵物無法逃脫。


    每隻土狗呲呲著獠牙,向著圈子中心發出沉悶的低吼。


    再觀土狗圍困中間,一大一小兩頭梅花鹿瑟瑟發抖。高大梅花鹿不停移動,始終將小梅花鹿護在身後。


    可惜土狗環繞在周圍,無論大梅花鹿如何努力。始終不能將幼崽擋在身後,自己危險幼崽更危險。


    土狗群卻不會顧及梅花鹿的感受,一步步緊逼縮小包圍圈子。


    山巔的楊老頭問道:“土狗為了吃飽,為了生存圍殺其他動物,有沒有錯?”


    刑真思索後回答:“應該沒錯,隻是梅花鹿很可憐?”


    楊老頭兒又問:“你若是出手救梅花鹿,土狗會餓死。你若是不救梅花鹿,一大一小會被吃掉。你如何選擇?”


    刑真愕然心底暗想:“自然法則弱肉強食沒錯,土狗為了生存也沒錯。可是梅花鹿母子真的很可憐,我可以暫時救下這對梅花鹿。以後是生是死,還得聽天由命。”


    正在思考之際,突然聽得山腳一聲長嘯。刑真猛然抬頭,赫然發現三十多條土狗一擁而上。


    食物在眼前的土狗,說之是凶猛殘暴的野狼都不為過。絲毫沒有給梅花鹿母子任何喘息的機會,轉瞬間便將之撕成碎片。


    楊老頭兒道:“剛剛是想救下梅花鹿母子吧?”


    刑真呆呆的點頭。


    似乎達到楊老頭預期的效果,嘴角上揚露出一抹笑意:“記住了,下次想要出手的時候,一定要幹淨利落。拖拖拉拉自己良心難安是小,害得他人丟了性命是大,你懂嗎?”


    刑真木然答道:“我懂了。”


    楊老頭兒看了眼臉色發白的卜侍和東西,問:“你們倆懂了沒?”


    這倆小家夥哪敢說不懂,小雞嘬米似的點頭。


    楊老頭意猶未盡,指著山下:“你們看,兩隻鹿不夠這些饑餓的土狗果腹。因為鹿肉不夠吃,同類之間相互撕咬搶奪。”


    “動物之間沒有理智,做出這種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事情,無可厚非。人類則不同,有些時候為了自己的利益,比動物更加凶殘。”


    “你們能明白嗎?”


    刑真和兩個小家夥懵懂的點頭,好像是有那麽點兒道理。


    突然間,刑真和卜侍東西,三人腳下發出滾滾狂風的怒吼。隨後三人被風吹起,緩緩的降落在土狗中間。


    卜侍和東西,嚇得雙腿一軟,當即癱軟在地哇哇大哭。


    刑真衝著山巔大吼:“楊老,會出人命的。”


    楊老頭兒輕飄飄回了一句:“在水泊山生存,碰到土狗群都解決不了,還有什麽資格繼續留在這裏。”


    刑真離得太遠,無法發現老人周身湧動的罡風罷了。


    自從來到山寨,楊老頭兒一直是冷著臉,沒事喜歡敲煙袋鍋子的老家夥。刑真不認為這位老人家會聽自己的。


    興許說多了,老頭會飛下來給自己一煙袋鍋子,敲暈後再離開。


    刑真不及多想,環顧四周露出獠牙的土狗群。迅速抱起坐在地上的卜侍和東西。一個腋下夾著一位。


    刑真僅僅十三歲,比卜侍和東西大上三四歲而已。如此行動很是吃力,雪中留下的腳印格外深沉。


    刑真沒放棄,一不做二不休,夾著卜侍和東西狂奔向一座褐色大石。身處土狗群的刑真,四周都是土狗。


    無論往哪個方向奔行,都有土狗阻攔。少年心底思索著踩木樁的情景,腳步也隨之變化。


    一次又一次與飛撲而來的土狗擦身而過,不停的變換方位卻又始終奔向褐色大石。


    少年一個轉身,單腿如鞭橫掃而出。預圖撕咬東西的土狗,被一腳抽飛五丈開外。


    少年單腳落地後,緊接著發力。重重踩踏雪地後,整個身形如同離弦的箭羽。


    夾著兩個小家夥淩空躍起,一腳踢翻前方阻擊的土狗。落地後不做任何停留,弓著身雙腿發力一往無前。


    此時刑真前方隻有高大的褐色大石,身後是三十多條窮追不舍的土狗。


    兩條腿終是跑不過四條腿,刺啦一聲過後,刑真感覺背後火辣辣的。不敢轉身不敢查看,仍然繼續狂奔。


    “啊”的一聲刺耳尖叫,腋下的小東西驚恐的捂住雙眼。刑真不及多想,用力躍起後再度狂奔。


    躍起時聽到刺啦一聲衣服碎裂,刑真喝問:“小東西沒事吧?”


    後者哆哆嗦嗦:“沒、沒、沒事,褲子被扯掉一塊。”


    刑真安心後,繼續奔向既定位置。靠近大石後,放下卜侍和東西。


    黝黑的木訥少年彎身抽出褲管的短刀,毅然決然轉身獨自麵對三十多條土狗。


    土狗目露凶光,少年同樣目露凶光,打定主意不讓土狗衝過去一隻。


    山巔的楊老頭滿意點頭,呢喃自語:“不錯不錯,知道以大石為背,不至於前後受敵。”


    “考驗本來到此應該結束,不過我現在更好奇,接下來刑真會有什麽表現。”


    土狗看到少年手中持有兵器,站定一排低頭嘶吼。沉悶響聲在山腳回蕩,雪白獠牙在土狗嘴角挺立。


    最高的一條土狗,突然仰天長嘯,聲音憤怒而又綿長。三十多條小弟隨之一擁而上。


    刑真怡然不懼,抬腳蹬飛第一條撲上來的土狗。眼角餘光看到黑影閃過。


    少年迅速回身攤手抓握,正好抓住擦身而過的土狗後退。輪著胳膊甩向一擁而來的土狗群。


    三條同類被砸翻在地,在雪地中哀嚎打滾。


    與此同時,刑真腳下刺痛無比。原來剛剛回身抓住身旁衝過的土狗時,沒時間躲避腳下的偷襲。


    一條青色土狗正死死的咬住刑真的小腿,拚命的向後拉扯,似乎想要拽倒刑真,又像是要把小腿肉給咬掉。


    刑真雙腳穩穩紮進雪中,毫不猶豫的彎身一刀刺入土狗頭顱。


    山巔的楊老頭兒笑意愈弄:“嗬嗬,終於可以下狠心殺生了,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刑真別怪楊爺爺心狠,人類的凶殘不是現在的你能夠想象的。”


    “比之土狗何止百倍千倍!”


    即使刺死了咬住小腿的土狗,後者依然吊著小腿不放。刑真嘴角抽搐,這種疼痛實在難忍。


    可是刑真一聲不吭,拖著死狗繼續戰鬥。剛剛擊退三條土狗,見又是一條飛撲過來。


    刑真抬腿側踢,咬住小腿的死狗和飛撲的土狗怦然撞到一起。少年小腿一輕,終於擺脫掣肘。


    迅猛回身學著土狗飛撲,抱著插肩而過預圖偷襲卜侍和東西的土狗脖子。


    雙雙在雪地中翻滾,刑真黑色短刀無情刺進土狗心髒。肩頭亦被撕咬的鮮血淋淋。


    刑真是打定主意不退半步,即便身上掛著四條土狗。仍然拚命揮拳出刀,雪地殷紅一片,有刑真的血,也有土狗的血。


    即便如此,少年沒有後退半步。用身軀擋住土狗的進攻,給予身後兩個小家夥足夠的安全。


    卜侍和東西,此時嚇的臉色慘白。特別是馬尾辮小女孩,哭的稀裏嘩啦。


    一把鼻涕一把淚,時而衝著前方呐喊:“刑真哥小心,刑真哥你回來吧,咱們一起麵對。”


    時而衝著山巔呐喊:“楊爺爺楊老頭,您老行行好幫幫刑真哥。”


    三十多條土狗,此時隻剩十隻。刑真卻是氣喘籲籲,全身上下血紅一片。似乎力量有所用盡,現在無非是意誌在支撐。


    小卜侍突然停止哭泣,拉了拉小東西的衣角。


    “東西放心,刑真哥倒下了還有卜侍。爹爹說過,男子漢大丈夫應該照顧女孩兒。”


    說罷,小卜侍顫抖著雙腿緩慢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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