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幽靜的宅院, 院外粉牆環護,綠柳周垂,三間垂花門樓,門樓兩側雄偉石獅子漢白玉所製。高大門庭兩丈有餘,宣貫匾額書有”山水幽居“四個大字。


    院落中甬道相連幾進幾出,所有庭院花團錦簇爭相鬥豔。正中央的最大庭院,開滿各色上品牡丹。


    院落中的房間裏,盤膝坐在床鋪上,運行一周天後緩緩睜開眼眸。抬眼看了看低垂而立的胡秋穀,略帶厲色道、


    “拿條板凳坐下說話吧。”


    師有命徒不敢不從,胡秋穀站立床鋪一丈遠處。恭敬道:“師傅您的傷勢無礙吧?招弟子來有何吩咐?”


    杜繡針麵色不善緩緩道:“破除禁製被反噬而已,三日間已經恢複。華長老不在我又閉關,命你全權負責學員們各項事宜,可有差池?”


    胡秋穀隻當師傅因被困在這座庭院而心情不佳,沒往其他方麵多想。被問及後,笑意浮現自傲道:“已經將蘇清漪孤立,沒有扁毛畜生在身邊的她。隨便我們收拾,隻等師傅您一聲令下。”


    不曾想,對麵的杜繡針突然厲色:“胡鬧,什麽時候了還再內鬥?在學院時相互競爭較量無所謂,而且也的確看蘇清漪不順眼,處處想找她的麻煩。”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大家一起被困在這座宅院。同是彩鸞學院走出來的人,有困難時要抱成一團一致對外。至於恩怨,回到學院在解決也不遲。”


    杜繡針雖然貪財,還有點兒小肚雞腸。不過在大是大非麵前,還能分得開青紅皂白。即使自己的徒弟,犯錯了該斥責照舊不留情麵。


    見胡秋穀皺起小臉兒,似不同意自己所說。杜繡針說話力度頓時提高幾分,不在是憤怒,而是帶有幾分冰冷。


    “在山林中時,是讓你看著蘇清漪。可以讓她吃點虧受點傷,但是沒要你有謀害其性命的心思。”


    “不顧安危極力勸阻一眾學員進入金色樹林內,是對蘇清漪起殺心吧?想要趁小紅不在,學員們歡天喜地無心他顧時,偷摸出手了結了蘇清漪的性命。“


    杜繡針說話的語氣越發的冷冽,斥責道:“同門之間可以競爭,但是想要圖財害命,如何對得其所學儒家思想?”


    胡秋穀弱弱的反駁:“我沒有,師父您誤會我了?”


    杜繡針不為所動,冷聲繼續說:“狡辯!我知道你的謀劃三錯,想害了蘇清漪的性命是一錯。蘇清漪死後,想辦法奪取小紅是一錯。切不說小紅通靈性,是否會不顧一切大開殺戒。單是學院從上到下對小紅的重視,也不可能讓你染指分毫。”


    杜繡針怒氣愈發盛烈,一字一頓喝問:“你可知道?第三錯是什麽?”


    胡秋穀差距師傅真的動怒,不在繼續坐著回應。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梨花帶雨抽泣道:“徒兒不知,請師傅明示,請師傅原諒。”


    杜繡針氣不打一處來,先是鄭重叮囑一句:“下不為例。”


    然後娓娓道來:“以你的謹慎,雖看不出金色楓樹林的危險。但是在平日,絕不會隨意闖入。當時你慫恿學員們先進入,可有想過同門的安危問題?你給我記著,彩鸞學院嚴禁同門間相互殘害。“


    胡秋穀終於明白師傅生氣的真正原因,驚懼之餘心灰意冷。原來在師傅的眼裏,學院的地位高於她這位徒弟。當需要在學院和她之間做選擇,師傅會毫不猶豫選擇前者。


    有些以自我為中心的人,往往就是這樣。永遠隻能看到他人的錯他人的不是,每次都會忽視掉自己所犯的不齒。


    杜繡針是在對與錯之間做出的選擇,而胡秋穀忽略了這點。所看重的,是師傅在學院和徒弟之間的選擇。


    見師傅正在氣頭上,胡秋穀不敢有所表達。壓抑下心底的不滿,故作懺悔道:“徒兒知錯了,請師傅責罰。”


    先表明自己認錯,在以退為進。可見這位十四五歲的少女,心機有多麽的深沉。換做其他本是爛漫天真的少女再此,恐怕會哭泣著說一句:“弟子知錯,請師傅原諒。”


    責罰與原諒,兩字之差大有講究。前者知錯改錯,後者知錯,改與不改不得而知。


    杜繡針很是吃胡秋穀這套,滿意的點點頭後,肅穆麵容緩緩收斂。重新掛上平日間做導師的樣子,嚴厲卻不冰冷。


    走下床鋪扶起哽咽的少女,輕聲安慰:“知錯就好,剛剛說了要團結一致,現在又怎麽可能責罰於你。況且你是我的徒弟,哪有師傅不照顧徒弟的道理。”


    “起來說話吧,剛剛為師的確有些嚴肅,還不是被你真正氣到了。以後切記,莫不要在做這等傻事。對待同門即使有怨恨,出手教訓可以,但是一定要掌握好分寸。”


    胡秋穀也重新做回了乖巧弟子,抹了把眼淚兒小聲問道:“師傅閉關三日,現在餓了吧。要不要徒弟去給拿些吃食來。”


    杜繡針羗爾一笑:“的確有些餓了,有勞秋穀了。”


    突然想起了什麽,叮囑道:“隨便拿過來點兒就行,無需太多。不知要被困在這座府邸多久,應做好持久戰準備。食物應該節約著用,更多的要留給修為低下的同門。”


    “徒兒知道了”,胡秋穀躬身退去。出去後關好房門,轉身的那一刻麵露猙獰。


    小聲嘀咕:“這麽大的院落,某個角落裏突然冒出個厲鬼,應該很正常吧。蘇清漪,哼,今天害的我被師傅責罵,必須百倍償還。”


    馬尾辮少女,盯著“山水幽居”四個大字愣愣出神良久。挑了挑眉頭自言自語:“明明是在這裏進來的,怎麽就出不去了呢?”


    回想起當日的情景,馬尾辮少女會心一笑:“杜導師明明可以自行離開,不過關鍵時刻,選擇了和學員們同舟共濟。雖然對我很刻薄,但不失為一名學員的負責導師。“


    馬尾辮少女想了想,獨自愧疚道:“終究是師長,上次讓小紅去做的事有些不妥。等杜導師出關後,我得去找她陪個不是。”


    “嗯,不能隻用嘴說。杜導師強行破禁製受傷。我們作為學員的出不上力氣,也不能幹等著什麽也不做。應該幫杜導師分擔些許負擔,哪怕一點點,至少要用心用力。”


    語畢後,馬尾辮好女自顧自彎下要,地麵、石獅子、大門牆壁等挨處敲打。仔細而又認真,不放過任何的蛛絲馬跡。


    “不用你貓哭耗子假慈悲,師傅不會領你的這份情。”大門內突然傳來胡秋穀的冷嘲熱諷,絲毫不領會馬尾辮少女的好心。


    聲音過後,以胡秋穀為首的四襲綠袍學員一起走出。見到蹲在地上敲敲打打的馬尾辮少女,立刻分散開來將她圍在中間。


    “我們奉杜導師之命,來教訓你這個小賤丫頭。最好不要反抗,否則惹得導師生氣,你吃不了兜著走。”領頭的胡秋穀語氣不善,直言說明來意。


    本就心有愧疚的馬尾辮少女,緩緩起身隨意撇了一眼四周。最後目光定格在胡秋穀身上,質問道:”真的是杜導師讓你們來的?“


    “哼,蘇清漪,你是真傻還是裝傻。現在這裏杜導師最大,你與杜導師之間的恩怨更是心知肚明。不是導師,又有誰能命令我們這些人。”說謊的胡秋穀,臉不紅心不跳一本正經。


    認命一般,馬尾辮少女緩緩閉上狹長的秋水長眸。坦然道:“你們動手吧,我有錯在先受著就是,絕不還手。”


    突然耳邊傳來破空聲響,馬尾辮少女下意識歪頭。同時睜開眼眸,看到三顆繡花針擦頭皮而過。


    少女不加多想,抬腳跳躍遠離原地。怒喝:”杜導師不可能命令你們來殺我,是你胡秋穀自作主張!“


    “蘇清漪,你個不守信用的婆姨,不是說不還手嗎?為什麽還要閃躲。”胡秋穀避重就輕,不提痛下殺手這茬,而是揪住蘇清漪的破綻不放。


    後者心甘情願接受懲罰,但不會傻到任人宰割隨意取走自己的性命。


    彩鸞學院,大多數學院的武器皆是繡花針。實力不夠時無法馭器,便在繡花針尾部栓一條絲線,以使其有飛針的效果。


    是大部分不是全部,總有一些特俗的學員。或是自家有傳承兵器和功法,或是特俗愛好選擇其他。有足夠的自信和實力,也可以溫養殺力更大的本命飛劍。


    蘇清漪不在使用繡花針行列,而是擅長一柄漆黑的短刀,上麵刻有一個“漪”字。


    正是在青陽鎮時,刑真送給她的子母刃。在學院沒有生死搏殺,子母刃也就一直沒有分開過。故而在學員眼中,蘇清漪的兵器是短刀。


    這四人有取自己性命的意圖,蘇清漪絕不會坐以待斃。袖籠中漆黑的短刀滑落,握在手中蓄勢待發。


    胡秋穀滿是蔑視,譏諷道:“還想反抗嗎?此行學員中最強四人全部再此,你有機會嗎?”


    其餘三人,正是在金色楓葉林時,拉起三個小團夥的首腦。實力自然不用多說,沒有足夠的震懾,又怎麽會有人信服。


    蘇清漪看向她們,問道:“你們也要為難我嗎?”


    不等三人回答,胡秋穀搶著道:“廢話,當日若不是因為你,他們有怎麽會被華長老責罵。“


    擔心在拖延下去夜長夢多,胡秋穀喝到:“還不出手等什麽呢?"


    帥先一步,剛剛絲線拉回來的繡針再度甩出。破風聲皺起,繡針一閃而逝。


    蘇清漪的四個方位,先後傳出響動,顯而易見,其餘三人亦出手。四個方位,四根繡針。


    對繡針了若指掌的蘇清漪,彎身後仰,正前方胡秋穀甩出的繡針擦著鼻尖掠過。


    彎身途中的蘇清漪,揮臂甩出短刃,一個盤旋斬斷後方鏈接繡針的絲線。


    蘇清漪腰肢發力,兩側繡針未到,人已直立而起。與此同時重重跺腳,少女身形拔地而起。


    左右而至的繡針交錯而過,原地落回的蘇清漪雙腳各踩中一條絲線。落地後原地旋轉,輕易將之斬斷。


    蘇清漪腳尖輕點,身輕如燕飄然而起。迅疾如風掠向胡秋穀,於空中扭轉身形,避開拉回去後再度射出的繡針。


    手起刀落斬斷絲線,另一手閃電一般抓住預退回的絲線。一個千金壓頂,身形筆直下墜。


    而後手臂用力,猛得向後拉扯。絲線那端的胡秋穀,被突入起來的大力扯動,撲向對麵的馬尾辮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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