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辦法?”


    殺爵沒有立即回答鬼野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和她結了鬼契冥婚,她死了你就會死,你可知道?”


    鬼野微微眯了眯眼睛:“什麽時候開始,連你都要質疑我的決定了?”


    殺爵毫不畏懼的抬頭,一雙靜如湖麵的眼睛凝視著鬼野:“你知道的,任何事我都可以聽你的,但這些是的前提都必須是不會傷害到你。任何人若是對你的安危構成威脅,那他便是我要誅殺的對象。”


    在殺爵的世界裏,隻用兩個類別就足以劃分所有人。


    那就是,他是鬼野,他不是鬼野。


    除了鬼野,任何人的存在對他來說都可以忽略不計。


    二人對視良久,伏機曾偷瞄過兩人幾眼,最終他還是選擇縮縮脖頸,繼續照料古情去了。


    最先妥協的是鬼野,他輕歎的一口氣,對殺爵說道:“我不會死,我答應過你。”


    殺爵還是直挺著背脊單腿跪著,鬼野的這句話顯然並沒有什麽說服力。


    “這些年她的命一直是靠美人蠱維持的,美人蠱在,她才能永存,如今美人蠱被‘流漫’從她體內分離,她的身體很快就會變成一百三十歲的身體,她的魂識多年來被美人蠱侵蝕,一旦身體消亡,人魂俱損。如果我算的沒錯,現在她的身體應該已經出現腐化,離她徹底消亡還有一段時間,你必須和她解除鬼契。”


    殺爵毫無波瀾的說完這一切,就將目光投向古情,他的眸光犀利冰冷,不帶絲毫情感。


    伏機呆呆的看了一眼古情,然後撓了撓頭,衝著殺爵說了一句:“可是殺爵,我看古情姑娘的身體毫發無損啊,從剛剛王將她帶出來到現在,她除了昏迷不醒,身體沒有什麽變化啊……”


    “不可能。”殺爵平靜的陳述,但為了驗證,他還是單腿稍一用力,從地上站了起來。


    開衫的裹身黑衣下,是他健碩的胸膛,在清冷的月光下,泛著古銅色的淺光,他高大的身影不急不緩的移動到古情的旁邊,用一種俯視的姿勢觀察了一會。


    他的表情從頭到尾都沒有變化。


    “原來如此。”


    終於確定了古情還沒有出現腐化的理由,殺爵判斷之後,就重新回過頭,看向鬼野,等待著鬼野開口。


    鬼野掃了一眼古情,又看了他一眼:“說吧。”


    “她體內的美人蠱暫時還並沒有被分離出來,可見她體內的力量的確非凡,對流漫所產生的作用幾乎已經降到了最緩慢的地步。但這種情況並不能維持多久,她眉心的封印已散,時間並不多了。”


    殺爵頓了頓,隨即又說道:“如今除了讓你和她解約以外,最好的辦法就是先穩住她體內即將要徹底分離出來的美人蠱。‘流漫’已經和她形成契約,在她手上的‘流漫’的最後一絲光芒褪去之前,‘流漫’都無法從她身上取下,因為它還在吸收美人蠱,直到美人蠱的力量全部被抽盡,‘流漫’才會碎裂成兩半,從她身上掉落。”


    “我隻想聽解決的方法。”鬼野打斷了殺爵的話。


    殺爵又恢複了他一貫惜字如金的風格:“冥蝶穀。”


    鬼野的眸光倏地暗了一秒。


    伏機聽到‘冥蝶穀’這三個字的時候,稍稍愣了一下。


    冥蝶穀,是一處隻存在於傳說中的山穀,但鬼野確實曾經去過。


    相傳地獄裏最為罕見的通人性且妖力非凡的冥蝶,就是來自冥蝶穀。


    然而冥蝶雖珍貴,但飛出冥蝶穀能來到人類生存的地方的冥蝶卻是少之又少。


    冥蝶穀在人界還有一個名字,叫無人穀。


    意思不僅僅是說這個山穀沒有人,還意味著,任何人踏入這個山穀,都不可能還會活著出來。


    “我會帶她去,接下來就交給你了。”這是鬼野對殺爵最後說的一句話。


    他從不會輕易召喚殺爵為他做事,一旦找殺爵幫忙,那就一定是他自己的力量不足以解決的。


    殺爵每次完成任務,他都會和殺爵毫不猶豫的道別,殺爵來去無蹤,從不多問,更不會忤逆,對於鬼野的任何要求都有應必答。


    當然,除了這件事本身會傷害到鬼野。


    “是,王。”


    這一次,殺爵還是一如既往的順從,他目光平靜,眼底毫無波瀾,他從地上穩穩的站起,高大的身影在利落的轉身之後,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王……難道你真的要去冥蝶穀麽……”伏機本不願意在這種時候開口,但這個問題他不得不多問一句。


    鬼野的眼睛很暗,讓人絲毫看不穿他眼底的情緒。


    “你不能去……”


    空氣之中,突然傳來一個細膩溫柔的嗓音。


    鬼野的背脊倏地一僵。


    一雙細白柔嫩的手緩緩從他的背後搭上他的肩,那隻纖細卻略顯蒼白的手,稍稍用了些力,就將鬼野的身體輕而易舉的翻轉過來,使他麵對著自己。


    鬼野順勢回頭,他的碎發遮擋住他猩紅色的眼睛,隻留下一隻如黑洞般深邃的眼睛。


    他的身後,站著他找尋了多年,卻一直不曾相見的櫻夙。


    她還是記憶中的那個樣子,一身束身白衫,一張總是散發著淡淡哀愁的精致麵容,她還是那麽美,隻比記憶中稍稍憔悴了一些。


    櫻夙設想過很多次自己再出現在鬼野麵前時,鬼野的神情。


    他是驚訝,是激動,是哀傷,是震怒,還是時過境遷後的從容?


    她想過種種,然而事實推翻了她一切的想法。


    鬼野很鎮定,不鎮定的是她。


    她也想過自己再見他時,到底是不是能夠控製住情緒,她以為她做得到的,可按住他肩膀的那一刹那,手還是不自覺的發抖。


    但是鬼野,從回過頭來看到她的第一眼,到現在,深邃的眸色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如同一潭看不見底的死水,毫無波瀾。


    他在見到她後,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


    沒有情緒比任何一種情緒都可怕。


    櫻夙的心,在看清楚鬼野眼睛的這一瞬間,突然沉了下去。


    他一定是在掩飾,他不可能見到我還這麽鎮定的,絕對不可能。


    她在心底這樣安慰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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