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安正這麽想著,突然聽見轟的一聲巨響。這聲音他很熟悉,滿街行人都應聲撲倒的反應也證明了他的猜測。


    屋頂上搶了靈劍奔跑的修行人從傾斜的屋頂上壓著瓦片翻滾下來,“噗”的一聲摔落在街上。


    與此同時,從屋脊另一邊飛也似的跳出兩個人影,這兩人身穿綠色短裝,雙手赫然端著一柄長槍,腳踩瓦片狂奔而下,緊接著翻身躍向街麵,人還跳在空中,手裏長長的鐵管火槍已經朝向地麵,接連發出轟轟兩聲巨響!


    躺在地上的修行人正要掙紮起身,卻猛地撲倒,像一條被鐵叉刺中的大魚般扭動抽搐了幾下,雙手在地上抓出兩道觸目驚心的血跡,才終於不再動彈。


    街上行人紛紛站起身來,不少人圍了上去,夥計模樣的年輕人衝進人群,撿起染血的長劍,對兩個穿著綠色短裝的修行人連連道謝。


    步安隱約聽見他說的是:“多謝督使大人。”


    身後通玄寶器鋪裏,剛接待了步安的那位中年夥計不知什麽時候也走了出來,笑著寬慰道:“公子不必驚慌,敢在杭州城胡來的都是些不知死活的外鄉人……”說到這裏才意識到眼前這位小公子也是外鄉人,一時有些尷尬。


    步安卻不在乎這些,遠遠看著兩位“督使”將那搶劍的賊人拖走,扭頭詢問中年夥計,那兩人是什麽來頭。


    中年夥計解釋了幾句,又由一旁路人補充,步安才弄清楚,督察院下轄江南東道督撫司就在臨安,杭州東市這邊設有一個百戶所,那兩位督使便是東市百戶所的差人。


    這兩人顯然也是修行人,看樣子十有八九是道門內丹玄修,實力比那個搶劍的賊人至少低了一個境界,但他們手裏有槍,強弱對比就截然不同了。


    步安知道這世上有槍有炮,卻沒想到威力會這麽大。他離開時走過那兩個督使身邊,特別留意了他們手中的火槍,基本斷定這是兩杆前膛槍,大約相當於歐洲十七十八世紀的水準,隻不過槍管又粗又長,跟小口徑加農炮似的,大概也隻有力氣足夠大的修行人才能端得住。


    素素被步安拉著手離開時,也一直盯著那兩支火槍看,走得足夠遠了,才一臉好奇地問道:“公子,剛剛那個是什麽東西?”


    “大概叫火銃吧。”步安答道。


    “那之前那個動靜更大的呢?”素素又問。


    “之前那個?”步安愣了愣才明白她問的是什麽,那兩支火槍的威力還未必及得上射藝大儒的靈箭,之前把那搶劍賊人從屋頂上打下來的,應該是個口徑更大的家夥。


    “大概是個更粗更長的大家夥……”他想了想道。


    素素用空著的那隻手比劃道:“有這麽粗嗎?”


    “比這還粗。”


    “有這麽粗嗎?”


    “大概沒有……”


    “那也不算很粗……”素素很失望地搖了搖頭。


    “……”步安一臉惡寒。


    ……


    ……


    火槍火炮的出現並沒有對步安的心情造成多大的影響。


    他自己眼下的射藝威力就能跟那兩杆火槍較較勁兒,更兼連發優勢,雖然精度還有待提高,但潛力顯然比區區前膛槍更大。


    況且他還新得了一件“防彈衣”——出了東市不遠,他便進了一座茶樓,要了間雅室,把魑魅軟甲穿在貼身衣物外麵,再把長衫套上。


    素素繞著他轉了兩圈,表示一點都瞧不出來。


    這鎖子甲畢竟不是布料做的,步安雖然不覺得有多重,但還是有些束縛感,類似於穿了件很厚重的皮夾克——當然,一點都不悶熱,反而有點涼絲絲的。


    步安心情極佳,難得闊綽一回,點了三兩銀子一壺的極品龍井,又要了一桌子點心幹果。


    窗外寶石般蔚藍澄明的天空下,遠山疊翠朦朧,西湖碧波蕩漾,有精美的馬車緩緩駛過,也有搖著折扇的公子哥和撐著紙傘的女子走在湖岸旁的石徑上。


    素素像一隻快要過冬的鬆鼠似的,往已經塞得滿滿的小嘴巴裏繼續塞著鬆子和榛子,嚼得嘎嘣直響。步安生怕她吃壞肚子,把果碟都收到自己麵前,結果又被這小丫頭可憐巴巴的樣子給惹得笑了,重新把碟子推還給她。


    兩人嘻嘻哈哈地笑著,隔壁傳來吟詩作對的聲音,緊接著又有叱罵聲。沒多久他們這間雅室的門被轟的推開,有個二十出頭,看著弱不禁風的年輕書生大聲罵道:“湘楚反賊作亂,塞外兵戈四起,國邦危難之際,汝等竟有閑心在此飲茶作樂!”


    步安聽得好笑,反問道:“那閣下又在做什麽呢?”


    “吾要罵醒爾等!”書生意氣風發道。


    茶樓小二急衝衝跑了進來,一邊跟步安賠罪,一邊拽著那書生往外去。雅室外有人笑罵,那書生也跟他們對罵,聲音更加聲嘶力竭。


    步安走去把門合攏時,素素好奇道:“公子,剛才那個人是要幹嘛?我們又沒惹著他,為何罵我們?”


    “那是一位大俠,”步安搖頭笑道:“鍵盤俠。”


    素素聽得似懂非懂,皺了皺眉道:“原來是位俠客啊……”


    兩人一直坐到茶淡得嚐不出味道,才結賬離去。


    回到客棧時,掌櫃的說,有位客人來找過公子,等了很久,臨走時給公子留了話。


    步安從掌櫃的手裏接過一封書信,拆開一看,果然是宋蔓秋留的——隻有宋姑娘知道他住在這間客棧。


    信上留了地址,說是請步公子過府一敘。


    步安左右無事,收起信,謝過掌櫃的,便帶著素素照著信上的地址找了過去。


    宋蔓秋留下的地址很簡單,鶴丘巷,宋府。步安來到鶴丘巷,才發現這巷子裏根本沒有宋府,隻有宋國公府。


    站在諾大的朱漆大門外,步安看了看足有一人多高的石獅子,又看了看宋國公府的匾額,覺得這位宋姑娘實在不厚道。


    國公是個什麽概念,步安大概是清楚的。宋國公可不是姓宋的國公,放在一兩千年前,那是裂土封公的宋國國公的意思。大梁朝沒有封地諸侯,宋國公大約是個世襲頭銜,但那也是最頂層的貴族了。


    假如宋姑娘在信上寫明宋國公府,步安懾於對方來頭太大,說不定就不過來了——他雖然很有上進心,偶爾也有些不擇手段,但是骨子裏總有些小人物式的自傲和倔脾氣,不願靠女人上位。


    他正猶豫著,眼前大門突然嘎吱一聲開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一步偷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刀鋒飲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刀鋒飲喋並收藏一步偷天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