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妹姐奇怪了呢,筐裏的雞蛋怎麽少了一層呢?”這時石小菊牽著小燕子進來,“從昨晚到今早你也就隻吃了六個雞蛋,給朱生婆吃了四個,也就十個雞蛋吧,我怎麽看籮筐上麵一層的雞蛋都沒有了呢……我數了數擱雞蛋的糠印子,足足十八個雞蛋窩子,那八個雞蛋都去哪了呢?”


    那八個雞蛋的去向:向母吃了一個,馬秀英吃了一個,又端了六個回去給她那三個兒子吃了。原來剛才石小菊看著小燕子端著白稀飯都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又見她長得那麽瘦,覺得這娃娃怪可憐的,於是就想給她拿個雞蛋來煮了吃,誰知打開雞蛋籮篼一看,上麵一層的雞蛋都撿光了,她這才覺得好生奇怪。


    這月子才開始了,一層雞蛋就沒了,還能堅持到二妹姐的月子坐完嗎?


    要知道天氣越來越冷了,天氣一冷母雞就不下蛋了。


    於是她也不敢給小燕子煮雞蛋了,趕緊拉著小燕子來向賈二妹匯報。


    “昨天是誰給二妹煮的雞蛋啊?”陳雲芝問。


    “昨晚是向大嬸,今早是向大嫂……”說到這,石小菊就像恍然大悟似的看向賈二妹。


    賈二妹一下子就知道是怎麽回事,於是笑笑說:“沒事,我知道了。”


    這兩個女人還能做出什麽好事情來呢?賈二妹已經對她們不抱任何希望了,區區幾個雞蛋而已,就當是給她們替自己煮一碗雞蛋的報酬吧,以後少往來便是。


    “二妹姐,我上隊上去了,晚上下工再來看你。”石小菊見賈二妹這麽說,她也就不好再說什麽了。


    “嗯,好,抽空給紅玉寫封信,告訴她我生了個女兒,很好,請她放心。”賈二妹說。


    “好噠。”


    石小菊走後,陳雲芝帶著女兒出了房門往院子裏抓雞去了。


    陳雲芝出去了,賈二妹剛剛迷迷糊糊睡著,外麵一陣嘰裏呱啦的嘈雜聲便傳入了她的耳朵——


    “生了個女娃娃,國強這個老丈人當定了,哈哈——”馬秀英的聲音很大很刺耳。


    “我還以為她生了個什麽金寶卵呢,原來生了個女娃娃。”向小妹(向國紅)嘴巴一撇,小聲說。


    因為都處於一個生產隊,聽說小嫂子生了娃娃了,她這個小姑子就趕著來了。


    好像回娘家是理所當然一樣,向國紅竟然就打著一個空手來的,連雞蛋都沒拎一個來,隻帶來一些閑話和看人笑話的心。


    而且她來之前還是先往自己爸媽那邊去的,聽說小嫂子生了個女兒心裏那個解氣啊,當著她媽的麵就說:“還把我趕出娘家,說嫁出去的女兒了還待在娘家,她呢?她不也生個女娃娃嗎?將來還不是要嫁出去的……”


    吧啦吧啦吧啦!


    大姐,“嫁出去的女兒還待在娘家”這話可是你親哥說的,不是賈二妹說的哈!


    再說,分家的時候向國強倆口子分到了什麽?不過是一間豬圈房和一間挨著豬圈搭的小屋而已。


    狗拴在院門口,一聽到她們的說話聲便叫了起來,聲音裏透著濃濃的不歡迎。


    於是向國紅就朝著狗罵了句:“真是隻瞎了眼的白眼狗,次次來都要咬我!”


    是啊,連狗都討厭你,你還跑來這裏幹什麽呢?


    陳雲芝從廚房門裏鑽了顆腦袋出來看了一眼,見是她們便縮了回去,懶得搭理。


    賈二妹也被驚醒了,醒醒也被這擾人的說話聲嚇得一下子就舉起了兩隻小手。


    賈二妹很無奈,伸手輕輕地拍了拍女兒的小被子,安撫著她。


    這小奶娃膽小得很哇,隻要睡覺時聽到一點驚擾的聲音馬上就會舉起雙手,呈投降狀。而且睡著睡著也會習慣性地將雙手舉起來,賈二妹怕她凍著,把手給她放進被窩等一會她又會把手舉起來。


    賈二妹起初還笑著說她是“投降派”,可陳雲芝告訴她說“小奶娃都是這樣的,她在娘胎裏就一直是這種姿勢”,然後她們在房間裏說話時一直都是盡量小聲的,每次陳雲芝和石小菊進出門的時候腳步都放得很輕。


    可是外麵那兩個女人就不顧忌這些了,不但一路走來腳步聲很重,說話聲也挺大的。


    而且馬秀英還故意有些挑是非地對向國紅說:“媽說她的腰杆閃了,以後讓你這個妹妹多過來照顧照顧你小嫂呢。”


    向國紅當即就垮了臉,雖沒有馬上說什麽難聽的話,但還是從鼻孔裏發出了一聲冷哼——讓我來照顧她,她想得美吧?!


    不過,她終於還是忍住了自己心裏的不爽,故意說了句:“我覺得媽的腰杆可不像是閃著了的樣子啊,是不是因為小嫂生了個女娃子她心裏不舒服,所以故意說自己閃了腰不想來侍候小嫂子哦!”


    她說這話的聲音不輕不重,而且是已經快走到了賈二妹的房門前時說的,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噓!”馬秀英故意緊張地做出一個製止她說的動作,“小聲點,別讓國強婆娘聽到了。”


    她說這話時和向國紅的聲音差不多大小,絕對保證房內的人能聽到。


    這倆人抱著什麽心思來的,大家心裏應該都有一個譜了吧?


    就是想裝著無意之間泄露出這些話來讓賈二妹聽到生氣的。


    都說月母子是不能生氣的,生氣會傷身子的。


    她們平時和賈二妹無論從鬥智鬥勇還是鬥法上都占不了上風,現在就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這個時機來刺賈二妹。


    倆人都沒有事先商量過的,就這樣默契地唱了一出雙簧,可見壞人與壞人之間也是心有靈犀的。


    你說賈二妹在房裏聽到了嗎?


    當然聽到了。


    她生氣嗎?


    說不生氣那是假的。


    不過,她卻有一套自我防護的措施,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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