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柔的魂魄被召回, 卻沒有立刻上前。


    她在空間縫隙中待了不知多少年,許多事情, 或是忘記, 或是深藏心中,瞧見葉梨, 方才覺當初認識的這位友人, 果然不凡, 心下就也安定了下來。


    葉梨對她點了下頭, 牽著黃思琴的手, 對著黃柔的方向搖了搖。


    黃思琴還在低聲喚“娘”, 被葉梨拉著手晃了晃, 才定下神來, 看了一眼虛空,什麽都看不到。


    黃思琴抬起頭,去看葉梨。


    葉梨微微一笑:“恭喜小殿下。”


    黃思琴眼睛驀地一輛, 張了張嘴, 想要說話,此刻卻已經有些說不出了。


    葉梨道:“小殿下莫要焦急,臣牽著小殿下回家, 秦王殿下與小殿下母女連心, 也能跟著我們回去。到時候,秦王殿下的肉|身在旁,秦王走失的這二魂六魄,就能自動回歸肉|身。”


    她說罷, 側首看一眼空慧師太,“師太,我說的可對?”


    空慧師太:“……”


    她默默地看了葉梨一眼,心道,你既什麽都懂,為甚還要拉她來做這件事?白白浪費了她這一日的大好光陰。


    然則往遠處的清清淡淡的魂魄看上一眼,再看一眼正滿臉興奮卻聲音沙啞、麵無血色的小姑娘,空慧師太念了一聲佛號,道:“善哉善哉。也罷,送佛送到西,貧尼今日便親自送二位殿下回王府。”


    黃柔畢竟還是魂魄,且在空間縫隙中多年,此刻能認出葉梨,還多虧了她知道葉梨不是一般人,二人曾經多次聯手,相交甚篤,又看那個小姑娘覺得很是熟悉,於是就跟隨著一行人回去京城。


    她盡管隻是二魂六魄,然而黃柔魂魄之上,不但有功德相佑,還有衝天紫氣守護,帝王之氣已成。因此盡管是魂魄,也依舊進了京城門,站在了秦|王府的大門口。


    看著秦|王府門口的斑駁的石獅子,牌匾上的女帝親筆寫就的“秦|王府”三個大字,黃柔才終於明白過來。


    ——她那位友人,到底還是做到了當初的承諾,將她送回了她原本的來處。


    秦王妃瞧見一身狼狽的黃思琴,不禁大驚失色,待聽到空慧師太道,事已成,現在帶著秦王魂魄回歸本體,秦王便能蘇醒,秦王妃一時驚,一時喜,掃一眼來人,並看不到黃柔,可也帶著來人一道去了秦王正院。


    秦王黃柔,正骨瘦如柴的躺在床上。


    空慧師太輕歎一聲:“阿彌陀佛,天意改變,未嚐不是好事。”


    若是真的讓秦王等到七年後再蘇醒,隻怕秦王到時,即便能力挽狂瀾,這身子骨也是支撐不住多久的。縱有滿腹學識,卻是早夭之相,又有何用?


    且那時秦王嫡女已然長成,該學的東西都沒學,秦王也無力另外培養一個繼承人。女帝天下,隻怕還要亂上數年。或是為了天下安定,兩任女帝都要采取鐵血手段。


    空慧師太原就知曉這些,隻是天意如此,空慧師太一心向佛,悲憫世人,卻更信天意。


    天意叫天下大亂,如之奈何?故而空慧師太才四處躲避,不肯插手。


    不料……天意竟也會改。


    空慧師太看了一眼閑閑的站在一旁的葉大將軍,嘴角一抽,心道,隻盼這位是個靠譜的才好。


    卻說秦王黃柔的二魂六魄進了秦|王府,看到了床上的自己,終於將最初的記憶全都想了起來。


    左右打量一番,瞧見了自己許久不見的王妃,再看一眼那個將她召喚過來的女兒,黃柔怔了好一會,才歎了口氣,心道,難怪老友能將她喚回,血脈至親,母皇不可能為她做到如此,能為她做到這些的,也就隻有自己的女兒了吧。


    黃柔這番思忖,隻在片刻之間,便飄飄蕩蕩,越過人群,重回了自己的身體裏。


    魂魄歸位,天下大定。


    所有人都去看床上的秦王殿下,葉梨和空慧師太,則是走至窗前,從窗前看天上星象。


    此刻已經月上西樓,星象已成。


    空慧師太既喜且憂:“阿彌陀佛,天下蒼生安定,原是幸事。隻天意為何會改?不知……”


    葉梨微微仰頭,看著天上的星象,淺笑道:“師太多慮了,或許,這才是原本的天意,也未可知。”


    畢竟,那兩位從後世穿越而來,想要改變男子地位的人,可真真是太奇怪了。且黃柔的突然暈厥,也很是奇怪。


    盡管當時想要黃柔死的人很多,可特意出手,讓黃柔暈厥而不是去死,這也著實是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更何況,葉梨心中另有想法。


    ——柳扶風和柳知仁穿越前的那個時代,想來科技極其發達,否則也不會有二人的穿越回來,改變男子地位,妄想從女尊變成男尊的事情發生。


    那麽,他們那個時代的科技,是不是也足夠讓黃柔的魂魄飛去其他時代,比如說是男尊女卑的時代,讓這位未來的女帝品嚐一下地位低下的苦楚,然後回來之後,奉行男女平等之道呢?即便不是這樣,能夠提高下男子的地位,對後世來說,也是好的。


    葉梨腦中胡思亂想著,就聽到身後的驚呼聲。


    秦王黃柔,今上元後唯一嫡女,真的醒了。


    神智清明,聰慧非凡,紫氣衝天。


    明君之相,已顯。


    葉梨轉過身,看向床上被攙扶著坐在床上的人。


    二人互看一眼,皆是一笑。


    於茫茫世界之中,能夠重逢,當浮一大白!


    ***


    秦王黃柔醒來的消息,當晚就傳遍了整個京城。


    原本對秦王的府上不聞不問的今上,當即賜下自己的一隊羽林衛,去秦王的府門外守著,並漏夜去了一趟,見了自己的這個女兒。


    隨即,京城的諸王,但凡出宮開府的,都連夜去了秦|王府。便是不能見到人,也要和今上保持一個步調。


    京城的其他權貴,亦是如此,隻他們倒都乖覺,硬是等到了第二天,才前去拜訪。


    翌日早朝,今上直接賞賜了葉大將軍一座新的府邸,亭台樓閣,小橋流水,朱牆碧瓦,說不得,那水下還能有些什麽寶貝。


    ——畢竟這府邸,是剛剛被查抄的一位大貪官的府邸,修建的甚是有品位,梅蘭竹菊四園都有,荷花池裏可以采蓮,更有一處養了一池仙鶴,每一處的如同鄉間野趣的東西,都是用錢堆積成的。


    早就有皇女盯上了這處地方,沒想到女帝將這處地方賞賜給了葉大將軍,顯見是對葉大將軍的獎賞。


    昨夜女帝去看了黃柔,大約也知道了空慧師太之所以出手,還是這位葉大將軍提醒,原來天機已改,不必再等七年,才喚醒黃柔。


    女帝在黃柔昏迷的時候,對秦|王府上下不聞不問,可現在黃柔醒了,女帝的一腔母愛,像是又重新回來了,對於將黃柔提前給召喚回來的相關人葉梨,自然是大加賞賜。


    除此之外,則是對秦王妃的母族進行封賞,調回了秦王妃的母親和好幾個姐妹。


    對於秦王如今唯一的子嗣黃思琴,則是在昨夜黃柔的建議下,封為世子,又賞賜了很多東西。


    ——女帝從前對秦|王府和黃思琴的漠視,像是全都忘記了一般,現下又重新寵愛起來。


    一眾朝臣麵麵相覷,心道,果然帝王心,海底針,難測啊難測。


    諸王有的還能保持住笑容,有的則當場變了臉,卻也毫無辦法。


    然而女帝才不管底下的臣子和女兒們如何做想。她年過五十,曾經最看重的繼承人女兒醒了,女帝心中高興,愛怎麽封賞就怎麽封賞,自然不管別人的想法。


    而秦王黃柔醒了,她不是當初那個16歲剛剛出宮,被人算計的小王爺了,現在是多了兩世記憶和閱曆的人了。


    盡管她昏迷的這幾年裏,其他皇女都各種發展自己的勢力,在秦|王府中也安插了眼線,但黃柔有了葉梨暫時送來的一些仆從,又有女帝送來的護衛隊,很快就躺在病床上,運籌帷幄,將一切掌握在手中。


    即便是昏迷數年,依舊不可小覷。


    諸皇女看著重新醒來的秦王的一係列動作,俱都神色複雜。


    更有人心裏發狠,為甚當初瞧著黃柔昏迷,不受帝王寵愛,就以為讓她苟活著比死了叫人舒坦?所以就沒有對秦王動手呢?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秦王現在,就該是個死人才好。


    奈何秦王現在已經醒了,盡管依舊下不得床,身體也在調理之中,可秦王的王府已然運轉起來。


    秦王妃是家中幼男,論起掌家理事,本事遠不如其他王妃。他從前料理王府事務時,都能叫王府裏有好幾個暗探。


    但秦王對待自己的這位王妃,到底還是心軟,無論如何,秦王妃都為她生下了一個好女兒,也多虧了黃思琴的誠心相求,嗓子至今還啞著,十根手指頭也都被葉梨給紮成了篩子,至今一碰到都疼。


    黃柔顯然知道,她這次是提前回來了。


    按照那位空慧師太透露出來的一言半語,原本天意是叫她還要再昏迷七載才能醒來。是她的老友過來了,才逆天改命,叫她可以提前醒來。但她的那位老友顯然也並非萬能之人,想要將她呼喚回來,還要靠她的血親,也就是黃思琴。


    若非是黃思琴真心希望她這位母親回來,又任由老友往她手指頭上一針一針的紮,隻怕她要提前回來,還要頗費周折,或是根本回不來。


    這樣一個女兒,黃柔顯然是滿意的。尤其是黃思琴後來與她說,當時她那樣聽話,一來是黃思琴瞧著葉大將軍很有信心,便不自覺的相信葉大將軍;


    二來是黃思琴瞧出了空慧師太對葉大將軍態度的不一般,便覺與其相信空慧師太,不如任由葉大將軍動作,她左右也就隻是喊啞了嗓子、手指頭被紮壞了而已,這些都是能恢複的,不過是一時疼痛,就算不好,能喚回母親,於她而言,也是幸事。


    因此盡管黃思琴的學識完全比不上皇室的同齡人,黃柔還是很認可這個女兒。連帶的,她對於許久不見的秦王妃,也愛屋及烏。願意手把手的教導秦王妃理事,讓黃思琴在一旁看著。


    說起來,黃柔暈厥之時,壓根就不知道秦王妃有孕,秦王妃能夠急中生智,為黃思琴取了名字,並保下了黃思琴,沒讓那時急壞了的女帝強行打掉黃思琴,也的確是個聰明人。


    隻是秦王妃曾經在家中太受寵愛,萬事都有父母和兄姐做主,所以才沒有學會太多東西。他這等本事,若是嫁個和母族差不多的人家,自然是無礙的,嫁到了皇族,才顯得有些笨拙。


    不過,秦王妃顯見也是個聰明人,學東西也快,秦王妃的母族也快馬加鞭送來了兩個能幹的嬤嬤,幫助秦王妃適應接下來的忙碌。秦王妃的父親更是打算親自過來王府住一段時間,教導教導秦王妃,如此,等到秦王過些時候身體好了,秦王妃也能獨自上手王府事務和對外的交際應酬。


    黃柔表示,她這樣已經很滿意了。


    沒法子,她在見過老友選的男人後,頓時就覺曾經以為不過爾爾的王妃,也變得越發優秀起來。


    嘖,果真是有對比才有發現啊。


    秦王殿下正一麵吃著老友送來的調理身體的藥膳,一麵聽王妃理事。


    秦王妃道:“葉大將軍將要成婚,殿下,我們該送份大禮才是。”


    這可算是王府的大恩人。


    黃柔放下調羹,歎氣道:“……可惜了。”


    秦王妃便笑:“可葉大將軍喜歡啊。人咱們也瞧過了,的確是……略與眾不同了些,但也確實是天姿國色,又得大將軍喜愛。聽說這一位的嫁妝,都是葉大將軍親自給置辦的,比當年那位,可是翻倍都不止,更有許多稀世珍寶,大將軍也都親自給送去了。葉大將軍既如此上心,咱們也該上心才是。”


    畢竟,他家王爺能醒過來,都多虧了葉大將軍出力。


    黃柔:“……”


    什麽都懂,可還是覺得老友可惜了腫麽破?


    黃柔:“不如送幾個漂亮男侍?”


    秦王妃:“……”


    黃柔摸|摸鼻子:“還是王妃看著送吧。我於這些事情上並不精通。嗯,對了,昨個兒是不是有人‘送’了條大蛇過來嚇到了琴兒?讓大夫檢查檢查,若是無毒,隻是嚇人,便送去大將軍府,給大將軍做雪蛤燉蛇羹。她最喜歡一些奇奇怪怪的吃食。”


    秦王妃:“?”確定這不是結仇嗎?他可從沒聽說過葉大將軍喜歡這等奇怪的東西呀?


    不過,仔細想想,葉大將軍選的新將軍夫人,本身就是個奇怪的存在,葉大將軍再喜歡寫奇怪的吃食,也就不奇怪了。


    ***


    卻說大將軍府裏,熱鬧非凡。


    葉梨心道,重明最愛吃醋,未免她來了舊府,整天的來煩她,念念叨叨什麽舊人白月光,全然忘了那白月光壓根不是她的白月光,且還被她給連夜趕出了家門。恰好女帝賜下新的府邸,葉梨就帶著人搬了過去。


    既是搬遷,又要籌備婚禮,大將軍府熱鬧非凡。


    這份熱鬧倒是沒有影響葉安舒和葉安雲。


    葉梨是知道二人對於原身有極大的怨念的,又對“後父”這種生物,深惡痛絕。


    更知曉原身的渣媽屬性根深蒂固,葉梨驟然改變,隻怕才會讓二人心生疑竇。要知道,古人也不是傻的,這時候可是有“鬼上身”一說,若有人當真變化太大,是真的會被綁起來,請了神婆過來跳大神,好將“鬼”給趨走的。


    原身對白月光太過癡情,葉梨要改變,也隻好從“移情別戀”入手。左右原身原本在曆史上就洗不白了,她現在隻是給原身添加一個“渣”屬性,也算不得什麽。


    更何況,原身的願望,也不過是能保全這對兒女,沒叫這對兒女原諒她。


    葉梨見過這對兒女幾次,知道二人早就在原身不知道的時候成長起來了。即便沒有人特意照拂,他們也能長得很好。便也沒有做出一副慈母模樣,而是隨他們去。錢已經給了,每個月的份例翻了兩倍,剩下的就是搬遷後,給劃出個地盤來,叫他們自己能過得舒坦。


    新府中,葉梨是給葉安舒和葉安雲姐弟,單劃出來了一片地方,將梅林和竹林都給劃了出來,另外還有三個寬敞的大院子,一個在前院,兩個再後院,彼此相連,其中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花園賞景。且這幾個院子還有個小門可以通向外麵,方便出入。


    其中三個大院子,都設有小廚房,可以自己做東西吃。


    葉梨不好讓他們姐弟公然設大廚房,可這小廚房是能叫他們自己開火的,按照他們自己的口味安排廚子。便是想要自己去買菜買米買糧等,葉梨這邊也是許的。


    葉安舒看得有些怔忡,心道,這不就算是提前將她和弟弟給分出去了嗎?不禁去看葉梨。


    葉梨:“……”她努力保持微笑,“柳氏不肯為我生女,總是有人肯的。”


    當然,葉梨也就是說說而已。讓重明生蛋什麽的,重明肯,葉大佬還不肯來著。


    她如此說,言下之意,是在告訴葉安舒,未免她繼續做個渣媽,照顧不到這姐弟二人,不如先給他們分一分家,也不能說是分家,是先給葉安舒和葉安雲些產業,叫他們即便沒有她這個渣媽的看顧,自己也能過活。


    兩邊的院子互相之間都可以鎖上大門,若是真心不能一起過下去,至少還能鎖了門,分開過。


    總不至於再叫葉安舒和葉安雲,被苛待的連半夜餓了,想要點熱乎東西,拿著錢都請不動廚房開火。


    葉安舒聞言有些失落,又有些鬆了口氣,心道,這才是理所應當的。


    渣媽都渣了這十幾年了,怎麽可能一夕之間就變成了個慈母了呢?


    渣媽這次能吸取教訓,在迎娶新人前,先給她和弟弟個交代,保證他們可以自己出門去采購東西,手裏有產業和錢財傍身,院子裏有小廚房,不必看人臉色吃冷食,身邊的下人的身契也在他們姐弟手裏,這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至少,渣媽若是娶了新人後再變渣,葉安舒心道,她也能夠帶著弟弟順利應對了。


    葉安舒便道:“那真是多謝母親了。”


    葉梨:“嗯。”


    非常的理直氣壯,仿佛她一直是位優秀盡責的好母親。


    葉安舒:“……”


    葉安舒憋著氣,隻好又跟葉梨提了幾個要求,都是有關她和葉安雲的將來的,比如在新人進門前,就送葉安雲去男子書院報道,比如她也希望能進京城武院讀書,比如二人的婚事,希望能讓二人自己做主。


    葉梨瞧了葉安舒一眼,才又道:“我會再給你和雲兒選幾個同窗,和你們一道讀書。”


    葉安舒一愣,才反應過來。這時候的皇女皇子讀書有伴讀,她們這樣的有權人家,其實也是有“伴讀”的,隻是麵上不這樣說,而是上官的子女身邊,會有下官的子女過來一起讀書,一起長大,有了這樣的情意,將來也能互相照拂。


    尤其是葉家是將門,葉安舒從前無人管,和葉大將軍手下的人也沒甚交流。葉安舒學是武,將來也要從前,總該對未來的手下多加熟悉才行。


    葉安舒認真行禮道:“多謝母親。”


    葉梨卻也隻管到這裏而已。


    原本的劇情裏,葉大將軍什麽都不管,葉安舒就能自己成長到武能提|木倉上戰場,文能位居首輔、指點江山的地步,可見葉安舒的潛力是無窮的,不需她太過勞心勞力。


    至於葉安雲,也是個非常有主見的小子。不讀書就很有主意了,現在能去書院讀書,接觸的人和事多了,會更有見識。或許自己就知曉給自己尋一門靠譜的親事。也無需葉梨操心。


    這一世的便宜女兒便宜兒子,果然也十分之省心。


    然而,葉大佬身邊,還有頗不省心的人。


    葉梨看著老友送來的雪蛤和大蛇,嘴角一抽,倒也覺有趣。


    雪蛤她是不肯吃的,可蛇羹燒烤蛇肉都是可以嚐一嚐的。


    重明與她口味相同,便去尋了重明一道吃這大蛇,那雪蛤便轉手給了便宜女兒和便宜兒子。


    她去的時候,重明正在試嫁衣。


    嗯,女尊世界麽,當然是男子嫁人。這嫁衣也是如此。


    葉梨靠在門框上,就瞧見重明在屏風後換好了衣裳,從屏風後轉出來。


    ——頭戴重明冠,身上穿著大紅的喜服,上麵繡著的也是重明鳥,配上那張絕世姿容,隻要不笑,便能稱得上一句麵如冠玉,有匪君子。


    奈何重明瞧見了心上人,如何能不笑?當下就笑了起來,飛快的朝著葉梨跑了過去。


    當麵就是一個裝著大蛇的籠子。


    重明:“!!!”


    人家都是送桃子送木瓜送瓊琚,怎麽到了他這裏,阿梨就隻會送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不是醋就是蛇,哎,這是要他親手做一份醋溜蛇肉?


    重明可不隻是有一張好看的臉的。他還在某個世界的青樓待過,很是學了些東西,至少,他知道要討好心上人了。


    葉大佬平日裏對什麽東西都淡淡地,唯獨在吃上頗有幾分興趣。


    重明就特特學了烹飪,這次就拿了那條大蛇,去做了醋溜蛇肉、三絲蛇羹、蜂蜜烤蛇肉,又另外做了香煎荷花魚、麻辣兔頭和幾道素菜,捧了兩壺菊花酒上來。


    就是一桌好菜了。


    葉梨彎了彎眼睛。


    重明就指著那幾道素菜:“醋溜白菜、醋溜胡蘿卜絲、醋溜山藥,都是我特意做給你的!特別好吃哦,都是用你送來的醋做的!很香!”


    葉梨:“……”


    所以這個笨蛋,究竟明白沒明白,她給他送醋的意思?


    不過,明白不明白都不要緊了。天大地大,還是眼前這桌美食最大。


    話說,這一世的大將軍府裏,少有幾個懂事的。麻辣兔頭這樣好吃的東西,都沒人給她送上來。


    幸好還有一個重明,頗知她的口味。


    這廂葉梨過得很是自在,與即將過門的“新人”相處得宜。


    另一廂,柳扶風最初還並不著急,可等他和柳知仁聽說,秦王黃柔醒了的消息後,頓時焦急起來。


    柳扶風與柳知仁忍不住一起回顧了一通曆史,心道,曆史上麵,秦王黃柔對男子的壓製可是比較厲害的。也就是黃柔在位時期,發生了大規模的男子反抗事件,黃柔將之鎮壓之後,就令皇後寫下了《男戒》等書,統稱為“男四書”,勸男子當以貞靜柔善為美德。


    或許當初的女帝黃柔,隻是認為那些反抗的男子,是不懂得男子德行究竟是什麽,才會令皇後寫下這樣的書進行規勸。可這樣的書籍,最後卻害得天下男子,行|事越發拘謹,束手束腳。


    後世學者評論,女帝黃柔,論及功過,自然是功遠大於過,當得“明君”一詞,甚至在過之一字上,黃柔最初令皇後做《男戒》等男四書,也隻是教導天下男子,要規矩,知曉生存之道。——若是不知曉怎樣做才是對的,那就按照男四書所寫,恭順有禮就好了。千萬別再胡亂造.反什麽的了。


    隻是後麵的朝廷,得位不正,因此為了集中權力,討好天下的女子書生,於是就大肆宣揚男四書,令天下男子被拘禁在後宅。


    這樣,天下人都被統治階級壓迫,女子被壓迫,回到後宅,可壓迫男子。男子被壓迫,可以想一想“十年媳婦熬成婆”,且朝廷重視孝道,如今公婆可以用孝道壓製他,但隻要他能熬過去了,他就能用孝道壓製自己的兒女等人。


    一重重的壓迫與被壓迫,人人都活得壓抑和痛苦,卻又偶爾能從這樣的壓抑和痛苦中,獲取一定的快樂。


    這顯然是畸形的狀態,後麵才會被新的社會形態所取代。


    隻是,後世的柳扶風和柳知仁所在的組織,策劃了許久,認為還是回到黃柔沒有登帝的時候,斷絕黃柔的登帝之路,對後世的那許多男子,才是最好的結果。


    然而,這件事情,並不是柳扶風和柳知仁做的。


    柳扶風和柳知仁的任務,是能夠站在皇權之上,若能成為第一任男帝,自然最好。


    而讓黃柔死的事情,不是二人做的。甚至是黃柔當初是暈厥,而不是死的消息傳來的時候,二人還心有擔憂。


    現在,擔憂果然成真了。


    可他們並不知曉那個潛伏著去害黃柔的人究竟是誰,如今也隻好先擔憂自己。


    柳扶風咬了咬牙,末了隻能道:“那份‘鍾情’藥劑,就用在如今的連丞相身上好了。”


    連丞相並非是首輔,但也是丞相之一。且如今隻有四十歲,還在柳扶風能接受的範圍之內,再觀史書,這一位將來也是前途無量的。


    連丞相,是他們目前最好的選擇。即便連丞相是世家出身,規矩繁多,更早有子女數名,妻妾數名。


    可,也隻能選擇她了。


    後世男子的地位的提升,就權看他們二人了。


    柳扶風和柳知仁對視一眼,都下定了決心。


    為了他們的遠大目標,再大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


    六月初六,大吉。


    前夕,六月初五晚,葉梨拎了兩壺桃花酒,就去了秦|王府,與仍舊隻能臥病在床的秦王黃柔對飲。


    葉梨這桃花酒乃是前世所得的仙桃所製,因此即便秦王病沒有好,依舊可以喝。


    葉梨笑眯眯道:“一早便說了,你我重逢,當浮一大白,今夜總算如願。”


    黃柔笑道:“你那小郎君倒也敢放你來。他就不怕我今夜將你灌醉,不許你去娶他了嗎?”


    葉梨:“……”


    還是不要告訴黃柔,她決定來之前,重明那家夥,在她耳邊碎碎念了一個下午!


    葉梨:“他很好,我也很好。你不必擔憂。”她一口將酒飲盡,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對黃柔舉杯,“倒是你,秦王殿下,你的病,該好了。”


    就算要麵對外界的風風雨雨和勾心鬥角,秦王黃柔,亦不能退縮。


    黃柔自然知曉其中利害,歎了口氣,隨即就笑:“幸好你來了。”


    葉梨亦笑:“幸好你來了。”


    一同飲盡了各自杯中物,便是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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