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忙出來吩咐,全府上上下下都動起來,盞茶功夫就收拾出幾十隻箱子來,一陣風樣搬到馬車上。那個帳房最是有趣,連帳本都要搬了去。


    林管家哭笑不得,攔他道:“老張,小姐本是要給姑爺一個好看,她帶房裏使女去莊上叫賭氣,若是咱們都跟著走了豈不是連台階都不給姑爺下?”走到真真車前道:“總是兩口兒賭氣,這箱銀子還是留下罷。”


    真真心中有氣,搖頭道:“留下來做什麽?我存心要叫他嚐嚐沒有錢用的日子。”


    王老太爺審出兒子臉上紅印本是真真摑的。老兩口都怒不可遏,直嚷嚷要兒子休了真真。


    王慕菲冷笑道:“你們說的容易,幾行休書罷了。休說我和她恩愛非常,我是抵死不肯的,就算我肯,你們就不怕李百萬家?”


    王老夫人尖聲叫道:“他李家再也錢不過是個財主,比不得你舉人……”想到李青書一樣是個舉人,又合有勢力的官宦交好,就說不響了。


    老太爺道:“縱是休不得,也要好好調教。男人就是婦人的天,她也敢合你動手?我打了你娘幾百年,她可敢還手一下?這個媳婦分明是吃你慣壞了,聽爹爹說,打一頓關幾天就老實了。”


    王舉人心裏就覺得娘子打到不必,關幾日殺殺她的氣焰實是個好法子,不然越發慣的她無法無天,如何過得日子?


    老太爺看兒子意動,忙忙的開門,喝道:“叫真真來。”


    院子裏空蕩蕩的,老太爺叫了數聲也無人應,又走到夾道裏喊人,他們院子裏當值的媳婦子從廚房跑出來道:“正做飯呢。”


    這樣怠慢老太爺哪裏受得,大聲道:“速去叫真真來。”


    那媳婦子應了一聲,一路小跑到前邊,哪裏是叫人,合前院守房子的媳婦子對坐,吃了兩鍾茶,猜測小姐必是出了城,方才慢吞吞回來把林管家教的話學了一遍:“方才有人來報,說莊上有事,夫人因老爺和老太爺有要事不敢打擾,自家去瞧了。臨走時還吩咐,隻怕是大麻煩,不曉得幾日才得事了,三姑奶奶回娘家必趕不上了。”


    王慕菲聽一句愣一下,心裏明白八成真真是賭氣去莊上住了。


    唯有老太爺不明就裏,隻當真是莊上有事,合兒子說:“那個莊單房子田土也值萬把,就是房裏的擺設也值不少銀子,你速去瞧瞧。真真婦道人家哪裏管得來事,遇到大事還要你我出頭。”


    王慕菲生平第一恨人家說他私奔,第二恨人家說他用老婆錢,受不得嘮叨,跺腳道:“尋她做什麽,我王慕菲堂堂一個舉人,沒的沒了老婆的莊子就過不了日子了。”氣得也不回房,轉個彎到書房裏去了。


    老太爺張嘴還有話說,老夫人悄悄扯他袖子道:“俺們去她房裏瞧瞧。”


    老太爺想到明晃晃的金子寶石,就忘了屁股上曾挨過門拴,咳嗽兩聲,兩個慢慢踱到媳婦房裏。真真雖然是氣頭上,並不曾把事情做絕,房裏還留著兩個丫頭幾個媳婦子,看見老太爺進來,都上前請安。


    老太爺哼了兩聲,走到正房廳裏,先到西裏間看看,看到那張櫃子有些膽寒,就退了出來。老夫人早不耐煩鑽到真真房裏。可不是一個明水大妝盒擱在妝台上。王老夫人撲上去就揭蓋子,王老太爺看看身邊的幾個媳婦都瞪大眼睛,咳嗽一聲妝道:“老伴,你做什麽。”擺著打攔的架勢上前,伸頭朝妝盒裏看。裏頭不過黃楊木梳子七八隻,老夫人再拉抽屜,裝的都是各色頭花。隻有最底一個抽屜,整整齊齊擺著十幾樣簪釵銀花。


    老太爺顧不得外邊媳婦子們眼睛都在看,翻箱倒櫃的翻揀,哪有值錢的東西?他兩個在房裏翻的正得趣,早有媳婦子去報與舉人老爺知道。


    王慕菲回房,正看見娘把他床上被子都抱下,他爹爬到床肚裏翻尋。兩個媳婦子站在門邊,看見王慕菲進來,忙上前請安,喊道:“老爺。”


    王老太爺聽見,扭頭道:“阿菲,你房裏怎麽什麽都沒有?”


    王慕菲站在門邊說不出半句話,氣得直抖。王老太爺俯身又翻了一回,因兒子不搭話,有些不大好意思,直起身來道:“你娘說要看看那個鳳……”


    王慕菲一眼就瞧見房裏少了幾隻真真裝頭麵首飾的箱子,心裏暗自慶幸娘子把東西都收起來。不然落到娘老子手裏,一輩子休想再見麵。想到此處,看向爹娘的眼神就越發的冷起來。


    王老夫人有些發怵,直扯老伴的袖子,道:“老胡明日生日呢,俺們去賀他?”


    王老太爺被兒子一雙冷冰冰的眼睛逼視的受不了,強道:“爹爹是為你好,怕尚家那個小賤人把俺們家的錢財抵盜回娘家。”


    這話說把鬼聽鬼都不信,不過尋個台階下罷了。老夫人跟在老太爺身後出去,回首看兒子依舊站在門口發呆,心裏雖然有些不安,到底真真金珠首飾要重些,兩個人一路商量明日要兒子去莊上接真真來家,把金珠貴重之物都要來自家收藏才好。


    且說王慕菲坐在空空蕩蕩的臥房,回想從前和真真恩愛非常,有一口粥兒都是你讓我我讓你,由不得眼睛酸酸的。兩個人鬧到這個地步,全是因為尚鶯鶯要替青娥說親惹來的,心裏極是抱怨尚鶯鶯。


    真真賭氣離家,出了城就有些後悔,因小莊離的有些遠,怕路上不好走,就使人去和姐姐說。


    鶯鶯聽說妹子與王慕菲合氣,大笑道:“早該如此,咱們尚家的女兒,哪能和麵團一般由人揉捏?”


    李青書微皺眉道:“休樂,真真妹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明兒妹夫說幾句軟話隻怕她就心軟了。若要鬧,索性鬧一回大的,去莊上做什麽?索性叫她去蘇州老家住些日子。”


    鶯鶯想了想,拍案叫好道:“好相公,依你,她指著莊上有事出來的,就叫她到蘇州去,正好把她家小姑子接回來。我與她同去罷。王慕菲莊上尋不著必來找你,替我狠狠罵他。”


    李青書道:“娘子吩咐敢不依從。”速使人去合真真說知,請她們到碼頭去。這邊鶯鶯帶了十來個心腹,趕到碼頭,兩家人占了兩隻船,連夜向蘇州去了。


    王慕菲一夜無眠,天一亮水都等不及吃一口,騎著馬尋到莊上。守莊的接著,回說小姐並不曾來。王慕菲猜必是到李家尋她姐姐去了,又趕到李家。


    李青書在小書房早擺了一桌精致中飯候他。王慕菲看李青書氣定神閑的樣子,再想想自家跑了大半天水米未進,抱怨道:“女人真是不能寵,這才幾天真真尾巴就翹到天上去啦。”


    李青書微微一笑,問道:“妹夫怎麽寵的真真?說把姐夫聽聽好勿好?”


    王慕菲張嘴就要說,卻尋不出一件來,又羞又愧,覺得眼前李青書笑的格外可惡。


    李青書夾了片醃萵筍,遞到妹夫碟子裏,道:“鶯鶯或者還有些大小姐脾氣叫人消受不了。真真性子如何你和她最親近,何消我做姐夫的說,從來都是你敬她一尺她敬你一丈。”


    王慕菲放下咬了一半的春餅,苦笑道:“我又何嚐不是樣樣都順著她心意。”


    李青書笑道:“她事事都替你著想,就是青娥的親事……”


    “青娥的親事,也是真真說蘇公子家世人品都好,俺才答應人家的。”王慕菲頭上青筋暴起。


    李青書看他這般,歎息道:“誰想得到我這個表弟就合……偷上了。”看王慕菲羞愧難當,又添了把柴火,“若真是青娥上轎,你妹子是個傻孩子,必要自尋死路。就是令姐,她為著什麽要搶妹夫,沒的你不明白,她鬧不鬧你自己想想。”


    王慕菲無所謂道:“關幾日就老實了。”


    李青書撫額,搖頭苦笑道:“妹夫,人都傳說她卷了秦家好大一把銀子。你真把她關起來,頭一日上鎖,第二日就有人去告你謀寡姐的財產。你的娘子是尚家呢,若是挖倒了你,再帶出我來,鬆江府上上下下誰肯輕輕放過這塊大肥肉?”


    王慕菲不解,冷笑道:“這話我越發的不明白了,如今世道,就是個秀才,縣父母也要和他分庭抗禮,難不成視我舉人如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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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有些遲,親一下,把我的開心帶走,把你們的推薦留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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