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秋實之落葉(三色柳大人,嘻嘻,是《半路情緣》的作者哦,那本書很好看的)


    李五兒十四的時候,做木匠活的爹爹做主給她定了門親。


    五兒親娘早喪,為度日更是將早喪的親娘留下的些許妝點賣得一幹二淨的。有那勢利眼的人家知道李木匠家窮無力置辦女兒的嫁妝,即使感歎五兒溫柔賢惠也不著媒人去說。李木匠眼見女兒大了卻沒有正經人家來陪,愁了又愁。有族中好事的嬸娘可憐五兒無母教養如今又婚事艱難才說了,李木匠不若出去做活的時候自行探訪相宜的人家,然後再托長輩去說。


    李木匠挑著木匠行頭走村串戶的,也識得幾個人家。他細心看了,鄰縣有個姓王的教書先生,隻得一個獨子,家裏窮些,也無力置辦兒子的婚事。他又細心打聽了王家為人,那教書先生除了窮點,為人還算豁達,隻那兒子因早當了家,有些摳門。李木匠想,這樣的家庭,兒子不摳門些,也無法過得,自己思量了幾回,覺得是門好親事,回去就給那嬸娘說了。


    嬸娘自己貼錢著媒人去說合,這一下兩家可真是看對了眼睛,都滿意得不得了,早早地就定了婚事,說定開年五月草長鶯飛之時就來接。


    五兒做完家事就坐在家門口的小河岸邊想,不知那未曾見麵的夫君可是良配?


    她雖窮,衣服也不鮮豔,但是勝在年輕鮮嫩,一頭烏油油的頭發披在腦袋後麵,遠遠看去趁著河邊的綠樹紅花倒也是個美景。有那好事之人就取笑了,五兒姑娘,難不成等你做了王家的娘子也這般拋頭露麵地在外麵思春?五兒羞得自個回家,那嬸娘就來說了,因五兒從小無娘教養,她便在這個把月中教導五兒為人媳為人妻的道理。五兒含羞聽嬸娘說了,嬸娘又把與她幾個樸素的銀簪子,說是私房,讓五兒偷偷收好,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拿出來使。


    “女人家若生在那富豪家庭,兄弟繁多,自然有父兄做主婚姻,嫁妝頭麵整齊,也不會叫婆家小看;可若生在窮困之家,又無父親兄弟撐腰,今後的生活就全靠自個兒做主的!與你這些物件兒也是怕你今後無路可走時,有點東西防身,別失了女人的體統!”


    五兒隻覺得嬸娘這番話大有深意,可是究竟有何意思卻又不得而知的。李木匠因解決了女兒的婚事,肩頭上的擔子輕了幾分兒,得了幾個錢就去吃酒,完全不知與女兒做幾個箱籠當嫁妝。嬸娘實在看不過眼,著自己的丈夫去說了木匠,木匠這才忙慌慌找了些許不堪大用的木頭胡亂做了幾個箱子櫃子,待到王家迎親的隊伍到了李家門外時,木匠還在給家具上漆。


    那幾個還散發著油漆味兒的箱籠被人抬著走在路上,路邊看新娘子的人家指指點點說笑不已的。五兒坐在轎子裏,輕易不敢揭開紅布蓋頭,但聽得抬轎子的人與路邊的人說自家老爹不曉事,不知置辦茶水與接親的人吃,也不曾有賞錢,待看得這幾個箱籠才知道原來是個窮酸鬼。


    五兒自小長在鄉村,兄弟姐妹少,何曾聽過這等刻薄的話,坐在轎子裏就嗚嗚地哭開了去。等到了王家,在床邊幹坐了半日,才有人進屋。


    五兒嬌羞,想知道自己終身靠的是哪般人物。待揭了蓋頭,五兒隻見一個中等身高著紅衣的後生站在屋子中央,麵上有些不耐之色,也不看五兒,隻道:“過來行禮吃酒完婚!”


    五兒羞答答與夫君吃酒行禮,然後共赴巫山yunyu。五兒躺在床上不敢動彈,隻聽憑夫君任意而為,皺眉忍受了半夜才昏昏睡去。


    天還未亮五兒便被相公用腳踢醒,說是該起來做飯敬茶了。五兒勉強起身,拖了酸痛的腿腳出了臥房,這才好好打量自家的屋子。簡單的一個小院子,正對大門一排房舍分成四間,東頭是公公的房間,西頭是小夫妻的房間,中間是堂屋和會客的地方。一溜小小的耳放做了廚房,後麵更有一個豬舍,幾頭肥豬在圈裏哼哼。


    五兒進廚房揭開米罐子看了,半罐糙米,五兒皺眉頭,她家雖窮,但爹爹是個大方人,有錢便買精米白麵的,偶爾還有些肉菜,何曾吃過糙米?她又翻了翻其餘的罐子,這才找出一升藏在最裏麵的精米來,量了一盒,洗淨了在柴鍋裏熬粥兒。


    飯做好後,五兒回房換了幹淨衣裳,羞怯地招呼夫君起床吃飯並給公公敬茶。夫君眉眼間有些歡喜氣兒,誇獎五兒賢惠懂事。五兒得了誇獎歡歡喜喜將飯食搬上桌,又找了新茶來泡。相公一走進飯廳,那眼睛就盯在白生生的一盆粥上,瞬間變了臉色,喝道:“誰讓你做白米粥的?”


    五兒見夫君頃刻間變了臉色,眼睛裏銳利的光芒恨不得要吃人,想起嬸娘教育自己要尊敬夫君的那些話來,忙道:“我找著了一升白米……”


    相公恨恨道:“全不知持家節約,那白米是這樣日子吃的麽?好容易才省下那麽些來,生生讓你浪費了!”說完自顧自地坐下來,大大盛了一碗自己喝起來。


    公公出了房門,勸道:“今日是新婦上門第一日兒,吃好些又何妨?”說完笑眯眯衝五兒看了,道:“敬茶吧!”五兒見公公笑眯眯的樣子,知他是個好人,誠心誠意倒茶請他喝了。教書先生一口喝幹,給了一個小小的銀手鐲,道:“也沒什麽東西給你,這是他媽留下的,就給你了!”


    五兒歡喜接了,放在手中摩挲著。相公見那茶色清澈,又道:“茶也是新泡的?”


    五兒心知又有不妥,眼圈兒紅紅的淚水就要下來,公公忙道:“不妨事!你教著她點兒!”


    王家家業不多,隻幾畝水田在房子邊上,不過聽人說起原來曾是良田上百的大戶,隻不過分家的時候吃了叔叔們的虧,田地都被占用了的。


    五兒過門,時刻緊記嬸娘的教導,做飯持家,收拾房舍,喂養後院的幾頭肥豬,日子倒也算和美,唯一稍微不爽快的是相公節約太過,日日吃的都是咯牙的糙米飯。三朝回門後,五兒便成了王家娘子,而不是李家的五兒了。


    五兒過門將將月餘,天大旱,田地裏莊稼都幹死,各家各戶都吃緊,也無閑錢請先生給孩子教課,因此一家人等整日在家裏愁眉不展。五兒更是不敢上堂屋去,隻在後院收拾豬舍,偶爾看到別人家裏夫妻和美隻得暗自垂淚的。她不多的幾個箱籠早被相公翻遍,相公還曾抱怨說,“怎麽壓箱的銀子也未得?”


    五兒隻得將嬸娘給的幾個銀簪偷偷埋在豬圈邊上,日日查看一翻,就想著有一日能逃走。不久,李木匠因得了個巧宗兒掙了些銀錢,買了米麵送將過來,見五兒麵目黃白,全部似在家的青春可人,大驚,問了。五兒哭哭啼啼說了,李木匠隻得道:“這女婿雖說摳了些,但比起那些整日打罵老婆吃酒*的好了許多,你安心度日,我有了餘錢便來支助你些許,等生了兒子會好些兒!”


    果然,相公得了丈人的銀錢,對五兒又好了許多,溫柔體貼的,五兒更巴不得爹爹一日一來。大旱過後,田地全無收成,一日裏連糙米都沒得吃,木匠也有半月未來。相公在家裏摔打,五兒隻有一邊兒哭泣。


    相公無法,對五兒道:“前邊的二叔叔家裏最富,你卻打些饑荒,借點米來!”


    五兒無法,隻得去。二叔家的娘子見五兒一來,說了些客套話,後聽得五兒要借米,臉色就變了,隻說天幹無收成,哪裏來的米?家裏又添了人口,小孩連米湯都沒得喝得,五兒在一邊聽得臉紅燥熱,恨不得立即走人。那二嬸也不好做得太過,量了幾升糙米給五兒,說隻得這麽多的,算送的,也不要還了。


    五兒拎了那幾升糙米在田埂上哭了幾回,天色晚了才慢慢回去。相公早拿了棍子坐在堂屋中等候,隻公公在一邊勸解。五兒此時已不怕了,將糙米丟下,道:“隻得這些,二嬸子做人情,不必還得!”


    相公聽得說不必還,丟了棍子,道:“既然不必還,就該得多借些兒!”


    五兒知道相公不願意去受人白眼,卻拿自己衝前頭,道:“嬸子家也難過,她米缸裏的都給我了的!”


    幾升糙米總有吃完的一日,李木匠卻還沒有消息兒。五兒耐不住了,著人問了,卻說木匠好久都沒見人影兒了,怕是在外麵發了財了。五兒知道爹爹的性格哪裏能發什麽財的,怕是有意外了。她也不敢給公公和相公說,隻一個人垂淚。


    五兒懷孕了,天天早晨吐酸水兒,想吃雞卵,可家裏哪裏有那東西。公公見媳婦瘦得不成樣子,兒子也沒說要給改善夥食,偷偷將自己存了些年頭的玉筆杆賣了,得了幾個錢買了三隻母雞,日日撿蛋給兒媳吃。


    五兒每日吃蛋流淚,指望生下來的是個兒子自己日後才有靠的。


    冬日裏飛雪,一家人又冷又餓的,相公這才道:“這鄉下是沒法過了,不如賣了田地到城裏去,也好謀事做做!”


    三人拿了賣田地房舍的銀子到城裏租了個小院子住下,因無錢雇人使,五兒隻得在大冬天裏挺著大肚子給一家人做飯洗衣,一雙手凍得通紅。胎兒在肚子裏長,五兒日日餓得沒法,廚房裏翻遍了也沒得可吃隻物,聞著隔壁做飯菜的香味口水直往肚子裏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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