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堂嬌番外之王舉人回憶錄


    感謝黃世仁笑臉姐姐,我恨你一萬年。


    鄙姓王,小字慕菲,大明鬆江府芙蓉鎮,啊不,桃花鎮人氏(抹汗,俺的學籍可是在桃花鎮,仔細俺這張臭嘴,千萬莫在拜見學官時說漏了嘴),家中父母俱全。上下有姐妹各一,小生行二,故而也有人喚我王二,年方二十有四,大姐小妹俱已出嫁,隻得我並我的姚氏娘子侍奉爹娘。


    提起我小時,還住在芙蓉鎮的時候,那日子過的,苦啊。我家爹爹娘親,許是窮日子過慣了,但凡銀錢落入他們手中,再休想扣出一分一毫來。日日糙米野菜,不見一點油星;身穿粗布長衫,也是層層補丁。所幸蒼天有眼,家中姐弟三人皆生得天生一副好皮囊,雖是鎮日粗糧野菜度日,俺們姐弟三人卻還算得是唇紅齒白不見一臉菜色,萬幸,萬幸。每日裏,爹爹就知道督促我穿上粗布短衫去劈柴種地(這樣可以節省一個短工的工錢與口糧),威逼大姐小妹織布製衫(小農經濟就是好,自給自足,省錢啊),日子久了,我就漸漸的不耐煩起來:我好歹也是一風度翩翩的型男一枚,鎮日裏不是破衣爛衫的乞丐裝,就是粗布短褂的農民工形象,如何顯現的出我的風liu體態呢?以我爹娘的慳吝名聲,不靠我自己的男色,我又如何尋覓我的如花美眷呢?


    讀書時嚐聞“書中自由顏如玉”的字句,既是眾多先賢們對此推崇備至,想來也有它的道理。於是乎,在俺的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旁征博引旁敲側擊之下,俺爹從灶台下草灰中刨出了三兩二分銀子,一兩給俺做了兩件綢布直綴,二分置辦了些須酒菜小禮,又拿紅紙包了剩下的二兩銀子,連著酒菜小禮一起送到了先生的府上充作束修。在俺十七歲這年,俺才算是上了學。上學之初,一眾同窗見我一身光鮮,還道我是個財主,也還不時奉承與我,也有人偶爾請我吃酒談天。待到見我不曾拿錢回請他們,連個毛嗑兒也不曾稱上兩斤相請於他,他們也就漸漸不與我來往;後來,先生見我年節時也不曾置辦禮物拜師,也對我漸漸生了怠慢之心,處處與我為難。不是故意拿我未曾讀過的經義叫我批講,就是挑剔我的字寫的不夠規矩。我哭啊,我豈不知人情往來的重要?隻是家中那樣一對父母,我手中分文無有,就是偶爾秦家姐夫把與我幾錢買零嘴兒的銀子,若是被我爹娘瞅見,必是劈頭奪了去,說是替我收著怕我粗心掉了或是胡亂使了,隻是從此再不得見。每月裏,還是娘怕我路上餓了無錢使,偷偷把與我十文大錢,自己買包子尚且不夠,我又哪來的銀錢請旁人吃酒?罷了罷了,反正慳吝的名兒已是闖了出來,由它去吧!


    因著爹爹見學中先生的批語總是下等,言道既是我讀書不成,每年白白的把與先生二兩束修,實是不值,不若幹脆輟學歸家,自在家中攻讀,閑暇時也好幫他勞作。原先年幼不知還罷了;現如今俺也是文化人兒了,所謂“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我既是做慣了讀書人,豈肯再去穿那短衣爛衫招人嗤笑?在爹爹的篾條兒打擊聲中,我逃出了家,摸了摸懷中隻得一個大錢,買了個包子啃了,又去到大姐家中,拿謊話兒騙她說是爹爹遣我來的,尋些散碎銀兩花花。姐姐信以為真,給了我五兩銀子並兩百個大錢;趁她沒提防,我又偷偷袖了她兩根銀簪子並一個金頂針。算來五兩銀子已是夠得一月的使用,那兩根簪子和頂針也能當得幾分銀子急用,如今銀錢既然在手,我也就不急於回家了,精彩的逃家生活即將展開。


    從大姐家出來,來在大街上,正是烈日高懸,腹中饑餓的時候。無良的小二並那個河東柳公子合夥算計於我,訛詐我出了二兩銀子,我是怒火中燒,雖是有心吵鬧一番,卻又抹不開讀書人的體麵,隻得掏了銀子。既是折了銀子,一把無明火隻在胸腹間亂竄,我隻在街上亂竄,行至一處僻靜的所在,猛聽得隔牆隱隱竟是那河東柳的聲音,正與丫鬟調笑。轉至正街,卻是一處所在喚作水月庵。我假托了讀書備考的生員住進了水月庵,出聲引出了河東柳,相談之下大為傾心,俺們是誌趣相投相見恨晚呀。於是旦夕之間,俺與那河東柳互相引為平生知己,他更搬了來水月庵中與我同住(打住,表多想,住俺隔壁,俺非攻非受),日日飲酒聽曲,過的好不快活(反正不費我的銀錢)。一晃,俺在庵中卻也住了一月有餘,手中的銀錢卻是分文未少(呃,怪不得女人喜歡傍大款,恣意揮霍還不用埋單的感覺真的是很爽滴,歐也)。


    一日,正在俺們尋歡作樂之時,俺突然見到了倆美人兒,一大一小。大的已是作婦人打扮,小的還是梳著姑娘的頭,似是才剛及笄,倆人俱是滿頭珠翠,遍身Luoyi。小的那個望著河東柳,死死咬著下唇,目光間瑩瑩點點,似是就要落下淚來;大的那個柳眉倒豎,麵寒如霜,一雙妙目似是要噴出火來。隻是一刹見,卻強拉了小的轉身離去了。我一見那小美人兒那般作態,必是與那河東柳有私,卻又不忿他狎妓而撚酸吃醋。如此美人,把與那河東柳卻隻是白白糟踐了她;不若我去勾搭她上手,配了我這個俊俏的小生,於她也是天大的福氣,於是我便立定了采花的心。


    天公作美,這一日夜半,因著連日來勾引大計不得要領,我正在輾轉反側間,突聽得窗外重物落地的聲音,卻見得乃是那日的小美人與另一俊俏後生從那邊院牆翻牆而過。聽那小美人對那俊俏後生口稱姐夫,卻原來是姐夫偷了小姨子出來。雖是我對著美色依舊有著三分垂涎,卻是在心底裏有了七分的鄙夷:先是河東柳再有俏姐夫,這樣一個小賤人,除了空得一張好容顏,沒有半分堅貞女子的品相,非為我之良配啊。


    一來二去的,我得知了她的閨名喚作尚真真(這又是她輕浮的標誌之一,哪有良家女子隨隨便便的就把個閨名告訴不相幹的外人),因是爹爹強要把她許給表兄河東柳,而她卻認為河東柳鎮日裏沾花惹草非為良配,故而逃家,隻待過些時日避開風頭,再回轉家門與老父下跪認錯也就是了。我看她一副天真的樣子,隻道老天助我,機不可失,隻用了些不足道的小手段,就哄的她一顆芳心都係在了我的身上。隻一兩日,她便隨我偷偷地遠走高飛,連她那姐夫我們也不教他得知。


    第一夜,真真有落紅。她還是處子,這個認知讓我半是歡喜,半是懊惱。歡喜的是我畢竟是她的第一個男人;懊惱的卻是她也不是那麽純真:隻得我幾句胡話,她便肯跟我私奔,更是與那河東柳並小姐夫不清不楚。似這樣的輕賤女子怎堪為我王家的娘子?好在奔則為妾,待到我成就功名之後,再求娶別家閨秀罷了。


    不過真真也不是別無優點,貌美不說,性子也是極柔順的,更兼大度,把那金銀珠玉分外的不看在眼裏。她離家時懷抱的小包裹,小則小矣,卻是內有不下千金。俺在家時,最多隻有幾十個大錢的花用,平生見過最大一注財,便是離家時去姐姐家騙來的五兩紋銀。此時見得這樣一注大財,自是誌得意滿。攜了真真和她的銀錢,俺們一路遊曆,峨嵋不嫌遠,華山不懼險,一路上錦衣玉食,倒也不曾真的受累。這年三月,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俺們兩口子來在濟南府,真真看那餓殍滿地的慘象,便落下淚來,梨花帶雨哭的是好生淒慘,言道我們珠玉在手饑民卻不得裹腹,心下大是不忍。是我因著手中有錢,更要在真真麵前充一下大丈夫的體麵,便徑去搭了粥棚舍粥。聽著眾人口口聲聲活菩薩的奉承我,看著眾人仰望我的眼光,我飄飄然了,粥棚從一個變成了八個,賑期也從三天變成了半月有餘,而俺們手裏的銀錢也花用怠盡了。


    手裏無錢的日子,還真是不大好過。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古人誠不欺我!才剛過得半年的好日子,我已經是不大習慣清苦的生活了。真真卻過的頗為開心,很有一點快樂小女人的樣子。看著她從一個大小姐,變成織布繡花煮飯幹雜事樣樣皆能的小妻子,我的心裏也很是開心。她是愛我的,我十分肯定這一點。人心皆肉長,看著她日漸消瘦的臉龐和日漸粗糙的雙手,我被感動了,這時,我想,我愛上了她,愛上了我的真真。異鄉的清苦歲月分外難熬,跟真真反複商量之後,俺們打算搬回鬆江府,故鄉故裏的,想來度日也更容易一些。於是我們搬了去桃花鎮,賃了秦老爹的房子住了下來。每日裏我耕田來她織布,我煮飯來她洗碗,日子過的也頗為順暢。隻是有一樣兒,她刺了繡織了布,總是要拿出去販賣的,而她又是那般的美貌又那般的好騙,我實是日日擔心自己頭上的帽兒會變了顏色。愛她歸愛她,隻是這樣的念頭還是日日折磨著我,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雖然她隻是我拐騙來的女人,可她又有那麽一個前科,試問這世上哪個男子喜歡綠帽子帶呢?娶到漂亮媳婦的男人,真難啊!(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滿堂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掃雪煮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掃雪煮酒並收藏滿堂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