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滿鬆江府都傳說賽嫦娥合人有奸,桶出個孩子來落草就掐死埋起。就是知府也半信半疑,猜想必是姚小姐合陳公子做出什麽事來,那個逃走的管家是個見證。妙在陳家和姚家都是財主,知府大人自然秉公執法要慢慢的審,就撥簽寫了票子,拘姚小姐不日上堂合陳家對質。


    兩個衙役一個叫錢得喜,一個叫王來富接了拘票,得意洋洋到莫家巷敲門。


    姚小姐出來,隔著屏風問道:“兩位官差大哥有何事?”


    錢得喜笑道:“沒大事,就是你家租房裏刨出幾樣東西,太爺傳小姐去問幾句話。”


    姚滴珠笑道:“我家的租客藏在租房裏的東西,我們做房東的哪裏曉得?要問也當問他左右隔壁的鄰人。”


    錢得喜道:“小姐說哪裏話,當問哪個太爺說了算。太爺寫了票,小姐就當上堂。”


    姚滴珠省悟說錯了話,忙賠笑道:“原是我年輕不知事,本當請兩位官差大哥吃杯酒兒,隻是兩位大哥想必還有別事,小桃紅速去取十兩銀來。”


    錢得喜聽見說有十兩,心裏喜歡,正要開口說話,王來富攔他,小聲道:“姚小姐是明白人,這點銀子夠酒的還是夠菜的?”


    姚滴珠心裏暗罵他們貪的無厭,又命再取十兩來,方笑道:“這位大哥想是有什麽話要囑咐的?”


    王來富笑道:“姚小姐如此大方,小的們有話哪能不說?”住了口隻是吃茶。


    姚滴珠忍住氣,又把他們十兩。王來富方道:“我們侯師爺原是陳家的女婿,他在太爺跟前極是說的上話。小姐若是央得有人情,寫封書到太爺處或許免提。”起來拱拱手,道聲多謝就拉錢得喜出門。


    錢得喜抱怨道:“已是賣她人情,何不多說幾句,也多得她些?這樣一出手就是幾十兩的財主一年能遇見幾個?”


    王來富拉他到一間小酒店坐定,錢得喜要了一碟拌海蜇一碟豬頭肉,又打了兩角酒,慢慢吃著。王來富笑道:“你沒看出來麽,單是嫁禍有那幾樣字畫就使得,偏要埋個死孩子這是想叫她姚小姐嫁不出去呢,必是侯鬼子想的壞主意。”


    錢得喜恍然大悟,忙替王來富倒酒,虛心問道:“他大舅子就是那個屎女婿?”言罷兩個人都樂不可支。


    王來富笑道:“他兩家求親不成結下仇來不是一兩日了。想吃下這股絕戶財的人家說起來也不少,隻是這陳家一來有些勢力,二來姚小姐名聲不佳,旁人要臉不肯自扣綠帽子罷了。”


    錢得喜憤憤道:“這麽個小娘子又有財又有貌,不曉得將來落到誰手裏呢!”


    王來富道:“陳家這不是下手了?若是侯鬼子曉得我們壞他事,將來難免有為難咱們之處。從中發點小財倒是不妨的,他們吃肉也要把口湯咱們咂。”


    錢得喜摸摸懷裏那十五兩雪花細絲紋銀,不舍道:“侯鬼子最喜的就是吃獨食,不如咱們誘姚家小姐去買通太爺,也賺她幾百兩銀使。”


    王來富搖頭道:“那個姚滴珠頭一回搭上薛三老爺,如何?第二回搭上王舉人,又如何?若是一個不慎叫她搭上太爺,將來太爺吃了虧,咱們的差使隻怕就做不成了?”


    錢得喜想到這位姚小姐的本事,也自心驚。似這般一頭陰險狠毒,一頭精刮不吃虧的正是棋逢對手,懷裏這十幾兩銀得來僥幸。兩個吃了酒回衙不提。


    且說姚滴珠在家氣了一晚上,。第二日使家人持了五十兩銀去求左近一個四十多歲黃舉人的書信去知府處求情。那黃舉人還不曾答話,後邊舉人娘子聽說姚滴珠家來人,等不及使人,自家出來說道:“姚滴珠是什麽名聲,你看五十兩銀麵上與她寫書容易。明日滿城都傳你合她有私,咱們家的名聲要不要?孩子們還想尋好親事否?”說得黃舉人啞口無言。


    管家持著銀子家去,不敢說人家嫌小姐名聲不好,隻說黃老爺怕陳家勢大。姚滴珠氣了個半死,思之再三,陳家有勢力原是依附李百萬家而來。李家還罷了,王慕菲卻是他家親戚,不怕陳家的。到底女孩兒家不好到公堂上拋頭露麵。自家雖然發誓不和他有糾纏,事急免不得要從權。忙忙的取了名香熏過的桃花箋,寫了一個字叫小桃紅送到王家去。


    小桃紅到王家敲門,王家守門的管家卻是認得她的,料她來必無好事,一溜煙到二門報把夫人知道。


    真真聽說是姚滴珠的使女來尋自家夫婿,極是不快活,惱道:“以後再來不許來回,直接打發了就罷。”


    春杏忙勸道:“夫人莫惱,不如把那個小桃紅叫進來問問,咱們也瞧個樂子。想是為了那死孩子的官司而來。”


    真真使性子道:“我不耐煩見小人。也罷,咱們躲在書房碧紗櫥後,你出去問她。”真個把小桃紅叫到東廂內書房裏。


    那小桃紅滿心歡喜,手裏捏著的箋紙正要送上去,卻不見王舉人的影子,想到小姐吩咐務必要交到舉人老爺手裏,又把那紙條捏的緊緊的。


    春杏笑道:“有什麽話你就在此處說罷。”


    小桃紅老老實實道:“我們小姐有個字,吩咐要親手交到舉人老爺手裏。”


    春杏聽見裏間有本書跌落,猜測小姐必是著惱,忙道:“我們老爺此時不便見你。”


    “那婢子改日再來。”小桃紅結結巴巴道。


    春杏因裏頭再無動靜,隻得道:“也罷,今日老爺想是不得閑了,你且去罷。”取了一大包點心把她。小桃紅接過點心,道謝時不小心手裏落下一片折的小小的紙來,沒有察覺自去了。春杏撿起來遞到真真手裏,好笑道:“這個丫頭傻傻的,果然幾塊點心就賺了來。”


    真真心裏發虛,撕壞一個角兒才攤開信箋,上邊卻是草書,寫著:


    曾記前日與妹手談品茶之情否?有事尋兄一晤,速來速來。


    妹湘蓮即日


    真真認得這字,王慕菲有個小匣裝著些心愛的小東西,裏頭就有一張寫著幾首情詩的紙,一模一樣的草書。她原也瞧見過,因字像是男人寫的也不曾留心。想來他兩個早就有來往,真真看罷氣得發抖,原來自家相公是真和那個姚滴珠有私。所以姚家的使女大搖大擺來王家捎信。又難怪王慕菲對蘇家妹夫偷人不以為然,還要把青娥嫁他,分明他自家立身不穩,拿什麽說人家?


    她恨到極處,把那張紙撕的粉碎,拍案道:“吩咐門上,不許姚家人進門。”


    歇了一會道:“吩咐跟老爺的小廝,有什麽動靜速來家稟報。”又道:“使人去打聽姚家的官司。”


    卻說小桃紅捧著點心出來,走了半條街,摸摸袖裏摸不到那張紙,唬得魂不附體,一路尋回去哪裏尋得著,又不敢回家,又尋不來王舉人,隻得在王家門口候王舉人出來。王家守門的得了主母吩咐,出來趕她道:“大姐,你有事尋老爺留個口信也便得,改日再來也使得,這樣站在我家門口,叫滿鬆江府的人看著,替我家老爺妝幌子麽。速去速去。”


    小桃紅又急又羞又惱,道:“我就在這裏等。”


    守門的趕小雞一樣趕她到幾十步外,丟下一句:“莫在我家門,小心衝撞了貴人。”幾個小販合路人都哄笑起來,小桃紅依舊存身不得,移到一條小小弄堂口站著,直等到天將黑,才見王慕菲帶著幾個管家路過,忙衝上去道:“王老爺,我家小姐有要事相商。”


    王慕菲看見小桃紅,愣住了,托辭道:“今日已晚,有事明日再說罷。”腳下並不肯停。


    小桃紅雙手扯住王慕菲的袖子,哭道:“我家小姐就要吃官司了,她素來合舉人老爺最好,你不幫她誰幫她?”


    王慕菲惱了,一腳踢開她道:“你這丫頭好生不曉事,我合你家小姐不過點頭之交,這般糾纏我做甚?”


    小桃紅伏在地下隻是哭。王慕菲雖是有些心軟,隻是姚滴珠的名聲兒不好,不想叫人笑話他撿破鞋穿,又正是人家吃官司的時候,所以他立意不理會小桃紅。走了幾步,身後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果然世上男子多薄幸。姑娘,你隨我來。”


    王慕菲回頭,見一個青衣書生對他冷笑,忙道:“我合她家小姐隻不過認得罷了……”


    那書生冷冷看了王慕菲一眼,扶著小桃紅走進一家酒館。叫夥計燒了碗酒糟荷包蛋來,叫小桃紅先吃下。問她道:“俺看你在他家門口站了三四個時辰,卻是為何?”


    小桃紅病急亂投醫,就把小姐心屬王舉人,不肯嫁人,惹惱了陳公子,陳公子故意要納她為妾等事說與他聽。


    那書生一邊聽一邊冷笑,手裏取大杯不停吃酒。待小桃紅說完,已是吃下了一大壇酒,丟下酒杯拍案道:“你家小姐瞎了眼,那王舉人有妻,愛他做甚?那陳公子這般下做實是丟了天底下男人的臉,也罷,你家去罷,本公子定替你家小姐出氣。”


    小桃紅戰戰兢兢還不敢走,書生大喝道:“還不快去!”唬得邊上兩張桌子的人都走了。夥計蹭到桌邊做揖道:“公子爺,你老聽聽也罷了,莫要惹事,那陳家、王家都是有本事的人家,得罪了他們,小店隻有關門大吉。”


    青衣書生冷笑道:“南邊人果然膽小。”掏出一兩銀子丟下,大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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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略微有點少,後邊部分跟前邊不搭,還是分兩章吧,親親,嗬嗬,小道消息,催更票和主站月票一樣,對女頻寫是木有用滴,哈哈哈哈哈哈。低頭去寫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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