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慕菲因那位梅小姐生的甚像真真,所以心裏不自覺得的想合她親近,看見她這樣不守婦道的行徑,就似他娘子偷人一般,極是惱怒。他氣衝衝的自樹叢裏鑽出來,眼見著那三個人進了碼頭邊的大門,不由自主跟到人家門口。


    然梅宅一進門就是一個極大的影壁擋著,看不到裏頭是何光景。王慕菲在那裏探頭探腦,宅裏奔出一隻大黃狗來,衝向他狂吠,唬得他抱著頭奔回家。


    姚滴珠的奶娘提著籃子要去買豆腐,看見王舉人形容甚是狼狽,忙問道:“姑爺,這是為何?”


    王慕菲回頭看見黃狗並不曾追來,撫著胸吐氣,歎道:“我出去閑走,經過那邊碼頭處,被狗咬呢。”


    奶媽拍掌道:“卻是做怪。姑爺,你莫怕它 ,明日合破廟裏的花子說知,打了吃肉。”


    王慕菲想到這個奶媽在這裏住了許久,要打聽那梅小姐的消息,正好借機問她,妝做無意隨口問她:“那隔壁是什麽人家?莫為這等小事傷了和氣,你去說一聲,叫他們把狗拴起來也罷。”


    看奶娘棄了籃子真個去隔壁了,王慕菲走到西院衝小桃紅擠眼,先進了東廂房。東廂房的圖書並書架書桌等物都叫滴珠換了銀子收起,就在鎮上買的雜木桌椅,竹製書架。王慕菲坐在桌邊,一股子竹子的清香撲鼻而來,架子上隨意放著些布頭鞋腳,想來這就是小桃紅住處。王慕菲朝裏間看看,果然靠著牆,有幾隻箱子拚就的床鋪,小桃紅的鋪蓋就鋪在那上頭,還搭著一張褪色的薄被。王慕菲不由想到從前住在莫家巷時,小梅的小耳房裏床鋪妝台都有,衣架銅盆俱全,哪有這樣淒涼!不由在的心裏埋怨滴珠待下人克薄。


    小桃紅使女出身,最會小意兒獻殷勤,整日都要看主人臉色行事,看姑爺臉色就曉得他是惱著小姐待她不好了,忙上前收拾被臥,笑道:“阿菲哥哥,裏頭這樣亂法,不是坐處。”又自窗台上取茶碗來,倒了一碗茶送上來,笑道:“這是老夫人與我的茶,今日才吃頭一回,你嚐嚐?”


    王慕菲接過,看黃的如同馬尿一般,已是不想入口,因小桃紅笑眯眯地看著他,不得已吃了一口,略有茶意罷了,極是苦澀,忍著吞下去,驚道:“我爹娘也吃的是這個茶?”


    小桃紅點點頭,笑道:“老夫人道這個茶好吃,一整瓶都賞我了呢。”


    王慕菲拍案怒道:“姚滴珠!你在我跟前千好萬好,背著我這樣做賤我爹娘!”


    小桃紅可憐巴巴的貼過來,依偎在王慕菲身上,道:“阿菲哥哥,你莫惱,其實這個茶好吃呢,小姐她日日趁生活,極是不易。”


    “她日日拋頭露麵,哪裏像個婦人!”王慕菲想到後園刺鼻的酒糟之氣,越發的惱怒,好好一個後園本是清雅的所在,叫她酒缸酒糟攪的,連個讀書的地方都沒有了,偏偏拿著嶽丈的雞毛當令牌,不許他出門,自家時常的出去合人家談什麽生意。世人不曉得,還當他是靠娘子養活的呢。


    王老太爺的咳嗽聲從窗外傳來,喊:“老婆子,去廚下燒點心與小桃吃。”


    小桃紅忙揚聲道:“老太爺,老夫人去鎮上買絲錢合棉布去了。”微微含笑瞥了一眼姑爺,指指自己的肚子,輕聲道:“要替他做小衣裳呢。我去燒點心。”


    王慕菲想到來意,拉住她道:“你無事時打聽打聽,隔壁住著的是何等人家,過幾日我來尋你。”看小桃紅點頭,理衣裳出來。


    老太爺看見是兒子,召手叫他進房。王慕菲不想聽他抱怨,道:“我還有功課沒有完呢。”甩著袖子回轉,心裏想著晚上要必要尋個事情壓壓滴珠,若是一味由著她,哪裏還有王家人立足之處?


    卻說隔壁那大宅就是真真所有,她們在洞庭湖轉了一圈,尚老爺捎信來說要去山西尋妻子,叫真真回蘇州住些時間,等李青書合尚鶯鶯來家再做打算。所以真真忙忙的趕回來,先在老宅住了幾日,嫌氣悶,幾個翠聽說城外的園子修好了——那園子離著相公子的居所甚近,都勸小姐到園子來住。尚真真依著她們,搬到此處不過二三日,相公子約著小雷已是來過兩回。


    真真因相公子待她與小雷並無二致,想必是去了那個心思,合相公子相處到有幾分相得。回程時,也能合他說笑幾句。小雷更不必說,真真喜歡他喜怒都形於色,兩個相處如姐弟般。所以,他三個雖然回到蘇州,小雷卻不肯回鬆江,晚上到相家睡,白日隻在梅家吃。


    這一日小雷清早起來,照舊晃到相公子房裏,笑道:“相大哥,我吃早飯去了,你不去?”


    相京生笑道:“小猴兒,我比不得你,好意思厚著臉皮喊人家姐姐,一日三餐在她家吃。”


    “隨你,你不去,我連你那份一起吃。”小雷曉得他是怕去多了梅小姐惱他不理他,搖搖頭道:“我自去,叫他們備晚飯還是午飯?”


    相京生苦笑道:“晚飯,我還有些俗事要辦,回頭叫人送幾樣菜過去。你合你梅姐姐說,叫翠依燒把我吃。”目送小雷出去,心裏極是羨慕他。


    出來吃了早飯,他還要召見管家管事,打理事務。日頭過午,實是餓的緊了才隨便叫廚房炒了兩個菜吃中飯,正吃著,一個管家來報:“老爺傳來消息,說那人將到蘇州,叫三公子把蘇州有名的園子挑幾個出來,小人送把隨行人的挑過,好安排住。”


    相公子皺眉道:“怎麽才到?”其實心裏也明白那位主兒必是在哪裏遇見美人多留了幾日,想了許久,道:“還要怎麽挑?自然是頂有名的梅花塢。另外打點幾隻船,把姑蘇城裏有名的粉頭裏,挑生得好會說話的,換了良家妝扮一隻船裏放一個。另外打點幾千兩銀子送與城南的鄭黑頭,合他說知,這幾日若是有一群人出來逛,其中一個身上掛著一塊玫紅比目魚玉佩的,照應著些。隻要那個人毫發無傷出了蘇州,他不是合那媚娘有意麽,就送與他做妾。”


    管家答應著去了,外頭已是有七八個管事的等待。相公子一個一個叫進來打發了,日頭已是向西。


    想到還要到真真處吃飯,相公子揉著太陽出來,到廚房挑了幾樣真真愛吃的新鮮菜蔬,並一壇山東才送來的新酒叫人先送去。他又回到帳房去看了一會賬,看大管家打點送蘇州稅監並鬆江稅監的禮物,歎息道:“姑蘇本來稅就重,這一回,隻怕傷了元氣也說不得。”


    大管家笑道:“傷了誰的也傷不到咱們家的。”


    相公子皺眉道:“不顯山不露水才好賺一輩子大錢,吩咐下去,南洋來的那幾批貨歇半年再賣。”想到手裏那十來萬兩銀子還尋不著地方花,極是頭痛,若是叫家裏大母曉得,隻說是不義之財,必要討了去的。思來想去,他給胡先生寫了一封書信,提及有個朋友有筆銀子想做善事又不欲人知,問他可有什麽法子。寫完了另使了心腹悄悄送去。胡先生最是心腸好,又極有主意,必能替他解憂,相京生就把心事放下來,忙忙的洗澡換衣裳,收拾的極整齊方騎馬去真真家。


    正是人間四月芳菲盡的時候,相公子在芳草如茵的道上縱馬,雖然不是那等唇紅齒白的濁世佳公子,卻另有北地男兒的風度,一路上盡有喝彩聲,都道:“這是誰家公子,倒合將軍似的。”


    過了小橋相京生就從馬上跳下來。真真家的白牆隱在幾叢綠樹之後,有縷縷炊煙升起。他想到真真必在廚下洗手做羹湯,心頭一暖,臉上露出笑容來,一隻手輕輕搭在鞍上,笑道:“馬如龍呀馬如龍,你也喜歡她對不對?別人你都不愛駝,隻有她你肯的。”


    馬如龍搖頭擺尾,將頭扭過來在相公子身上蹭了蹭,抬蹄先去了。相京生負著手跟在後頭,突然一個婦人聲音喊他:“小雷兄弟!”


    相京生扭頭一看,卻是那位王舉人娘子姚氏,他掉過頭來做揖道:“舉人娘子!”看姚滴珠像是有話說的樣子,笑道:“馬走了。”搶上幾步,手在馬鞍上一按跳上去,身手極是矯健。他揚了一鞭,馬如龍飛奔出了鎮子。


    姚滴珠從來不曾見過這樣的男人,就忘了人家不理她,看出了神歎道:“我隻說世上的男人,溫柔體貼才好。原來這樣舉止爽利的,比溫柔體貼的還要好看。阿菲哥哥若是性子爽利些就好了,婆婆媽媽的不似男人家。”因相公子騎馬的樣子甚是好看,就滿心打算要替王慕菲也買匹好馬來,叫他也舉止爽利的跑馬。


    卻說相公子跑了一圈回來,看方才那門口無人,速進門把馬交給守門的管家,忙忙的奔到廚下去尋真真。


    真真因相京生送了幾樣菜來,自是要用心烹飪,合翠依忙的不可開交處,突然聽見小雷咳嗽了一聲,抬頭看時,卻是相公子一臉憂色看著她。


    真真笑道:“阿京,你這是為何?”


    相京生對著這樣無憂無慮的笑臉,實不忍心合她說那王舉人八成就住在隔壁,長歎一聲出來。


    真真納悶道:“這是為何?”把鍋鏟交給翠依,脫下圍裙出來尋相公子,各處都尋不見,最後在後園芍藥台後尋著。相京生似個孩子般縮在台階下,皺著眉看圍牆那邊。


    真真嗅了嗅,今日的酒糟味要淡些,笑道:“嫌這裏臭了?”


    相京生突然站起來,走近兩步,又退後一步,道:“這裏氣味不好,不如到府裏老宅住著。”不等真真回話又搖頭,改口道:“府裏也不好,不然,你到我莊上去住罷,我合你換,住你家。”


    真真笑道:“雖然有些不好聞,也隻有起風時吹些來。我哪裏有那樣嬌氣。”


    相京生心裏轉了千百個念頭,咬牙道:“我方才過橋時遇見那位姚滴珠姑娘,她就住在隔壁呢。”


    尚真真心突的一跳,手有些兒抖,結結巴巴道:“他,王舉人住在隔壁?”


    相京生似含著千斤重的一個大鐵球,說話極是難:“是,聽說他在鬆江住不下去,搬到蘇州來了,不曾想就在隔壁。”


    尚真真隻覺得全身的力氣都叫人抽走,軟軟的坐在台階上,哽咽道:“老天,為什麽不放過我,我已知錯了,連改過的機會都不肯給我?”


    相京生看著真真縮成一團,自家的心也抽緊了,好半日,才艱難的道:“真真,錯不全在你。這原是湊巧。他已娶了姚氏,與你並無幹係,何況,人人都隻知你是梅小姐。”


    “梅小姐,那是哄人的。”真真抬起飽含淚水的眼睛看著他,抽泣道:“我一日都不曾忘記,我是私奔的淫婦,就是他合我做了六七年的夫妻,心裏也是瞧不起我的。”埋首到膝間哭泣。


    相京生伸出手去想安慰她,卻不曉得說什麽好,隻得在她身邊坐下,靜靜陪著她。


    天色漸漸轉暗,倦鳥投林,園中極是喧鬧。晚風帶著花香吹到身上微有些涼,相京生怕真真著涼,大著膽子勸她道:“真真,你不是……婦,我們合你相處,你一言一行都甚合規矩,並沒有越禮處,從前的舊事,誰會記呢,你就當做了個惡夢……”


    “你們在這裏說什麽悄悄話?”小雷突然自花叢中站起來,板著臉道:“相大哥,你為何叫瑞芬姐姐叫真真?”


    相京生後悔的要死,就忘了這個小猴子合王家是有幹係的,悄悄擺手。


    真真抬首,流著淚笑道:“小雷,姐姐哄了你許多日子,我不是梅翰林家的小姐,我是鬆江有名的淫婦尚真真。”


    小雷偏著頭想了想,拍掌笑道:“我說呢,姐姐,鬆江人可沒有說你是那什麽的,都說你極有見識呢。”不理會相京生衝他翻白眼,拉著真真到一邊避風處,笑道:“姐姐,其實我家是有名的海盜,我說個故事與你聽好不好?”


    此時並不是說故事的時候,他偏要說故事,真真合相京生都曉得必有深意,靜聽他說。


    “我們馬家原是世代做海盜的,可是我從不曾合人說過,我為什麽是姑姑養大的。”小雷想到從前,苦笑起來,挨著真真擠的近了些,道:“從前我爹爹做大頭目,什麽壞事都做的,就是手下兄弟們哪個的娘子生的好看些,他也不肯放過。所以,就有幾個吃了大虧的合起來殺了我爹爹跟我叔叔。隻有我姑姑,那時才十三歲,抱著五歲的我藏起,叫一個小頭目找到,姑姑不肯叫我死,求那個小頭目道:我們死了,與他並無好處,情願嫁給他,並以馬家的藏寶相贈,遠走他鄉過日子去。”小雷說得這幾句,也自發抖。


    相公子跟真真不約而同伸出一隻手搭到他的肩上,他苦笑道:“那個人把我藏在酒桶裏,帶著我姑姑偷了一條小船潛到海安。那幾日,我藏在又黑又透不過氣來的桶裏,聽著姑姑吃那個人淩辱哭泣。我又哭又喊,姑姑卻不肯理我。又過了一日,姑姑抱著酒桶合我說了許多話,叫我不要報仇,用力把酒桶推下去,自家也投了水。”


    真真輕輕叫了一聲,相京生心神激蕩之下,顧不得怕真真惱他,伸手按在真真肩上,輕聲道:“無妨,無妨。”


    小雷也輕聲的笑起來,道:“我們運氣甚好,叫一個漁家救上來,他看我姑姑生的好,就配給他大兒子做媳婦。那兩年,姑姑教我合姑夫拳腳,姑夫叫她說動了心合她一同去投海盜,把我寄養在一個教書先生家。隻過得一年,姑姑就坐上那股小海盜頭領的位子,招兵買船,打回我家傳的海島,殺盡仇人。沒兩個月我姑父不幸吃一個商人反抗砍死,姑姑極是後悔,後來才有不傷人命馬三娘的傳說呢。”小雷在黑暗中看著兩雙閃閃發亮的眼睛,笑道:“後來姑姑遇到現在的姑父,甚是喜歡他,就把從前的事每一件都合他說了,姑父並不計較,就成了親,如今日子過的極是美滿,卻是相大哥親眼所見呢。”


    相京生重重的嗯了一聲,道:“極是美滿,真真,雖說你是吃他拐了去的,卻是想著合他一生一世夫妻的,是不是?”


    真真極是難為情的嗯了一聲。小雷接著道:“真真姐,情之所至,就是無父母之言,結為夫婦也是天性。若是兩口兒不合,原當好聚好散,各自另尋佳偶。難道就要守著從一而終的繩索吊死麽。”


    真真道:“不應當,說起來,陰陽調和原是天地至理,鰥夫要娶,寡婦當嫁。若說婦人當從一而終,那世上死了娘子的男人也不當再娶,就是妾,也不是能納的。”


    小雷合相公子聽見真真的聲音由軟弱變清朗,都笑起來,道:“可不是。”


    相公子又道:“你不過尋錯了夫婿,不是什麽丟人的事,他要再娶,你又成全了他,何錯之有?”柔聲道:“就是合他麵對麵撞見,也沒有什麽的。”


    真真隻覺得肩上那隻手掌微微用力按了一按,好似把力氣都傳給她了,因道:“阿京,你說的對,就是麵對麵撞見,也沒有什麽的。”


    小雷跳起來,笑道:“我餓死了,真真姐,煮那個山東火鍋與我吃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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