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羊溝,竇軍大營。


    王伏寶被臨時關押在一處大帳內。大帳很破,很多地方有風漏了進來,加上最近的日子,總是一副陰雨綿綿的樣子,有些冷,就像他的心。如果,大王還在,一定知道自己是清白的,一定會為自己伸冤的吧。


    王伏寶是竇建德從饒陽轉戰平原郡之時,因竇建德貼出的那一紙招賢榜,而慕名投奔的竇軍。那個時候,他還隻是一個剛參軍的農家漢而已,臉上,還有這農家漢的質樸,空有一身的蠻力。幸好,大王對他很好,見他身體強壯,力氣不小,將他先是提拔為親兵,後來,在與官府的幾次戰鬥中,見他表現很是優異,做一個親兵倒是有些屈才了,這才試著讓他帶了一支人數並不是很多的隊伍,雖然隻是一名小小的偏將,可是他竟然幹的有聲有色,多次在戰鬥中立下不小的功勞,逐漸嶄露頭角。而竇建德也慧眼識英雄,將他破格提拔為將。


    昔日子期死,伯牙絕弦破琴,終身不複鼓琴,隻為知音故。而大王知遇之恩,雖死難報!


    可是,如今自己的命運,將會是什麽呢?可惜,遠處的聲音,他聽不清楚。


    “幹什麽的?”忽地,一個聲音響起。


    “啊,這位兄弟,我是來看我們將軍的。”一個聲音回答,是劉勇,王伏寶忍不住心裏一動。


    “哼!”一個聲音響起,道:“王伏寶?我看他投敵買主,你也好不到那去!”


    “你!”劉勇怒道,可是話到了半截,卻忍住了,道:“這位兄弟,讓我看下將軍吧。”說著,摸出幾個銅幣遞了過去。


    “哼,去吧,動作快點!”那人冷哼一聲,要不是看在錢的份上,那肯讓他進去。


    “將軍。”劉勇進去,將吃食遞給他,道:“你吃點東西吧。”


    “外麵,有消息了麽?”王伏寶問,他拿起碗筷,吃了起來。


    “沒有,或許還是商量吧!”劉勇搖頭。


    “唉!”王伏寶歎息,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竇軍,中軍大帳。


    竇紅線坐在上首,其餘諸將依次排開。


    “公主,看來王伏寶通敵證據確鑿,說不定大王的死與他有關。”高雅賢皺了皺眉。


    “不錯,一定要為大王報仇!”劉雅等人也道。


    諸葛德威看著竇紅線一聲不吭,又看了看孔德紹,想了一想,道:“孔大人,依你之見,這件事怎麽處理呢?”


    孔德紹手捋胡須,一臉的沉思。他並不相信王伏寶會投敵叛主,可如今有人證,是非常不利於王伏寶的,即使他想為王伏寶開脫,也不能。他不能讓自己放在眾矢之的。


    “依我看,王將軍是冤枉的。”一個聲音響起,眾人看去時,卻是阮君明緩緩的開口,“王將軍跟隨大王多時,各位可曾聽說他與官府有勾結?”


    阮君明冷冷的掃了眾人一眼,諸將中,他與王伏寶關係較好,同時,還是竇建德的養子。今日王伏寶被捉,使得他的心中隱隱有了一種不安,兔死狐悲,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王伏寶死去,更何況,這其中,疑點重重,讓他不覺感到這是一場陰謀。


    阮君明見眾人不說話,續道:“若是王將軍確與官府勾結,暗中算計也就是了,何必在今日兩軍對壘之時,明目張膽的說出來,深恐別人不知道?”


    諸葛德威冷哼一聲,道:“官府之人,詭計多端,豈可以常理度之?”


    阮君明一聲冷笑,道:“王將軍說的沒錯,大王與諸葛將軍你奇襲七裏井,所率前後既有千人,為何隻有你一人逃出?莫不是真正勾結官府的人才是你?”


    諸葛德威忽地站了起來,道:“阮君明,你一意包庇王伏寶,莫不成你倆是同謀?!”


    “諸葛德威,欲試我寶刀可鋒利否?”阮君明大怒,站了起來,手按在刀柄之上,怒目而視。


    “你刀鋒利,難道我刀就不鋒利了麽?”諸葛德威上前一步,毫不退讓,眼睛也是瞪得滾圓。


    整個大帳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似乎隨時會有血案發生。


    高雅賢、劉雅臉色一變,趕緊上前勸住。


    “夠了!”竇紅線眼光掃過兩人,她的聲音冷冷的,不帶一絲色彩。


    孔德紹接過話語,道:“兩位將軍稍安勿躁,暫且安坐,如今大王大仇未報,不可蕭牆於內,一切以和為貴,以和為貴。”


    “那,王伏寶一事,如何解決?若他真通敵叛主,留在軍中,可是一大禍害。”範願看見眾人暫時平靜下來,問道。


    眾人均是一凜,紛紛看著竇紅線,等著她拿主意。


    “王伏寶先關押起來,待我軍攻破河間,先為父王報仇之後,再作計較。”竇紅線看了一眼孔德紹,想了一想道。


    眾人頓時臉上表情各異,一時大帳內沉默起來。


    “咳,咳!”孔德紹咳嗽幾聲,揮揮手,道:“諸位將軍都散了吧!明日攻打河間!”


    諸將紛紛起身離去,孔德紹緩緩起身,看著眾人遠去的背影,道:“公主。”


    竇紅線沉吟著,走了上去,皺眉道:“這件事,你怎麽看?”


    孔德紹緊走兩步,向帳外看了一眼,見眾人紛紛遠去了,這才回過身來,大帳內,響起他刻意壓低的聲音。


    再說諸葛德威回到帳中,他的心中隱隱感到了不安,在阮君明指責他的時候,他的心中已經起了殺機,可是他理智的告訴自己,不能動手,還沒到動手的時候,要忍!不忍,可能就前功盡棄了。可是,竇紅線會懷疑到自己嗎?他的心中隱隱不安起來,他在大帳中,踱了幾步,不能,我不能坐以待斃,要不現在帶領自己的手下,去豆子航再謀發展?可是隻有區區的兩三千人,能有多大作為?若能控製這支軍隊,自己可是少奮鬥好幾年啊。他不安的走來走去,如今,事情的焦點在王伏寶身上,不如今夜將他毒死,就說是畏罪自殺?


    他踱來踱去的想著,心中浮起一個計劃。


    “啊,諸葛將軍。”一個士兵含笑著打招呼,如今諸葛德威可算是公主眼前的紅人哪,巴結巴結,有好處。


    “嗯,王伏寶在裏麵嗎?”諸葛德威裝著很隨意的樣子,問道。


    “在,在!”那名小卒笑著道。


    “王伏寶事關重大,可要小心看管!”諸葛德威一臉的嚴肅。


    “是,是。諸葛將軍,小的們一定會好好看守的!”那名小卒連連點頭。


    諸葛德威向裏麵看了一眼,見王伏寶盤腿坐在地上,這才點著頭,臉上露出笑意,緩緩的向遠處走去,這時,一個士兵提著盒子,向他走了過來。


    “你是做什麽的?”諸葛德威叫住那人,一臉的疑惑。


    “啟稟諸葛將軍。”來人顯然認識諸葛德威,言語中恭敬有禮,道:“小的這是給王將軍送飯。”


    “哦?”諸葛德威眼睛一亮,走上前去,道:“我看看有些什麽?”他上前揭開蓋子,是平常的幾個素菜,還有一點肉,一碗盛的滿滿的飯,除此之外,居然還有一小壺的酒水。


    “居然還有酒?”諸葛德威拿起酒壺,奇怪的問道,一連看了那名士卒幾眼。


    “這個,這個。”那名小卒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想是有人托他送的酒吧。


    “嗬嗬,不礙事。”諸葛德威謙厚的笑了笑,伸出手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忽地,他叫了一聲,道:“啊!公主!”


    那名士卒趕緊回頭一看,卻是什麽也沒有看見,不覺嘟囔道:“公主在哪呢?”


    “嗬嗬,本將眼花了!”諸葛德威笑著將酒壺放在籃子裏,還搖晃了幾下,道:“可不要偷喝啊。”


    “小的不敢,不敢!”那名士兵叫著,這才在諸葛德威的注視下,向關押王伏寶的大帳走去。


    “哼!”諸葛德威冷哼一聲,這才向別處走去。


    天色有些陰暗下來了,看著漸漸西下的太陽,諸葛德威有些感慨,他自從隨了竇建德之後,幾乎是閑置著,並未受到重用,他自覺文武全才,那裏忍得下這口氣。或許,對於別人,例如淩敬,例如宋正本,例如王伏寶,這些人都得到竇建德的重用,並且禮待有加,這些人,對竇建德應該是感恩戴德的吧。


    可是,自己呢?投靠他的時間不短,可是那些後來的人,居然官職比自己還要高,憑什麽,憑什麽?他忍不住揮舞了一下拳頭,眼中,是憤恨的表情,論智謀,他相信不亞於淩、宋兩人,論勇武,除去王伏寶那個變態猛男不算,其餘諸將,他認為都是自己的手下敗將!可是憑什麽,這些人都比自己得寵,官職都比自己要高!


    “不公平!你們憑什麽,憑什麽?!”夕陽下,一個偏僻的角落,諸葛德威高聲的呼喊。所以,竇建德,我要你死,所以我勾結了一心想要為兄長報仇的高士奎,先是利用他殺了你,然後我殺了他,將所有的參與這件事的人,都滅了口。這樣,我才能安心的實行我的計劃。


    可笑,那秦王居然還挺配合,雖然他的到來讓自己措手不及,一度讓自己改變了計劃,可是最終,這一切,都還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所有的一切,仍然逃脫不了自己的手掌心!而現在,隻要殺了王伏寶,沒有了這個人的威脅,其他的人,不過都是芥癬之患而已!隻要再想辦法得到你的女兒,那樣我就能名正言順的掌握這支軍隊!


    他想起竇紅線俏麗的臉蛋,妙曼的身材,臉上忍不住漾起笑意,可是,這個時候,遠處,似乎一片混亂。他登上高處,眯著雙眼,仔細看了看,不覺喜上眉梢,那裏,赫然是關押王伏寶的大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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