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十三年末,各地基本沒有什麽大的戰況,偶然也隻是零星戰鬥,無非是年關了,搶些年貨。


    清河縣下起了大雪,據說河北各郡基本被大雪覆蓋,這一年的天氣,格外的冷,許多地方的河流已經結冰,可以供人隨意的行走。


    楊浩在交付給那個道士圖紙之後,居然被個道士弄出鞭炮出來,過年的時候,掛在門口,劈劈啪啪的放著,格外的熱鬧,很多人駐足觀看,不是麽,這麽新鮮的玩意。平素人們過年,不過是燃放竹節罷了,聲音沒這響,沒這密集。


    楊浩特意多造了一些出來,給崔家、張家等世家大族送了去。上午剛送過去,下午,崔張兩家就有人來訪,說是想要販賣這新奇的玩意,被楊浩婉言拒絕了。畢竟這種東西,在他的心目中,是作為打仗的物品而使用的,並沒有想著專門製作鞭炮,它隻不過是一個副產品而已罷了。他就是有些懷念那種過年的氣氛。


    說是過年,其實今年比去年更為忙碌一些,畢竟去年隻是一郡之地而已,手下不過一兩萬的將士,而如今河北占據數郡,常規軍隊足有五六萬,其他各郡的駐兵更是不少。大過年得,有的人不能回家和妻兒團聚,楊浩撥了一份響,專門犒勞這些士兵,然後每人還多發了一些軍餉。今天秋,清河郡豐收,雖然後來黃河澇災,府庫拿出不少錢糧出來賑災,但還有剩餘。


    各郡的士兵拿到多餘的軍餉,心中也是頗為高興。本來麽,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到處砍殺,除了想博個功名,不就為了錢麽。


    軍營裏,除了必備的軍力,那些沒有回家的士兵被組織起來,楊浩特意搞了個宛如後世的一個聯歡晚會的聚會,楊浩領著李靖、楊善會諸將先是慷慨激揚的說了一番話,然後與眾人弄了個燒烤宴會。幾萬官兵在各自軍官的帶領下,喝酒吃肉。


    與河北諸郡截然不同的是,現在的江都卻沉浸在悲傷之中。


    長安失守的消息傳來,楊廣頓時覺得要被擊垮了,他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他就如沙漠中被人追趕的鴕鳥,將頭埋進了沙子裏,以為看不見,就沒有發生。


    那個揮斥方遒、睥睨天下的楊廣不見了;那個意氣風發,決心幹出一番大事業,還將年號定為“大業”的楊廣不見了,往昔的一幕幕,南定陳朝,北卻突厥的楊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滄桑,泛白的發絲胡須,如今的他,是那麽的多疑,易怒,聽不得一點的“忤逆”之言。


    這一年的楊廣,即將五十,知天命。


    可是他的天命在何處?曾幾何時,他是這天下的主宰,那時候是那麽的意氣風發嗬。轉瞬之間,已是白發蒼蒼,兩鬢斑白。


    天下,不再是大隋的天下了嗎?長安已經被叛賊李淵所據,東都洛陽在瓦崗李密的圍攻之下,岌岌可危。就連江都附近都有杜伏威、李子通等人虎視眈眈!


    還有什麽用?天下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人生苦短,還不如及時行樂罷!


    反正洛陽已經回不去了,天下就讓他們去爭吧,隻要朕還有這江南之地,也不枉活了一世吧,他決定遷都遷都丹陽(今江蘇南京),以防李密兵鋒越過長江。


    楊廣把此事拿到朝會上討論,文武百官立即產生激烈的爭執。以內史侍郎虞世基為首的大臣都極力讚成,表示沒有比這個更好的計劃了;而右武侯大將軍李才等人卻堅決反對,認為楊廣應該立刻返回西京,藉此安定天下。


    最後心直口快的李才說不過巧舌如簧的虞世基,隻好憤然離殿。門下錄事李桐客依然堅持他的看法,道:“江東低窪潮濕、地勢險惡,而且耕地太少,如果要對內奉養皇家、對外供應三軍,百姓難以負荷,恐怕最終仍將激起變亂!”李桐客話音剛落,禦史們立刻發出彈劾,說他毀謗朝政。


    反對的聲音就此被徹底打壓。公卿們紛紛阿附楊廣,說:“江東之民盼望聖駕由來已久,陛下南下長江,親臨安撫,此乃大禹之事功也!”


    遷都之議就這麽定了下來。丹陽郡隨即破土動工,開始大力修建皇宮。


    可是,楊廣不知道,或者說他裝著不知道,那些來自於關中的驍果禁軍已經軍心不穩了。


    本來,年初就有不少士兵逃跑,裴矩卻是出了個主意,他驍果娶了江都一帶的女子、寡婦。眾將士才稍微安定下來,可是眼下,長安消息傳來,李淵攻占了長安,並擁立代王楊侑為帝!而皇上還在丹陽郡修建皇宮,這不是準備長久居住麽?在有心人的挑唆下,這些將士再次想到了逃命,想回家去看看孩子、父母。


    於是不少禁軍開始逃亡。而這些,楊廣在知道了之後,斬殺了幾名首犯,可是殺一並不能儆百。將士逃亡的現象仍然有增無減、屢禁不止。


    就連楊廣很是倚重的心腹將領虎賁郎將司馬德勘也有了叛逃之心。可是楊廣不知道,他還一心的躲在離宮,安心的做著鴕鳥。


    可是司馬德戡不光想一個人逃,而且還想煽動大家一起逃。他首先對他的兩個好友發出了試探。一個是虎賁郎將元禮,一個是直閣將軍裴虔通。司馬德戡把他們找來,試探道:“如今士兵人人都想逃亡,我打算告發,又怕先被士兵殺了;要是不報告,一旦事發,也難逃滅族之罪。到底該怎麽辦?還有,關中已經淪陷,李孝常就因為獻出華陰叛降,皇上就逮捕了他的兩個弟弟,準備處死。我們的家屬都在關中,萬一有人步李孝常之後塵,那我們豈不是大禍臨頭!”


    元禮和裴虔通也是一副恐懼無奈之狀,隻能愁眉苦臉地說:“事已至此,該怎麽辦?”


    司馬德戡盯著他們的眼睛,說:“和士兵一塊逃!”


    元禮和裴虔通相視一眼,重重點頭:“善!”


    一個大規模的逃亡計劃開始了。越來越多的朝廷官員和軍隊將領迫不及待地加入了他們的行列。這些人包括內史舍人元敏、虎牙郎將趙行樞、鷹揚郎將孟秉、符璽郎李覆、牛方裕、直長許弘仁、薛世良、城門郎唐奉義、醫正張愷、勳侍楊士覽等等。


    虎牙郎將趙行樞很快就把計劃告訴了一個人,要拉他一起逃亡,這個人正是宇文智及。


    宇文智及一聽,心裏頓時有了想法,自從他父親宇文述死後,他被封為將作少監,可是他並不是一個安穩的人。


    他想了想,找到司馬德勘等人,對他們說道:“主上雖然無道,但威信尚存,命令也還有人執行。你們一旦逃亡,恐怕會像竇賢那樣自尋死路。而今上天欲亡隋室,四方英雄並起,既然同心逃亡之人已有數萬,不妨幹一票大的,此乃帝王之業!”


    司馬德戡豁然開朗,與宇文智及和趙行樞等人商議之後,決定起義造反,誅殺楊廣。這時有人覺得眾人的官職低微,恐難服眾,應該找個大官來領導眾人,經過商議後,決定擁護宇文智及的兄長、時任右屯衛將軍的宇文化及為領袖,發動政變,弑殺楊廣。


    眾人做出決定後,便來到了宇文化及家裏,找到了這位大隋的右屯衛將軍。


    宇文智及上前,笑了笑,道:“大哥,找你商量點事兒!”


    宇文化及最近被那些逃跑的禁軍弄得頭焦爛額,心情也不是很好,他掃了眾人一眼,說道:“如此興師動眾,所為何事?”


    文智及往前湊了一步,小聲說道:“我們決定誅殺昏君,想拉你一起行動,你覺得怎麽樣?”


    宇文化及一聽,大吃一驚,臉色瞬間變得鐵青,這並不是出於義憤而導致的鐵青,而是害怕,極度的害怕。他雖然是個有名的“輕薄公子”,武藝也不差,可是,這時何等的大事?!


    一瞬間,他的心在顫抖,在激烈的搏動,是做還是不做?


    宇文智及笑著上前,輕聲:“大哥,我等願奉你為主,取代昏君!如此帝王之業可成矣!”


    宇文化及輕聲念著這四個字,這輩子他從來就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君臨天下——當皇帝!


    可是皇上還在,一想起氣勢逼人的皇帝,宇文化及頓時冷了下來,對於楊廣,他的心中有著害怕!


    看到這種情形,宇文智及笑了笑,道:“大哥,楊家的滅亡不遠矣,我們為何要陪著它一起死?如今司馬德勘等兄弟掌握著大量的禁衛軍,他們想要造反,還怕不成功嗎?現在,大家都願意推你為主,這可是天賜良機,有什麽理由推辭呢?”


    宇文化及一聽,一顆心又咚咚的強力跳了起來,一炷香的工夫之後,他終於抬起頭,看了看眾人,眼中均是熱情、殷切、期盼,滿懷信心的看著他。


    他閉著閉眼,片刻後,在一股令人窒息的空氣中,他緩緩的說了一個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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