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沈淩看了眼這個倭寇女人。女人二十五歲上下,看起來也並不算漂亮,但長的很清純。


    “她就是房玲。”陸笙說了一句,沈淩瞬間心領神會。


    “我等多謝陸大人出手相救,想不到我們也有有眼無珠的一天,不識好歹,將大奸大惡誤認為好人,反倒對陸大人卻如此偏見,羞愧,羞愧難當……”


    千葉掌門等五隱門掌門上前,對著陸笙抱拳自嘲道。


    “柳生煙男能隱藏在中原數十年,自然是老奸巨猾,如果不是他自己露出破綻,誰能相信他是倭寇。我們同是大禹子民,對付外敵當然同仇敵愾,何來救命之恩?此話,以後不要說罷。”


    “唉——餘下之事,我等可以自行處理,這件事,必定最短時間告知武林同道。蓋英,江泳兒,你們兩人留下來與我等一起處理善後事宜。”


    陸笙示意蓋英留下,而後帶著倭寇俘虜一眾人離開了土隱門回到提刑司。


    陸笙這一次既然亮出了肌肉,當然也沒有打算瞞著。無論是敲山震虎也好,或者方便明目張膽的調查也好,陸笙不打算再這樣偷偷摸摸了。


    都過去一個多月了,進展太慢。至於宮裏的那位,還是讓皇帝老頭頭疼去吧。


    陸笙奉命查案,自然有人替他撐腰。


    提刑司地牢之中,沒有生命危險的那些倭寇全部被陸笙捆在十字架上。這倒不是陸笙有什麽惡趣味,十字架捆綁不過是最安全有效。


    一桶桶涼水澆下去,倭寇們一個個醒了。


    第一時間,他們的反應是尋找口中的毒藥,可惜都被玄天衛取了出來。之後倭寇門又尋找衣領上的毒,卻發現衣服都被換過了。


    看到自殺無望,一眾倭寇開始嘰裏呱啦的破口大罵。


    陸笙揉了揉耳朵,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別裝模作樣了,你們都會說神州話,甚至可以說,你們這一生都沒離開過神州。你們還記得不記得自己從哪裏來?自己是誰?”


    “嘰裏呱啦——”


    又是一通此起彼伏的怒罵,陸笙雖然聽得懂日語,但這麽多倭寇嘰裏呱啦的,陸笙還真的一句都聽不懂了。就知道他們似乎說殺了他們,他們不會說的什麽的。


    “段飛……給他們上上勁!”


    一眾玄天衛如狼似虎的衝進審問堂,抄起沾了水的鞭子,劈裏啪啦的一頓抽。足足抽了一炷香時間,倭寇門這才開始變得老實了起來。


    “現在不是你們說話的時候,我說,你們聽。等到本官讓你們說話的時候,你們就老實說,本官聽。”陸笙端起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淡淡的說道。


    “雖然十五年前你們還很小,但本官知道,六歲之後,你們就算忘了,多少還會有點記憶。更何況,你們很多當年還是八歲,九歲,十歲的孩子。


    十五年前,在江北道,有五千個孩子被拐賣,而後他們被送到了倭寇的手裏。經過十五年的訓練,那群孩子漸漸已經忘記了自己是誰,父母是誰,而是成為了倭寇,合格的劊子手。”


    眼前的倭寇,依舊是一片死寂沒有一點聲音。仿佛所有人都陷入了昏迷之中。但陸笙知道,他們都清醒著,他們都聽到了自己的話。


    “在大約一個月前,你們之中有一個同伴奉命來通南城探查。在菜市場的時候,遇到了一個老婦人。老婦人對他說,她是老婦人失散了十多年的女兒。”


    陸笙話說到這裏頓住,果然,倭寇之中房玲悄悄的抬起了頭。淩亂的發絲之中,一雙冰冷如狼的眼眸盯著陸笙聽著他接下來的話。


    “那個人以為老婦人認錯了……再三的否認之後老婦人依舊不依不饒。終於,你們中的那個同伴動了殺心。虛與委蛇之下,終於掙脫了老婦人的糾纏。之後報告給了自己的上司。


    但是,他不知道,老婦人這麽說並不是蠻橫糾纏,因為當年老婦人真的丟了一個女兒,而那個女兒還有一個雙胞胎的姐姐。”


    話說到這裏,陸笙的嘴角微微勾起。他清晰的看到,那個房玲的眼睛驟然間瞪圓了起來,眼底深處,閃爍著不信和驚詫。


    就算洗腦的再徹底,可在血脈中的親情他們依舊不會無動於衷。縱然最後依舊會按照被洗腦的樣子繼續聽命於倭寇,但對知道親人的下落依舊會關心。


    “這個世上不可能出現無緣無故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如果有,那這兩人很可能就是雙胞胎。那個女子自以為擺脫了糾纏,但倭寇卻不想放過那一家人。終於在一個月前,將那戶人家老老少少全部殺死。”


    說道這裏,陸笙的眼神猛的射向抬起頭的房玲,“你,為了向自己的主子效忠,竟然殺害了自己的父母,姐姐,姐夫還有兩個弟弟。”


    “我沒有!”房玲激動的聲音突然響起。


    而這一刻,陸笙露出了笑容。他知道,他賭贏了。


    陸笙不敢確定房玲是不是參與那次滅門,如果參與了,那麽陸笙這次的問話將沒有意義。因為在房玲殺害自己姐姐的時候,一切應該已經明白。


    陸笙就是在賭,在賭倭寇的洗腦還沒有那麽徹底,更在賭,賭我華夏兒女刻在骨子裏的天性。倭國人也許可以泯滅人性,但華夏血脈卻天生有血脈的羈絆。


    “你終於願意好好說話了……”


    “玲醬,你竟敢背叛將軍——”其他的倭寇突然暴怒的嘶吼道,希望以此來喚醒房玲的意誌。


    陸笙冷冷的一揮手,將其餘倭寇帶出隔離,整個審問室,隻剩下了房玲一個人。


    緩緩的走到房玲麵前,憐憫的看著房玲。兩個玄天衛抬著一口大木箱,慢慢的搬了進來。


    陸笙來到大木箱邊上,輕輕的打開木箱,從裏麵取出一個破舊的兔子布娃娃。


    “你也許忘記了以前的很多事,希望我能幫你記起來……這個娃娃,你還有印象麽?”


    其實不需要陸笙詢問,當陸笙將娃娃拿出來的一刹那,房玲的視線就被這個娃娃所吸引了過去。娃娃很破,也很髒。


    被房家一家人收在床底下的箱子裏,房家的親戚告訴陸笙,這箱子裏,都是房玲小的時候和姐姐的東西。那時候,房家才隻有四個孩子,第二個兒子剛剛出生沒多久。


    房玲的眼神朦朧著,早已忘記的片段,卻莫名其妙的翻湧了出來。


    這個娃娃,她記得……雖然很久遠,雖然很模糊,但她記得……曾經,她會和另一個孩子一起抱著它睡覺……耳邊還能聽到一個溫柔的聲音在和自己說話。


    但是……他們是誰?為什麽沒有印象?


    陸笙又從箱子裏掏出一件嶄新的童衣……


    “那一天,你娘給你和姐姐都做了一件新衣裳,在通南府,新衣裳是隻有留在新年裏穿的。可是你喜歡,偷偷拿出來穿,卻不小心摔了一跤,衣服上被蹭出了一個洞。


    你娘打了你一頓,你委屈的跑了出去。這一跑,你就再也沒有回來……”


    童年的記憶,一點點的被找回,房玲雖然還很模糊,但眼淚卻從眼眶中滴落,一滴一滴……


    “這個木馬是你爹給你們做的,你爹是個船工,木匠活很好。雖然你和你姐姐都是女孩,但你爹娘很疼你們。你爹給你們姐妹做了木馬,供你們玩耍……”


    房玲的眼睛模糊了,渾身開始顫抖,眼前再一次浮現出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個籠子好黑……很多和她一般大,或者比她小的孩子,被擠在擁擠的籠子裏。


    他們都是孩子,哭的喉嚨沙啞都沒有人救他們……


    有個孩子本來就身體不好,沒幾天就病死了。


    孩子們害怕了,可更恐怖的出現在了眼前。


    那群凶神惡煞的人,牽了十幾條大狼狗過來,然後將那個病死的孩子,扒光的扔到狼狗的麵前。


    他們眼睜睜的看著,看著狼狗們把那個孩子吃掉。他們嚇傻了,沒有人敢哭,沒有人敢鬧,每一個孩子,都仿佛變成了行屍走肉。


    然後他們被送上了船,被帶到了一個都是黑暗,看不到光的地方……


    “好害怕……誰來救救我們……誰來救我們……”房玲渾身顫抖,語無倫次的說著胡話。


    “告訴我,你們這些年經曆了什麽?你們的基地在那?你們的首領是誰?”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們在哪……那是一個島,有火山,有窮山峻嶺,有海灘,四周都是海……沒地方逃走。誰要逃走,都會死……”


    “島有多大?”


    “縱橫三裏……像是蝴蝶的翅膀……”


    “蝴蝶的翅膀?”陸笙猛的轉過身,眼神中迸出道道精芒,連忙轉過身,在案上快速的畫了起來。很快,一張簡易的地圖出現在陸笙的筆下。


    “是不是這個島?”


    “是……你們……你們怎麽知道我們的基地?你們已經找到了麽?”


    陸笙的眉頭緊緊的皺起,這個島嶼,是當初大內密探獲得的,一開始大家都以為是煙羅島。直到到了煙羅島才明白,根本就不是。


    隨著大內密探的全部陣亡,這個島的消息就成了秘密。想不到,大內密探找到了倭寇的老巢。


    “這座島在哪裏?”陸笙再次問道。


    “不知道……將軍沒說……”


    “將軍?誰?”


    “我們的首領,也是我們的主人,端木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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