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激憤,李隆基不得已示意一僧一道。


    一僧一道各施清神靜心之術,群臣才消停下來,清醒的文武百官,不少人麵露愧色,而多數文武看向方圓的眼神依舊充滿憤恨!


    方圓麵無表情,直視前方,眸子裏冷漠占滿,任由菜肴灑滿一身,全然無視。他是真心灰意冷了,幾夜不眠,滿心焦急,大雨傾盆中絞盡腦汁,為確保人人盡力,推辭半件仙器重賞隻取兩成,可盡心盡力破解蠱毒,到頭來換來的竟是惡言惡語,那老子何苦來哉?哀莫大於心死,大概就是方圓此刻的心情。


    抱歉一禮,平淡無奇道:“陛下,微臣貪功冒進,致使大唐岌岌可危,無顏麵對諸位大人,就先回去閉門思過了。”


    說罷就走!任由李隆基連聲呼喚,頭也不回!


    李隆基望著寫滿蕭瑟的背影,心裏不由得一陣後悔,人心寒了,再暖就難了,真不該任由這群貨肆意妄為!捉拿林傑,識破幻影蠱蟲,推辭半件仙器重賞不要,細算下來混小子這幾日為蠱蟲之事,勞苦奔波,鞍前馬後,出力最多。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委實不該因一時疏忽,抹殺先前功勞,這下是傷著混小子的心了……


    兩年前,倭奴上躥下跳,也沒見這小子不聽號令,自行離去。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若混小子負氣辭官,龍雀衛可就不是那個龍雀衛了……


    唉……怎就一時沒收住怒火,任由文武百官呱噪?


    想到這裏李隆基長歎一口氣。


    而有的貨卻他娘的長眼睛是出氣用的,竟還反過來勸起李隆基。


    “陛下,無須為這等自私自利的小人生氣。”


    “是極!這等市井無賴本就不該讓其入朝為官才是!”


    “正是!這等……”


    “都他娘的給朕閉嘴!”李隆基眼珠子瞪得滾圓,破口大罵!


    那正在編排方圓的大臣,張開的嘴巴半天沒合上,眼裏盡是不解、不甘,卻又不敢。


    見天子盛怒,滿堂肅然一靜,尤其方才謾罵方圓最凶的文武百官,一個個低下腦袋,大氣都不敢喘。


    李隆基怒火更盛,伸手指指點點一圈,才聲若寒冰道:“就算方圓貪功,也是為救爾等才貪的功!這幾日方圓任勞任怨,出力最大最多!若不是他,現在連蠱蟲根腳是何都無從知曉!朕明白,方圓疏忽致使蠱蟲再生,害得你們性命危在旦夕,發發牢騷一點兒都不為過!可爾等難道一點兒都不曉得適可而止?誰他娘的準許你們拿酒杯、酒壺、菜肴碗碟扔方圓?說句不好聽的,若是方圓方才一怒之下動手,以他金丹第一人的修為,爾等有幾顆腦袋夠砍?到了此刻,還不罷休!聖賢文章都讓爾等讀到狗肚子裏去了不成?”


    這下無人再敢望向李隆基,尤其方才謾罵方圓最厲害的那些個文武大臣,心中更是一陣後怕,這才想起方圓是修仙者,是那傳說中的金丹第一人,不覺間又想到舞姬自爆行刺的場麵,這些貨不由得後悔起來,方圓若是懷恨在心,自己又遭了蠱蟲毒手,以後家族後輩就可難了……


    “都給朕滾!沒毒發嗚呼之前都給朕閉門思過!龍門、供奉院、仙武院、龍雀衛留下。”


    ——————


    翌日,天空雲朵遍布,不見狂風吹起,不見夏日烈陽,也絲毫沒有下雨的跡象,天氣悶熱得令人煩躁,就好似那遍布天空不見絲毫陽光的雲朵一般,令人透不過氣來。


    昨夜李隆基將眾人留下後,便又商討應對蠱蟲之法。


    眾人當局者迷,還是姬心夜第一個轉過彎,提出雖然蠱蟲又一次滅而再生,可昨夜確實找到幻影母蟲,也就是說方圓關於蠱蟲根腳的推測至少不是全錯,亦或者誤打誤撞蠱蟲恰巧與幻影蠱蟲極其相似。總之方圓斬殺母蟲後,蠱蟲確實消亡,足足過了一個白天才再生,遠比先前幾次蠱蟲滅而再生要慢上太多,足以說明,滅殺母蟲之法不是全錯。既然蠱蟲再生,或許另有母蟲也說不定,當務之急,乃是將另一隻母蟲找到,囚而不殺,細究其破綻,找出真正的破解之法!


    ……


    另一隻母蟲果然找到,說起來離大衍樓極近,被劍一所得。


    眾人足足研究到此刻,還是摸不到半點兒頭腦。


    期間好幾次有人提議,將方圓請來,畢竟幻影蠱蟲之說,本就是方圓提出,想來隻有他最清楚幻影蠱蟲的底細,再者,先前所有人束手無策、毫無頭緒時,方圓卻率先窺破蠱蟲根腳來曆,想來對蠱蟲一道知之甚多。


    隻是前兩次提議被郞炎冷言冷語地阻止,到後來大夥誰也無法,郞炎實在不好再出口阻攔時,肖灑卻是一臉冷漠地拒絕,道:“方圓貪功冒進,怎配來此添亂。龍門身為正道魁首,三門九宗底蘊最是深厚不過,有郞炎、高毅兩位龍門少主坐鎮,區區蠱蟲何足掛齒。”


    在肖灑看來,文武百官固然可恨,可煽風點火的郞炎、高毅無疑更加可恨!你他娘的讓我兄弟難堪,老子便要爾等難堪!咱慢慢來!


    被肖灑接連譏諷兩次,郞炎、高毅哪肯罷休,郞炎一氣之下提出,不妨召集全長安城修仙者來此查看,修仙路上各有機遇,說不定就有人識得破解蠱蟲之法!


    郞炎是寧願半件仙器重賞被山野散修所得,也不願落入方圓之手。


    郞炎的所說,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一時間誰也沒有提出異議,畢竟天子昨日就下令昭告天下修仙者,誰能破解蠱蟲,賞價值半件仙器珍奇異寶。雖說四大官署束手無策的蠱毒被山野散修破了,大夥麵上難免難看,可此次蠱毒遠比前幾次來勢凶猛,委實拖不得!


    ……


    就這般,盤踞長安城的各方修仙者,爭先恐後地前去龍門駐地碰運氣。


    與此同時,心灰意冷的方圓正在長安城漫無目的地散心。


    蠱蟲一事方圓不願再插手,群臣昨夜的嘴臉實在令人寒心,不論那些極盡惡毒的謾罵,還是聽之任之的冷眼旁觀,都將一顆熱心澆得冰冷,除了肖灑、劍一、仙兒、藺雪琪等滿堂的文武百官,竟無一人替他說上一句好話,既然救爾等是錯,落不著丁點兒的好,不救也罷,至少無錯。


    郞炎、高毅固然可恨,可這兩貨本就與方大將軍有仇,真正令人心寒的是僅聽郞炎、高毅一麵之詞的文武百官,可笑方大將軍自詡為人仗義、光明磊落,誰成想昨夜竟無一人替方大將軍發聲。


    嚴格來說,方圓有些鑽牛角尖了,他當時異常淩厲製止肖灑、劍一替自己出頭,龍門等其餘人就算想替他說句公道話,也不好率先挑頭。若說成除卻四大官署,在場文武無一人替他說句公道話,才準確。


    不過也怪不得方圓,委實是一些個文武大員言語太過惡毒,方圓沒一氣之下拔刀宰人,已是高風亮節。


    方圓從不是謙謙君子,更不是道德聖人,他就是個有血有肉普通人,心地不壞,時而囂張,恩仇皆報,隻不過幸而遇見巫延,學得一身高超本事,僅此而已,好在心懷大義,好在重情重義,結識了一幫肝膽相照的兄弟,長安城這座大染缸學習良多,沉穩許多,囂張內斂。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是道義,方大將軍可從來不覺得欠文武百官什麽,相反,這些年這些貨裏給方大將軍添堵的還少?


    ……


    從崔宜府中出來後,不知不覺就到了李進財住處。相對化敵為友的崔宜,李進財隻能算君子之交。


    在刑部時勤勤懇懇、兩袖清風,到鴻臚寺時貪墨倭奴人賞銀,方圓覺得李進財是個妙人兒。這廝是文武百官中少有的幾個,不拿方大將軍修仙者身份當回事的家夥,從始至終方大將軍都高看李進財一眼。


    正在猶豫是否拜訪,就將一婦人一臉慌張地開門走出。


    是李進財的夫人,詫異地望一眼方圓,勉勉強強擠出一道笑容,禮數周到後道:“方大人可是來找我家夫君?”


    “正是。”


    李進財夫人掩飾一臉愁容,抬手虛引,“大人請。”


    “嫂子無須見外。可是李兄蠱毒加重?”


    就見李進財夫人眼睛突然一紅,才歎一口氣,淚珠便滾滾而下,泣聲道:“昨夜又長出紅點,來勢極猛,一夜未到便周身烏黑,這會兒又有變化,周身突然冒出一個個芝麻大的小點,像那小蟲兒般一跳一跳,妾身一個婦道人家,六神無主,正打算去興慶宮稟報。”


    方圓心中一緊,一日不到蠱毒便有了新變化,這可如何是好?


    芝麻大的小點小蟲兒般一跳一跳,怕是蠱蟲吸足血肉,要破體而出了!


    難道天要絕大唐文武?


    這時,屋內傳來李進財虛弱的聲音,“兒啊,別哭,也別怕。爹爹是遭了邪魔外道的陰招,那些壞家夥衝的是大唐,可惜這一次連陛下都沒法子。爹爹以後怕是不能手把手教你讀書識字了,你可別怪爹爹啊,當然更不能怪陛下。


    這一次五品以上的文武八成中毒,最著急的一定是陛下,爹爹和那群良莠不齊的家夥一命嗚呼後,還不知道陛下要收拾多大的爛攤子,可比你背記四書五經要難上千倍萬倍哩……你還小,家國大事你都不用管,你隻需用功讀書,就已是替陛下排憂解難的好臣子了……都說十年寒窗,十年之後你就是大人了,那個時候你一定要憑自己的本事考取功名,好替爹爹繼續為大唐出力。


    以前爹爹不逼你讀書,那是因為大唐強盛無雙,無須你一稚童擔心大人們的事,可這次不同,文武百官盡皆中蠱,廟堂之上必將青黃不接,以後爹不在了,你要自己逼自己,因為大唐十餘年內都缺人才,你身為李家子弟,需要為大唐出力。


    不哭,來,答應爹爹,你以後一定考取功名,精忠報國,為大唐鞏固山河!”


    稚嫩的童聲響起,“爹爹,我以後一定考取功名,精忠報國,為大唐鞏固山河!”


    聽著父子最貼心的話,屋外的方圓,久久未動,心中滋味,難以言狀。


    有感動。


    有自責。


    更有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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