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不甘地趴到桌子上,隻覺周身乏力,好似被抽走了全身氣力,動一下手指頭都難。


    藺雪琪嫣然一笑,眼眸卻十分冷漠,笑道:“魔門聖女,魔門聖女,能被千挑萬選成魔門聖女自是魔頭中的魔頭。你既早早知道我之身份,為何還要與魔為舞?真不知該說你天真,還是罵你蠢。大道求索,誰人都不可信,連這點兒道理都不懂,你能活到現在也算是個奇跡。”


    方圓不相信藺雪琪會害他,苦笑道:“這玩笑有點兒大了。”


    藺雪琪眸光冰冷,冷笑道:“玩笑?以前沒發現,方圓你還真是蠢的可以。”


    事實擺在眼前,玩笑一說不過是自欺欺人,可方圓還是難以接受,笑道:“不會的,我們是可以托付生死的朋友。”


    方圓心中姬心夜自然份量最重,可仙兒和藺雪琪也不輕,渾身無力不假,可他的心卻更無力。


    藺雪琪冷笑不止,“真是蠢到無藥可救。隻要殺了,我便不用做聖子鼎爐,換來神魂自由。”


    方圓怒吼:“老子不信!”


    人往往心虛時都喜歡大聲講話,與其說是說服對方,其實不過是在為自己的心虛打氣。


    眼前的藺雪琪如此陌生,由不得方圓不信。


    藺雪琪歎氣搖頭,“事情到了這等地步,還不信?非要不見棺材不掉淚?話說回來,既然你口口聲聲你我是可以托付生死的朋友,那你就一死來成全我,如何?”


    方圓淒然而笑,“我方圓可以一死來成全你,但絕不是這樣背信棄義的成全。”


    方圓心如刀割。


    藺雪琪卻隻是冷笑。


    這時,雅間木門砰的一聲被大力推開,千麵幻君飛也似的衝了進來,臉上抑製不住的激動。


    看到死狗一般趴在桌上的方圓,千麵幻君整個人如釋重負。


    即便神識已見到方圓脫力,可隻有親眼見到他才放心。一方麵刺殺如今的方圓確實是一件難如登天的大事,由不得千麵幻君不重視;另一方麵則是千麵幻君自己不願承認的畏懼,千麵幻君畏懼方圓。


    如今不可一世的方圓,像死狗一樣趴在桌上,千麵幻君激動地麵紅耳赤,雙手都在微微顫抖。


    所謂的毒藥名為醉龍散,無色無味,傳說中能令真龍渾身無力,區區一個方圓自然不在話下。千麵幻君不是沒想其他毒藥,可思來想去發現隻有醉龍散最好用。方圓身據上古傳承,誰又知道是否掌握祛毒仙術,再者如今修煉界能毒元神尊者的毒藥少之又少,除了醉龍散都不可保萬全。


    見到恢複真容的千麵幻君,方圓終於死心。當年地下仙宮千麵幻君就曾幻做藺雪琪偷襲於他,那可是一場精心布置的死局,若不是姬心夜一幫龍門弟子即使趕到,當日他非命喪千麵幻君之手不可。


    既然千麵幻君在,那一切都不是玩笑了,方圓心中最後一絲幻想徹底抹滅。


    方圓痛苦地閉上眼睛,心灰意冷道:“藺雪琪我對你很失望。”


    千麵幻君拔出長劍,笑道:“可我就對藺雪琪很欣賞。”


    藺雪琪麵帶微笑,很古怪的微笑,輕聲道:“我也對自己很失望。可真的別無他選了。”


    一個激動不已,一個傷心不已,千麵幻君與方圓都未覺察到藺雪琪古怪的微笑。


    見到束手待斃的方圓,千麵幻君反而不著急了。一劍了之,不足解氣,要將這些年的憋屈都還給方圓才行。


    千麵幻君得意大笑,“方圓,當年真該一劍宰了你,也就不會有後麵這些麻煩了。半步化神之下第一人,方大將軍真的令我們這些同輩望塵莫及。可惜啊,可惜了,實在可惜了。堂堂仙宮之主隔世傳人,打得無極門掌門一句狠話都不敢說,到頭來卻是死在陰謀詭計之下,死在信任之人手中,心裏的一定很不是滋味吧?”


    方圓語氣無力,笑道:“就這般殺了我,是不是有些太不劃算?瞬間挪移之術,想不想學?仙宮之主蓋世功法,想不想學?”


    千麵幻君連忙搖頭,“方大將軍千萬莫要想使緩兵之計。長安城對我等魔門賊子而言可是龍潭虎穴,我再說兩句,隻說兩句,這句不算,便會宰了你,絕不會給援兵到來的時間。至於什麽上古仙術、秘法,方大將軍自己留著便是,在下不想學。”


    方圓輕蔑一笑,“你說。”


    千麵幻君不以為意,“既為手下敗將,便收起你那得意。你是同輩第一人不假,可你馬上就是個死人了,做不得數了。成王敗寇,你不配在我麵前高高在上。似你這等有修為沒腦子的蠢貨,不配對我千麵幻君不屑,因為在我眼裏,你這等憨傻蠢貨連做我對手的資格都沒有。”


    “你方圓修為確實強的令人絕望,可光有修為沒有腦子真的無濟於事,最多不過莽夫而已。你方圓唯一一次讓我刮目相看的便是找到陰陽蠱蟲藏身之所,僅此一次而已。好了,方大將軍可以領死了。”


    方圓啞然而笑:“你算個屁,若不是藺雪琪,就你千麵幻君也敢站在老子麵前耀武揚威?借你一百個膽你敢嗎?”


    千麵幻君倒也坦誠,搖頭道:“不敢,借一千個膽子都不敢。”


    方圓苦笑一下,“容我坐正了再動手。”


    麵對如此這般真小人的千麵幻君,再說廢話反而丟份,不如坦然一死。畢竟除了龍雀衛主將,方大將軍還是巫門掌門。


    “可以,你方圓有這個資格。”千麵幻君示意藺雪琪撫方圓一把。口舌之爭太顯小氣,一劍宰了方圓才是最大的勝利。


    藺雪琪麵無表情,起身攙扶方圓。


    等方圓坐正,千麵幻君便提起長劍。


    劍尖對準方圓腦門,千麵幻君嘴角揚起一抹陰笑。


    他就那般緩緩地將劍往前遞去,一厘一厘,一寸一寸,宛如蝸牛慢爬。


    方圓隻覺好笑,說不上是諷刺還是佩服地點了點頭,毫無懼色。有一點方大將軍說錯了,千麵幻君不是真小人,而是陰險小人。


    千麵幻君陰笑更盛,一劍宰了方圓,與一劍慢慢遞出宰了方圓完全是兩回事。前者太過痛快,後者卻往往能令最勇猛的勇士被恐懼一點點淹沒。他就是要讓方圓好好地品嚐恐懼,這樣才過癮!


    劍尖慢慢前移,雅間內突然變得異常沉悶,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響,壓抑萬分,就連時間都好似放慢了無數倍。


    方圓沒有被嚇到,而是被惡心到了。是真沒想到千麵幻君會下作至此。


    ……


    劍尖離方圓腦門不到兩寸。


    方圓麵色毫無變化。


    千麵幻君心生不服,速度再度放慢一倍不止。


    他打算就以這樣的速度,慢慢地刺穿方圓腦袋,然後一把捏碎其金丹。


    既然不怕死,便叫你仔細品嚐死亡。


    千麵幻君心中升起一股異樣的快感,整個人興奮得不行。連他自己都未發現,對他而言宰了方圓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才致興奮如此。


    若不是此地是長安,千麵幻君真想殺上一天一夜。


    藺雪琪站在方圓身旁,低著腦袋不知在想什麽,或許是不敢看吧。


    ……


    劍尖離方圓腦門終於不到一寸。


    惡心得方圓想罵人。


    隻是此刻的任何罵語對千麵幻君而言都天籟之音,方圓不想如這狗東西的願。


    千麵幻君樂在其中,麵色脹紅。


    沒有人知道他從小就喜歡這種慢吞吞殺人感覺,自從來到長安後多少年沒這麽玩過了?千麵幻君突然很懷念以前在魔門的日子。


    一隻纖手突然握住了劍尖。


    千麵幻君神色一冷,盯著藺雪琪問道:“你想死嗎?”


    藺雪琪麵無表情道:“不想。”


    千麵幻君勃然大怒,“那還不鬆手!”


    藺雪琪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可我更不想方圓死。”


    千麵幻君神色猙獰起來,心中一股怒火莫名地躥起,這和他預料不一樣,他突然有種敗給誰的感覺,可這種感覺又不是敗給藺雪琪,也不是敗給方圓。


    “那你便和他一起死吧。”千麵幻君殺氣騰騰道。


    本來他是真打算給藺雪琪一條生路的,神魂禁製當然不會解除,不過從今往後他都不會再打擾藺雪琪便是。可惜藺雪琪不知好歹,不懂珍惜。


    說話間,千麵幻君突然用力,想要一劍刺穿方圓腦袋。


    可,任偷摸使了全力,劍尖也未能前進分毫。


    那隻纖手死死地抓著泛著寒光的利劍,鮮血一滴滴地滴落,鮮紅與寒光對比鮮明。


    按理來講方圓本該高興,至少證明藺雪琪迷途知返,可他卻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千麵幻君詫異地看了藺雪琪一眼,不是詫異藺雪琪反複,而是詫異藺雪琪修為之強,力量之大。這與南魔門密報上的消息可不一樣。


    不過也是蚍蜉撼樹罷了,沒成想也是蠢貨,比方圓還蠢!既然出賣了方圓,做到底便是,好歹還能自己活命,如今木已成舟才後悔,不過再搭上自己一命而已。


    這蠢貨怕是忘記神魂禁製,她那有資格反抗!


    千麵幻君施展神魂秘咒,直接要毀去藺雪琪神魂。


    可他卻愕然地發現,藺雪琪除了眉頭微微一皺,連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怎會如此?你?你使了什麽秘法?怎可能不受我擺布?”


    千麵幻君這才發現藺雪琪眉心處出現一個黑點,很純粹的黑,仿佛夜空般深邃幽靜。


    接著黑點伸出無數條漆黑絲線,在藺雪琪額頭交繪出一朵布滿星星的奇異黑蓮,黑蓮於漆黑星河綻放,給人一種邪異、幽冷、暴戾之感。


    藺雪琪那雙宛如江南春水的美眸,也泛起兩道紅光,配上額頭那如夜一般黑的黑蓮,簡直就像是魔頭臨世。


    “方圓,解藥。”


    藺雪琪並未理會千麵幻君,一手死死地握著利劍,一手將解藥送入方圓口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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