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白霜,雪花飛舞,今年杭州的天氣特別的奇怪,最暖的冬日出現在這一年,連續幾年未見的雪天也出現在了這一年。


    不過,好在杭州的百姓對雪並不反感,幾年未見的潔白雪花落下,歡暢的孩子們在雪地裏打滾翻跟頭,似乎那冰涼的積雪是棉花,一點都不冷一般。


    就在下雪後的第二日,老皇帝出殯,舉國哀痛,在皇室的影響力和帶有強製性的通文下發後,百姓不管是真的哀痛老皇帝的死,還是裝模作樣,具都齊出家門,默哀送別,更有甚者,沿街嚎哭,一副悲慘之情。


    嶽少安距離受傷之日,已經時近半月,經過禦醫不間斷的整治和阮氏姐妹的悉心照顧,他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這段時間,小郡主依舊隔幾天,便回來看他一次,不過,那自責和愧疚的眼神卻已經沒有了,轉而代之的是有些複雜和驚疑不定。


    不管如何,如今看來,嶽少安的目的是達到了,小郡主並沒有再自責,這一點,讓他很是安慰,然而,如此也不見的完全是好事,沒有自責的小郡主又恢複到了以前的刁蠻。


    她恍如是在接替龍小鳳的位置一般,和阮憐夢怎麽也不對路,兩人經常瞪眼揚眉,不過,小郡主始終是比不上龍小鳳的,以前在龍小鳳的絕對武力鎮壓下,阮憐夢和她的對抗往往是以阮憐夢被揍而結束。


    然而,現在卻是反了過來,小郡主卻是打不打阮憐夢的,經過阮憐夢礙於她的身份,並不會真的出手傷她,可是在氣勢上,這個雙手叉腰,高撅小嘴的小郡主,便恍似是在虛張聲勢,做不出什麽有建設性的舉動來。


    偶爾嶽少安看著兩女吵架,阮憐心在一旁勸阻,便想到了那個在開州時與阮憐夢打架的胖姑娘,每每如此,他都心情黯然,但在黯然的同時,卻禁不住想起了那個站在老和尚身邊的女子,這幾日,他一直在想,那個女子到底在那裏見過,卻一直也沒有頭緒。


    因為嶽少安有傷在身,所以,五王爺準他在家修養,葬禮便不用他出席了,但是,小郡主算是大理使臣的一員,必須得去,而阮氏姐妹也去吊孝了,如此一來,屋中卻隻剩下了嶽少安一人,冷清中有些孤寂,那一個個為他做出犧牲的女子,卻輪番浮現在心頭,讓他久久不能平靜下來。


    “砰砰砰……”


    輕輕的叩門聲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出現在了門外:“嶽公子,月玲可以進來麽?”


    嶽少安微微一怔。田月玲?這個女子許久未見了。隻是在他去金國之前見過一次,回來之後,事情接連不斷的發生,一直都讓他無暇顧及這些,所以,也一直未能去看看她。


    “田小姐麽?”嶽少安正值孤單之時,外加許久未見,他還真有點想看看這個溫柔的姑娘現在如何了,因而,問罷那句自己本就確定的廢話後,他接著道:“進來吧!”


    房門緩緩地兩旁分開,田月玲神色有些拘謹,小步邁進門檻裏麵後,略微猶豫了一下,轉身又將門關緊了。


    嶽少安修養期間,並沒有有再去住凝兒的小樓,而是在書院的僻靜處找了一處屋子,這裏平日間很少有學子過來,隻有一些年紀老邁的老先生偶爾會出現在這裏,但是他們從來也不和嶽少安有任何的交集,因為,之前嶽少安在書院做先生的時候,那種截然不同的思想就不能為他們接受,現在身份上有了差距,這些自命清高的老先生們更是不會來他這裏了。不過,這樣倒也正好合了嶽少安的心意,落得個清靜。


    田月玲抬眼四處望了一遭,隻見屋中陳設簡單,倒是附和書院裏的氛圍,一竄竄木質的珠簾將臥房和外間隔了起來,嶽少安正在床上探著頭朝外麵望著。


    田月玲小步走到珠簾前,抬手將珠簾撩了起來,走了進去,另一隻手中提著一個裝菜的木盒,紅色的木盒看起來很是精致,她的麵色微微有些泛紅卻不知是不是天涼凍的。


    “還沒吃飯吧,今日聽說阮姑娘他們都出去了,我擔心你沒有人照顧,做了些吃的,給你拿了過來。”她的聲音很小,麵色更加的紅了,麵對嶽少安,不知怎地,心裏麵總是有些愧疚,那次嶽少安要帶她走,不惜和自己的父親,伯父翻臉,自己卻在最後沒有跟著他離開,這讓她覺得自己對不起嶽少安,這些日子聽說嶽少安受傷,她早就想來看看,卻一直提不起勇氣,也沒有一個什麽好的借口,還有就是,她知道嶽少安身邊有一對雙生女在,怕見了麵尷尬,因而,一直拖到了現在。然而,就是這樣,她依舊顯得有些不自然,麵對嶽少安之時,禁不住便麵紅了起來。


    “嗬嗬……”嶽少安樂了起來,笑著挪動著身體,想要起身下床,田月玲頓了一下,隨後,小手一緊,走了過去,扶著他的胳膊,卻是不敢抬頭與他對視。


    嶽少安行到了一旁的桌前,尋了一把鋪著厚皮墊的椅子坐下後,才道:“謝謝田小姐了,我正餓了呢!”


    聽到他這話,田月玲拘謹的神情略微緩和了一些,急忙將食盒打開,從裏麵取出幾盤精致的小菜,小菜的花樣繁雜,甚至連碗筷和酒杯都很是精致。


    “這些都是你做的麽?”嶽少安有些好奇,雖然田小姐不算是什麽名門之後,不過,從小也是嬌慣著長大的,嶽少安還有些不相信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姐能做如此一手好菜。像凝兒,柳如煙,香香他們這幾個都做不得菜的,不過萱兒倒是也做的菜不錯,隻是比起這些來,還是差了少許。


    “嗯!”田月玲麵色微紅,點了點頭,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她提起小酒壺給嶽少安倒了一杯酒,柔聲道:“月玲做的不好,還望公子不要嫌棄。”


    “那裏,那裏!”嶽少安搖頭道:“很好,很不錯,我很喜歡,那裏有不好?”


    田月玲抿嘴微笑,卻沒有說話。


    嶽少安的目光已經從她的身上轉移到了酒杯上,咽了一口口水道:“這玩意是好東西啊。”說著,他將鼻子湊了上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不錯,是好酒。”


    自從受傷後,他的酒便又被阮憐夢給禁了,這讓好酒的他,早就饞的不成了,說罷,他便揚起頭,將杯中的酒盡數灌如了口中,卻沒有直接咽下,而是含了一會兒,才“咕嚕……”咽了下去,張口“啊——”的一聲,從吼中發出一道滿意的氣流,笑道:“知我者,月玲姑娘也……”


    田月玲麵色又紅,低頭微笑,這稱呼改了,卻顯得兩人親近了些許,她有些高興,卻又有些緊張。不知嶽少安是隨口一說,還是有什麽深意,正在她驚疑不定之時。


    “嘎吱……”


    房門被輕輕推開了,小思端著飯菜笑盈盈的行了進來,一邊走著,一邊說道:“怎麽樣,餓壞了吧,已經做好了,聞聞香不香……”


    話還沒有說完,小思的嘴卻猛地閉上了,看著裏麵正吃著高興的嶽少安和他身邊的女子,小思麵色微變,禁不住問道:“這位姑娘是?”


    “哦,這是田小姐。”嶽少安抬起頭,看著小思,卻沒有發現她的麵色有什麽變化,輕聲道:“田小姐在杭州可是有名的才女,小思你來書院的時間不長,你們還不認識吧。”


    “田小姐好。”小思微微行了一禮。


    田月玲也急忙還禮道:“這位便是小思姐姐吧,一直聽說來著,卻沒有見著。”她此時,心裏已經有些後悔了,她隻想著阮氏姐妹不再,卻沒想到小思會留在這裏。


    “姐姐不能隨意叫的。”小思微笑著道:“也許我還沒有田小姐大呢,怎麽當的起姐姐。”


    這話微微帶刺,讓田月玲心中一緊卻不知該如何接話了,微微扭頭,看向了嶽少安,卻見嶽少安也抬起了頭來,放下手中的酒杯,眉頭微蹙。


    “怎麽能喝酒呢?”小思看到嶽少安手中的酒杯,急忙跑了過來,將手中的飯菜放到一旁,把嶽少安的酒杯和酒壺拿了過來道:“公子身上有傷,怎麽能喝酒,影響了傷口怎麽辦?怎地如此不小心呢?”


    田月玲身子一怔,低下了頭去,眸中微微泛潮,有些濕潤。嶽少安麵色微沉道:“小思,那樣那麽大驚小怪的,我在燕京的時候,傷也不見的比現在輕多少,還不是照喝的?”


    小思看了一眼田小姐,心中微微泛酸,反駁道:“那可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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