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崖下,黃塵滾滾而起,轟隆而下的巨石隻被推下去一波,便因楊凡的一聲厲喝而停了下來,崖頂上的人有些弄不清楚狀況,呆立著住手不動,朝下麵望著。


    胡萬將牙一咬,狠狠地瞅了楊凡一眼,他的親信本就不多,已經全部被他招集到了身旁,此時隨著楊凡的出現,局勢已經不由他控製了。


    看著楊凡抱著陳克文,已經是淚流滿麵,胡萬知道,今天他已經敗了,便悄悄地帶人撤了出去。


    “你們,他娘的都在做什麽?還不給我滾下來——”氣急敗壞的姚方破口大罵了起來,現在,他真的很想殺人,本來已經萬事俱備隻欠東風,然而,東風沒有來,卻推下來一堆石頭。


    看那陣勢,嶽少安恐怕是凶多吉少了,隻要嶽少安一死,他和楊凡就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了,迎接他們的將是宋軍慘烈的報複。。。


    此時的姚方心裏落差是巨大的,他和楊凡一樣是官宦世家出生,當然不願意一輩子做山賊,好不容易有了機會,眼看著事情已經成功了九成九,卻在最後落了個這般光景。


    現在的姚方就好像一隻看到巨大糧倉的老鼠,滿懷激情地抱著麻袋跑進去裝糧食,卻發現裏麵空空如也,隻能裝著眼淚出來……


    他放聲咒罵著,似乎此時不罵一會兒就沒有機會再罵了一般,其實,事實也是如此,出事之後,早已經有人將他包圍了起來,現在,他那裏也去不了,看著圍在他身旁幾個侍衛的目光,姚方真懷疑,自己略微挪動一步,他們手中的單刀便會招呼過來。。。


    楊凡扶著陳克文,看著他已經被鮮血浸透了的後背無所適從,其實,就是現在救治也已經來不及了,陳克文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身體痙攣著,不斷抽搐,有些常識的人都知道,他已經不行了。


    整個場麵形成了一個怪異的現象,山賊們慌亂著不知該如何是好。


    一開始給他們命令的三頭領已經消失不見了,大頭領抱著屍體發呆,二頭領不斷的破口大罵著,他們現在不知道該聽誰的,聽三頭領的,繼續推石頭,那顯然是不行的,可是聽二頭領的滾下去,開玩笑,現在看二頭領那副模樣恨不得吃了他們,再說,自己這些人剛剛用石頭砸了官軍的頭,下去還不被他們活劈了啊。。。


    其實,山賊們的擔心有些多餘,至少,現在下麵的士兵是沒工夫劈他們的,大帥生死不明,所以的將軍們都衝進了塵土之中,士兵們的情形也比山賊好不了多少。


    看著將軍們都忙著救援,他們也跟著衝了上去,但是,山道雖然不窄,卻也不寬,一下子湧上來這麽多人那裏能夠擠的下,除了沒有幫倒忙,反而添了不少亂。


    高崇回頭一頓痛罵又將他們罵了回去。


    就在士兵們往回退的時候,一個滿臉灰塵的人,騎著一匹灰馬也跟著退了出去。混亂中誰也沒有注意到他。


    姚方還是罵著,高崇、牛仁……等人拋了一氣,將石頭都翻了個,塵土也漸漸淡了下去,也沒找到嶽少安的人。。。


    “壞了,壞了,帝師一定是被砸扁了,不然怎麽能找不到了呢……”章初三說著,咧開大嘴哇哇地嚎了起來:“帝師啊,你死的好慘呐……”


    他這一嚎,引得眾將也悲從中來,情急之下,誰也沒多想,跟著就是哭聲一片,牛仁辦事相對沉穩一些,高崇也是個機靈之人,自然不會相信章初三這個愣頭青,可是,嶽少安的軍中卻也不乏愣頭青似的人物,還有些是強擠眼淚的,畢竟,帝師出了意外,若是不表現的悲痛一些,那麽到時候讓上峰懷疑,會死的很難看的。


    騎著灰馬的人被這突來的哭聲弄的一愣,他搖了搖頭,蕩起了滿頭的塵土,坐下的馬兒也是渾身一抖,在他周圍又是一陣塵煙。。。


    塵煙過後,顯露出了人來,灰馬露出了幾分本來的紅色,馬上之人使勁的唾了幾口唾沫,抬起了頭來。恰好侍衛隊長朝他望來,一眼便認出了那正是帝師,急忙跑了過來,剛要說話,嶽少安卻罵了起來:“娘的,老子還沒死呢,你們嚎什麽?”


    說著,嶽少安對著嚎聲最響亮的章初三罵道:“章初三,你個渾球,嚎什麽嚎,再震下幾塊石頭來,小心老子擰下你的腦袋。”


    “呸!”章初三唾了一口,一扭頭,回罵道:“乃個混蛋要擰老子的頭,看老子不先拔了你的皮……”


    他一邊罵著,一邊朝著這邊望來,話還沒有說完,便接觸到了嶽少安惱怒的眼神。。。章初三一愣,馬上閉上了嘴,不過,他雖然渾了些,卻並不傻,急忙改口,道:“他娘的,剛才那個混蛋說帝師死了?帝師不還是的麽?讓老子知道了,看老子不先拔了他的……”


    “啪!”高崇一巴掌打在了他的後腦上:“除了你還有誰啊……”


    說著,高崇麵帶欣喜地朝著嶽少安跑了過來:“嶽先生,您沒事啊,真是太好了,對了,您是怎麽出來的,我們怎麽都沒有看到呢?剛才可把我急壞了……”


    “帝師是天神下凡,幾塊小石子算什麽東西,怎麽能傷得了帝師,我早就說過,帝師一定會沒事的……”章初三被高崇打了一巴掌,渾不在意,邁步跟了過來,信誓旦旦著。。。


    高崇回頭瞅了他一眼,真沒見過這麽臉皮厚的人,剛才第一個吼著人死了的是他,現在又說這種話,居然麵色絲毫不變。


    其實,高崇真是冤枉的章初三,比起臉皮,不說嶽少安了,便是他高崇也要比章初三厚的多,章初三這人一根筋,說過的話,過了腦子,隻要是潛意識覺得無用的,便自動忘卻了,到也不是他臉厚的原因。


    嶽少安看著高崇和章初三,此時沒心情看他們胡鬧,擺了擺手讓他們站到了一旁,催馬向前走了幾步,迎上了正在趕過來的牛仁道:“老牛,今日的事就交給你處理了,我先回營中去了,記得讓楊凡給我一個解釋……”


    牛仁點了點頭道:“嶽大哥放心。。。”


    話雖如此,不過,嶽少安還是有些不放心,他深怕牛仁因此事而遷怒,下令攻山,雖然,他了解牛仁應當不是這樣的莽夫,但是,為了安全起見,還是叮囑道:“我看這事有蹊蹺,那楊凡應該並無惡意,查清楚了再做定論。”


    “是!”牛仁抱拳行禮。


    隨後,嶽少安便扭轉馬頭朝營中而去,想起先前的那一幕,還真是有些後怕,當他聽到姚方的喊聲後,心知不好,急忙策馬後退,然而,頭頂的轟隆聲已經響了起來,當時,他幾盡絕望,這樣的情況下,如果能躲開,除非他會飛。


    就在巨石將要落在頭頂之時,坐下的紅馬卻霍然向前一衝,然後又左右騰挪,最後,猛地衝到了一處死角,這次躲過了一劫。。。


    後來那震天的聲響,雖然聲勢駭人,嶽少安卻並沒有一絲危險了,令他難受的大概便是吸了滿口滿鼻的塵土吧。


    紅馬似乎有些疲憊,行起路來,步履緩慢,馬蹄踏在地麵之上顯得有些無力。


    嶽少安彎下腰來,疼愛地拍了拍它的脖子,今日若非紅馬,他必然是難逃一劫,換做一般的馬匹的話,現在,他便真如章初三所言那樣,成了一堆肉餅了。


    看著紅馬,嶽少安不禁想起了它原先的主人。


    香香不知道怎麽樣了,嶽少安抬頭望向了北方的天空,心中隱隱有些痛楚,暗暗發誓,這一戰對上完顏滿一定要打贏,自己要一直打到燕京去,將香香接出來……


    香香,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嶽少安握了握拳,低頭進入了營中。。。


    山下,牛仁派人將堵路的巨石搬開之後,來到了姚方的身前,牛仁目光中帶著寒意,嶽少安遇此大險,讓他是真的生氣了。


    牛仁冷冷地望著姚方道:“姚將軍,今日之事,你和楊凡將軍必須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然,便別怪我牛仁無禮了!”


    姚方見著嶽少安平安無事,早已經是大喜過望,就如同,那隻老鼠背著的,裝滿眼淚的麻袋又全部變成了糧食。


    這種驚喜交加的心情,讓他根本就不在意牛仁的態度了,再說,牛仁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對他如此客氣的說話,這已經讓他有些意外了。


    “牛將軍,此事絕不是大哥的意思,先前也是大哥先提醒我的,若是他的意思,他絕對不會在那個時候出聲的。”姚方捋了捋整件事情的經過道:“我看,此事八成是和老三有關係,若是牛將軍信得過我的話,便讓我上山查看一番可好,一定給將軍一個圓滿的交代。”


    牛仁看了看他,眼神中似乎並沒有太多相信的意思,這也難怪,在這個時候,雙方還沒能將事情完全弄清楚,貿然將對方重要的人物放回山上去,這種做法顯然是不理智的。


    姚方出言之後,便覺得有些不妥,苦笑一聲道:“在下冒昧了。”


    可牛仁的反應,居然大出他的意料之外,隻見牛仁略一沉思後,便道:“此事我也認為楊凡將軍和姚將軍應該沒有惡意,好吧,我隨你上山去見楊凡將軍。”


    姚方望著牛仁,良久,他才重重地點了點頭,道:“牛將軍之胸襟真是令人欽佩,讓姚方信服……”


    “姚將軍客氣了。”牛仁道:“事不宜遲,帝師大人還等著我的回音,我們這邊上路,姚將軍意下如何?”


    “一切但憑牛將軍安排。”姚方抱拳而立。


    “好!”牛仁點頭,回身招呼著將士們,大喊一聲:“出發!”


    隊伍便浩浩蕩蕩地朝著山上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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