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麵突圍之戰使得城頭之上壓力劇減,張橫和文成方隻留下少部分的兵力用以注意地方動向,命令其他人抓緊時間休息。士兵們早已經疲累不堪,一得到命令,倒頭便睡,堅硬的城牆在他們身下就如同是溫暖的大床一般,睡在那裏,一個個臉上漸漸地露出了舒緩之色。


    文成方趁著空閑來到了張橫身旁,看著他滿布血絲的雙眼,苦笑一聲,道:“這裏有我看著,你先去睡上一會兒吧,已經幾天沒合眼了。”


    張橫搖了搖頭,報之以微笑,隻是笑容之中,也滿是苦澀之意,輕歎一聲,道:“那裏睡得著啊。現在外麵也不知道怎麽樣了。我看著,你去休息吧。。。”


    “我?”文成方也搖著頭,擺了擺手,道:“我看,咱們兩人也別相互推讓了,在這個時候,誰能睡的著啊。這幾天,我得了空閑便做在椅子上眯一會兒,當也不是很疲累,我是怕你撐不住啊。”


    “撐不住也得撐著啊。大帥將城交給了我們,若是因為一絲大意將城丟掉的話。你我縱使死了,也無顏麵啊……”


    文成方讚同地點了點頭,沉默了下來……


    時間靜靜地過著,張橫與文成方再也沒有說話,兩人隻是依城而望,擔心地看著外麵的戰況。隻是漆黑的夜空下,雖然有火把的光亮,卻依舊看不清楚。。。已經過去了幾個時辰,四麵的戰鬥還沒落下。尤其是正門這裏,高崇所帶的突圍隊伍,戰況異常的慘烈。便是看不清楚,卻也能感受的到。


    忽然,西邊的天際一道耀眼的光亮直衝天際,接著炸響開來,發出了刺目的閃光。張橫和文成方先是錯愕當場,接著麵露狂喜之色。齊聲呼道:“出去了——”


    說罷之後,文成方卻又麵色微驚:“不好。如此一來,楊凡豈不是也知曉了。倘若他帶人去追擊的話,夫人豈不是凶多吉少?”


    張橫也收斂了笑容,凝眉剛要說話,兩騎快馬突然急奔而來,幾乎是同時到達了這裏,兩人報告的內容也幾乎差不多,另外兩路突圍的人馬居然全軍覆沒了。。。


    得問消息後,文成方一下子臉色鐵青,半晌說不出話來。張橫看著他,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現在,隻能看高崇那邊的情況了。”


    文成方抬眼看了看他,顯然麵上沒有半絲樂觀的景象。憋了一氣,才道出一句:“但願他能挺得過去吧”


    城頭下麵的卓岩正在交代著民眾搬用守城之物,趁著這段時間沒有敵軍攻城,城防上必須抓緊時間,倘若延誤至敵軍攻來,便說什麽也晚了。接下來的幾日還能不能守得住,能不能堅持到援軍到來,現在是關鍵時刻。因而,卓岩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對於城外突圍之事,他也十分擔心。不單擔心眾女的安危,而且對於高崇,他也是擔心不已。


    高崇一直以來和他都是情同手足,這一次高崇提出要自己親自帶兵從正門突圍,他不是沒有阻攔過。但是高崇當時決絕的眼神和話語,讓他無可反駁。


    為保眾女的安全,他們四人必須得有一人牽製兵力,不然,以楊凡的聰明,決計是不會上當的,到時候分兵思路廣而圍之,那裏還能突圍出去。因此吸引楊凡的注意力是必然的。但是,文成方和張橫負責守城自然是不能離開的,而卓岩又得承擔起整個宋師城內部的一切。現在這個時節,平日裏之乎者也的文官們根本就幫不上什麽大忙。。。他們不來搗亂變很好了。再說,嶽少安當初為了防止皇帝借文官之手控製宋師城,早已經將他們的權利削弱了下去。他們縱使想幫什麽忙,也無從幫起。


    最後,隻能是高崇前去了。雖然卓岩很是理解高崇的想法,也明白現在能離開的隻有他。可是,在卓岩的心中卻特別的不是滋味,總覺得自己過意不去,自己守在城中,讓兄弟出去拚命。而且這一舉動絕然是九死一生,而且那一線生機也極度渺茫,更不就看不出在那裏。


    卓岩拚命地不讓自己去想這些,然而,腦子根本就不聽他的使喚,隻要略有空隙便情不自禁地去想高崇會怎樣。。。因此,他不敢讓自己停頓下來,隻要有些空閑便趕緊讓自己忙碌起來。


    張橫在城頭看到下麵火光下忙碌的卓岩,很是理解他的苦衷,隻可惜縱使想去勸慰一番,卻也無從勸起,他想了想,也隻能搖搖頭,黯然下去。卓岩擔心高崇,他和文成方又何嚐不是呢。放眼望去,現在敵陣之中混亂的麵積已經小了許多,由此可見,高崇所帶之兵必然損傷極大。不過,他能撐到現在,卻也很是了不起了。


    這次突圍,高崇帶了一千人馬,牽動著楊凡的主力。隻是衝殺到現在,一千人卻已經不足百人之數了。其他盡皆戰死,竟然沒有一個被生擒的。。。許多宋師城的士兵都是殘肢斷臂,卻與敵人同歸於盡倒在了血泊之中。這種慘烈的場麵讓那些新兵們望而心怯,看著渾身是血的高崇,竟然不敢上前。


    好在文成方還有一萬精兵來支撐大局,不然,高崇這一次便當真突圍了出去。不過,時值此刻,高崇也已經是強弩之末,身上多處受傷,腿上一條半尺多長的口子血肉外翻,傷口的根部用繩子死死勒緊,這才致使他不致失血過多而亡。但,盡管如此,卻也讓他體力難支,頭昏腦脹。


    他的臉上滿是鮮血,看不出臉色如何,但是幹裂而沒有一絲血色的嘴唇卻證明了他已經失血太多。那條腿,早已麻木,沒有了知覺,當然也忘記了疼痛。。。若不是乘著戰馬,他根本就無法移動了。


    身邊的士兵有戰死了十幾人,剩下的幾十人依舊將那幾個身材瘦小,士兵打扮的人護在中間,不讓任何人接近。


    楊凡看在眼中,深吸了一口氣,以前他對高崇這個人了解的並不多。即便是青山腳下那一戰他是知曉的,卻也並沒有認為高崇有什麽可取之處,隻是覺得他若非憑借與嶽少安關係親密,根本就沒有資格也沒有可能坐上如今的官位。但是,現在做了敵人,他才發現了高崇的可敬之處,這個整日裏嘻嘻哈哈沒個正形的混頭小子,卻也是個人物。


    看著對方隻剩下了幾十人而且已經停滯下來,不再衝殺。。。楊凡抬手命令手下停手。


    眼見敵軍將自己等人圍困在中央處,高崇哈哈一笑,咬了咬牙道:“怎麽了?楊凡?不打了嗎?還是害怕了?是怕嶽先生弄死你,還是怕自己沒臉見他?當初嶽先生說你是個人物,你還當真是個人物,好哇,好哇……”


    高崇的話語雖是冷嘲熱諷,但其中也不乏悲涼。當初並肩作戰的兄弟,現在居然要治自己與死敵,這種感覺當真他娘的不是人該承受的。


    楊凡並不理會高崇的譏諷,隻是催馬上前,微歎一聲,緩緩言道:“高崇兄弟,我敬重你高義,私下裏我們可以把酒言歡。。。但是現在是在戰場,各為其主,立場不同,想來你也應該明白。帝師是待我不薄,然而,我楊凡始終是大宋之人,是皇上之臣。楊凡不想做一個無君無父之人……”


    “哈哈……笑話……”高崇冷笑道:“楊凡,我高崇當真是看走了眼,沒想到你不單會裝忠厚老實,而且還是一個牙尖嘴利之徒。讓你幾句話說來,老子便成了無君無父之人了?去你娘的吧——”


    楊凡聽到高崇突出穢言,麵色微變,但隨即恢複正常,淡然言道:“高崇,今日我沒興趣與你鬥嘴。楊凡此來是迎接帝師夫人的。刀槍無眼,為防傷著諸位夫人,還是請夫人們自己行出來吧。”


    “迎接嗎?”高崇戲謔地看了看楊凡,慢慢轉回頭去,輕聲說道:“師母,楊凡將軍有請,如之奈何?”


    為護在中間的幾人頓了一頓,緩步行了出來,慢慢地朝著楊凡走去。


    楊凡不知怎地,忽然心中一緊,禁不住警惕了起來。嶽少安的幾位紅顏,他也是知曉的,雖沒有見過麵,但是當初大鬧刑場救嶽少安的事,他也是略有耳聞的,自然知道諸女都是手段高明,身懷武功之人。自然不敢大意。


    那幾人朝著楊凡走著,緩緩地靠近,待到距離他一仗之地時,驟然加速,同時手中一把墨黑色的長劍刺出,直奔楊凡的各處要害。


    楊凡大驚失色,趕忙手掌一拍馬背,整個人向後躍去。與此同時,他手下的將領們齊聲吼道:“保護將軍。”在說話的同時,便齊身而上將楊凡擋在了身後。


    不過,縱使救援的夠快,而且楊凡早有提防退的也很及時,但他的臉上還是被長劍狠狠地劃了一條口子。楊凡感覺臉上的傷口並不如何疼痛,卻是隱隱發麻,心中大駭,知道劍上有毒。此時他那裏還不知道那幾個人是假冒的。心中怒極,厲聲嘶吼著道:“給我殺,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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