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關嶺西邊的密林裏行出來幾個人,一個個灰頭土臉,滿身是泥。其中一個大光頭使勁地唾了兩口唾沫罵道:“娘的,這是什麽鬼地方,山上怎麽會有泥坑,而且還看不出來,那口泥水差點沒嗆死老子。”


    另一個小光頭抹了一把臉,道:“娘的,你還有臉說,你掉下去便掉下去吧。我們想辦法把你拉上來就是了,你拽我幹什麽?這下可好,你沒嗆死,我差點被你害死……”


    “好了好了,兩位將軍便少句吧,看時辰劉文才他們應該也快到了。我們得抓緊時間,將他們截到這裏來,不然一旦他們到了嶺前便不好弄了。”


    這幾人正是金茂、洪猛、章初三和幾個親衛,他們在沉關嶺上查看地形,卻弄了個灰頭土臉,不單滿身是泥,就連戰馬就丟在了一邊。不過,他們卻沒有時間整理。


    洪猛看著幾人狼狽的模樣,道:“現在沒有戰馬,你們幾個便留在這裏吧,劉文才那裏,我去通知,我腳力快些……”


    “好!勞煩洪將軍了……”金茂拱了拱手,打了一個官腔,這是現在他滿身黑泥,整個人就像一個猴子似的,這一拱手活像耍猴藝人手中的猴子,怎麽看怎麽別扭。洪猛急著去攔劉文才,還沒有細看便轉身而去。但是這一幕落在章初三的眼中,卻將他逗樂了,哈哈大笑間,章初三的大口張開,卻更為可笑,他不單全身黑泥,連牙齒都是黑的,隻有頭頂一圈還是那麽的亮堂,配合上他那體形,雖不似金茂那般像隻猴子,卻像一個頭頂脫毛的大猩猩。一時間,金茂也被他逗樂了,幾人坐在地上大笑了起來……


    跑出去老遠的洪猛聽到身後幾人的笑聲,不知故裏,眉頭不由得皺起,眉毛上幾塊微微有些幹了的泥巴頓時掉了下來……


    宋師城中,嶽少安從蕭樂兒的房間中行了出來。周龍萱還是老樣子,清麗的容貌,一塵不染的肌膚,隻是那雙美麗的眼眸卻依舊無神,空洞著,名醫遍訪,到現在都還是老樣子。蕭樂兒也是束手無策,隻能這樣拖著了。每次看到周龍萱他都心生愧疚,隻希望她快些好起來,哪怕是到時候她不原諒自己,要為父兄報仇,自己也認了。隻可惜,天隨人願這種事情是很難發生的,天意弄人他倒是深有體會……


    蕭樂兒現在清瘦了許多,洪玉若的死到現在都讓他難以釋懷,嶽少安從進屋到出來,她也隻是看著他,並沒有說話,而嶽少安自己卻也不知該和她說些什麽,隻是臨走之時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雖然感覺到蕭樂兒眼神微微躲閃,神情有些不自然,他也沒有再說什麽,輕輕地離去,輕輕地推上了屋門。


    行至後院門口,嶽少安長出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現在大理那邊的安排已然就緒,但是關鍵時刻現在才到來,容不得出一點疏忽,一個的疏忽都有可能導致滿盤皆輸,故而,他不敢有絲毫掉以輕心,就是自己的情緒也盡量調整的很平靜,這樣才去處理公事。


    調整好了情緒,嶽少安正待去議事廳,忽然,一個身影從門側閃了出來。嶽少安嚇了一跳,抬眼一看,卻是郭霜怡,這小丫頭現在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青澀的小女孩了,早已經出落成了大姑娘,而且經曆了上次的事,她現在的性情也收斂了許多。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揮舞著小拳頭的小師妹了……


    她站在嶽少安的身前,雙目望著他,不說話,就這樣看著。


    嶽少安也回望著她,過了一會兒,感覺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便輕咳了一聲,道:“霜兒,你找我有事?”


    郭霜怡小手握了握,道:“嶽少安,你是不是討厭我?怕見到我?”


    嶽少安有些詫異道:“何出此言?”


    “那你為什麽自從回來也不來看我,我與師傅的放假隻隔著一堵牆,師傅那裏你已經去了多次,我這裏,你怎次也沒有來?”郭霜怡的聲音中帶著些許哭腔。


    這讓嶽少安略微有些不知所措,在他的影響中,郭霜怡是從來都不哭的。現在怎麽會這般,他向前走了幾步,道:“霜兒,這你就錯怪我了。主要是你現在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小霜兒了,若是我再經常出入你的閨房,這對你不好……”


    “我都沒有在意,你怕什麽?”郭霜怡抬起了頭來,眼中一層薄薄的水霧忍了回去,道:“嶽少安,你以為從我進入宋師府,來到你的後院後,我還能嫁別人嗎?”說罷,她轉身跑了出去……


    嶽少安呆呆地立在了後院門口,緩緩轉過頭來,剛好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遠處,心中不由得的有些茫然。這小丫頭今日是怎麽了?郭霜怡從小在蕭香劍派長大,在她身邊的都是女子,因而男女之防,和女子本該有的矜持在她的身上表現的極少。


    嶽少安也從來沒有注意過這個,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郭霜怡現在已經快雙十年華了,這個放在他出生的那個年代還算是個小姑娘,可是放在這個時代,卻已經是老姑娘了。嶽少安因為前世的記憶讓他的觀念始終是和這個時代長大的人有一些區別,盡而使得他一直都疏忽了這一點。此時想來,郭霜怡說的一點都沒有錯,住在了自己的後院,就算自己和她之間沒什麽,別人也會將她當成自己的女人了。這樣一來,誰還敢娶她?看來,這件事得抽個時間處理一下了,他搖了搖頭朝門外走了出去……


    此刻的郭霜怡撲在了阮憐心的懷中哭個沒完,阮憐夢站在一旁皺著眉頭,道:“我說霜兒,憐心讓你去刺激相公,你怎地把自己刺激了。哭得我頭都大了……”


    “憐、憐夢……姐姐,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麽了。本來憐心姐姐讓我去說,我還有些不好意思開口,可是說完之後,自己就心酸的厲害……”


    阮憐心拍了拍她的後背,道:“哭就哭吧,相公這個人便是這樣,他看是聰明,對於感情的事卻常被聰明所誤,抓個理總是別不過來。玉若姐姐和君竹妹妹的死對他打擊很大,你若不主動一些怕是他今生都不會主動了……”


    “那接下來怎麽辦啊?”郭霜怡抬起了淚眼。


    如此,這般,這般……三個女人悄聲地合計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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