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三層,五人嚇了一跳。


    推開門,眼前是整整有足球場那麽大的一個穹頂圓廳,廳裏還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一眼望去,胸襟馬上開闊起來。


    近處的牆壁上刻滿了浮雕,天使、巨龍、人類、精靈、鐵、血、火……從低到高鑲嵌著不下千盞魔法燈,顏色從低處的寶石藍過渡到穹頂的亮紫,光芒播撒下來交織在一起,撫著平滑、潔白的理石地麵,讓整個空間如夢般美麗。


    “酷……”無常雪情不自禁地為之迷醉,放鬆地垂下雙匕,閉上雙眼仰頭向天,呢喃著道:“這才是配得上我們的舞台。在這裏戰鬥,流血,痛……人生樂事。”


    寒絕、赤瀲從未見過無常雪這般柔和但凜然的一麵,還未來得及細想,陡然被他的話激起了心中豪情,紛紛握緊了手中武器,眼神狂熱熱血澎湃,恨不得立即尋得怪物發泄一番。


    赤瀲矜持地笑著,驕傲且不容懷疑地郎聲說道:“能和無兄一起戰鬥,亦是人生樂事。”


    寒絕聞言笑著斜了他一眼:“和我一起戰鬥就不樂了?老赤你要曉得,你身邊這個叫做寒絕的家夥,在他所經曆的每一款遊戲裏,都是傳奇法師!”


    兩人相視一眼,暢快的大笑出聲,同時邁步跟在了無常雪身後。


    再看專夜和白雪,同樣難以自抑,但程度輕了許多,因為畢竟早就和無常雪激情四射、狂笑狂歌的一起戰鬥過。


    如此,一路向大廳中央行去,五個人都是一般的戰意高昂,卻隻有無常雪一人眼神清明,身體放鬆,頂尖高手與一般高手的毫厘之差,便在於此處了。


    一步步接近大廳中央,原本看不見的東西也漸漸清晰,一座精美得讓人不忍踩上去的魔法陣浮刻在理石地麵上,藍紫兩色光芒在這裏糾纏、剝離,一道道納入法陣上的紋路,幻出萬種顏色。隨著那光越來越盛,法陣中央浮起一尊鐵漢。


    沒錯,鐵漢,鋼鐵般的漢子。


    那虯結的肌肉是鐵,流暢的身軀是鐵,幽黑的雙眼流露出的冰冷還是鐵。


    層次分明地,四個遠程停下了腳步,舉起了弓和杖,無常雪邁著小碎步,飄逸地踏著激情向鐵人電射而去。


    “級鋼鐵突擊者,力量1,敏捷17……小心!這是速度加強型!”


    專夜仍是一上來就探測,報到一半突然大驚失色,此刻無常雪已經踏出了衝刺的最後一步。


    速度加強?!那麽就是防禦削弱了……正好戰個痛快!


    無常雪淡淡一笑,伏低身體,右腳微屈,待力道蓄到極限,上身猛地斜張,閃過鋼鐵突擊者揮來拳頭的同時,眼花繚亂地五刀砍在它的腋下,五聲脆響伴隨著迸射而出的火花連成一聲長鳴,電光火石間,一人一怪交錯而過,無常雪前踏斜轉,返身衝向了鋼鐵突擊者的另一側。


    鋼鐵突擊者反應絕對不算慢,無常雪剛剛重新加速,它就半轉過了身體,又是一拳揮去。其它幾人等的就是這刻,四道攻擊同時發出,除了白雪的聖光球,其它三道攻擊的目標不約而同地選在了鋼鐵突擊者的左肩。


    不得不承認,赤瀲發現的那條斷臂對幾人的啟發很大,鐵人最脆弱的地方就在各處關節,脖子防禦太嚴密,肘部和膝蓋皮太厚,唯獨肩膀有可乘之機,無常雪幾刀一出手,大家立即明白了他的作戰思想。


    赤瀲和專夜且不去說,弓箭現在能起到的作用相當微乎其微。寒絕放棄了大火球,改用初級魔法酸液箭,這法術攻擊力不高,但腐蝕效果很好,一箭射在鋼鐵突擊者的肩膀上,嘶拉一下被它表皮的抗性蒸掉大半,剩下的那一小點順著幾人物理攻擊時留下的刻痕蔓延,緩慢但鍥而不舍地向裏侵蝕,直至被蒸發殆盡。


    無常雪將鋼鐵突擊者扯了個半轉,卻並未衝上攻擊,虛晃一刀再次前踏折返,拿出了他最擅長的幻步牽製。


    鋼鐵突擊者駢指為刀,連續揮空了兩下,本來穩穩當當的身體突然一個踉蹌,卻是因為終於跟不上無常雪的速度而導致上半身與下半身動作不協調,鐵人終究不是生物,缺乏生物體肌肉特有的柔韌性,穩是穩了,但細微處的活動卻始終那麽生澀。


    無常雪抓住機會,再次折身時偏了偏方向,掠過了鋼鐵突擊者的身側,左手試探性地輕輕一晃,鋼鐵突擊者戰鬥本能很強,也不攻擊,隻是拉開架勢護住了身體上部,無常雪壓下匕首用刃麵護住小臂,重重地頂上了它的小臂,“啪”的一聲悶響,無常雪借力擰身,閃過鋼鐵突擊者偷偷頂起的膝蓋,主手匕首又在它的腋下劃了一刀,人怪一觸即分,無常雪再次小勝。


    重新開始折返跑的無常雪隱蔽地抖抖左手,微微發麻的感覺讓他對整個身體的把握稍弱了一分,很不舒服。調出裝備屬性掃了一眼,短短兩次接觸讓雙匕的耐久各掉了一點。


    試探得差不多,是時候製訂作戰計劃了。


    心裏有了決斷,無常雪沉聲開口:“我繼續牽製,你們各尋戰機,全力出手,白雪統籌遠程打擊,注意欺騙,5分鍾後本輪攻擊結束,計時開始!”


    無常雪一聲令下,幾個遠程壓抑半天的激情終於可以盡情發泄了,幾乎是一瞬間,噴薄而出的戰意化做不同顏色的光芒,電射而至。


    白雪的聖光球對酸液箭有抵消效果,所以不能直接攻擊肩膀,隻做牽製、迷惑、掩護用,她的戰鬥風格和為人一樣,絲毫不帶煙火氣,就那麽安安靜靜的站在原地,一發發聖光球劃著弧線拉出長長的尾光,遮擋著其他人的攻擊軌跡。


    寒絕蒼白的臉頰上掛著一抹病態的紅暈,眼睛裏嵐風呼嘯,冰冷狂暴。他單手揮起法師杖,杖頭一點即收,一道酸箭飛射而出,另一發大火球已經開始吟唱,酸箭剛剛在鋼鐵突擊者左肩蒸起白霧,大火球也隱在了聖光球後奔向右肩。


    寒絕精準、高效得如同一台機器,分明是在爭分奪秒的追求快速施法,卻如同閑庭信步般從容,他這是在用自己的理解來詮釋傳奇法師——所謂傳奇,便是千萬次的琢磨、計算與嚐試,再經過億萬次的單調重複,最後被深深刻在骨子裏的動作本能!


    赤瀲似笑非笑地微微揚起嘴角,狂熱的眼神隱藏在這春風拂麵般的表情下,讓他散發出一股邪異的魅力。他拉弓持箭的雙手始終如磐石般穩定,腳下卻一步未頓,快速地劃著半弧,銳利的目光始終盯在鋼鐵突擊者的脖子,位置、時機全合適了,身體驟停,目光左移便射左肩,目光右移便射右肩,絕無不中!


    一箭射出,移動,壓弦,搭箭,鎖定,再射……整套動作一氣嗬成,流暢,賞心悅目。


    這樣的攻擊,對體力的消耗非常巨大,但他心情愉悅並樂此不疲——我赤瀲,不隻是公子哥兒!


    專夜少有的沒在打怪時喋喋不休,仍舊是一臉無所謂,但動作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摘去那頂招牌似的帽子,誰還能從背影認出他來?


    所有人都是一般心思,偽裝太久,身體會發鏽的。心境、場景、強敵、同伴,如此種種難得集齊,唯願拋開顧慮,暢快淋漓一戰!


    無常雪橫刃卸力,遠遠翻開半跪落地,大口地喘著粗氣。鋼鐵突擊者不依不饒地衝上,一步跨出,轟然悶響地麵輕顫,沉重的腳步像踏在人的心頭,龐大的身軀挾著巨大的能量躍至半空,雙手抱錘狠狠向無常雪砸去。


    無常雪臨危不亂,冷靜地計算著速度和距離,直到那鍋大的拳頭砸到頭上,才驟然發力向後閃去,卻未將速度提到最高。


    鋼鐵突擊者眼見到手的沙包就要飛掉,竭力伸長雙臂,眼見一點點的接近目標,卻無論如何都沾不上,還要麵對無常雪那嘲諷的眼神,如果是隻有感情的生物,隻怕當時就要鬱悶得吐血。


    等到鋼鐵突擊者落地,突然發現了大事不妙。在半空中舒展身體作小天鵝狀的後果很嚴峻,小天鵝有翅膀控製重心,它可沒有。


    鋼鐵突擊者雙腳沾地後正要半蹲卸力,但前探的上身實在太過沉重,蹲伏的動作還沒做出一半,龐大的身軀就已倒金山傾玉柱般向前砸落,“哐”的一聲巨響,鋼鐵突擊者以一個標準的高台跳水姿勢上壘,五體投地,大拜。


    如此良機,那是無常雪冒著生命危險才創造出來的,幾人的攻擊第一時間殺到了鋼鐵突擊者的腋下。


    空門大開打起來就是舒服,寒絕的酸液箭頭一次被這boss照單全收,這位置果然很脆弱,專夜、赤瀲一左一右,兩支箭竟然全部紮透鐵殼,無常雪的幾刀雖然沒能劃破外皮,但也留下了深深淺淺的五道刻紋,這兩個位置對於寒絕的酸液來說,從此再無抵抗力。


    從鋼鐵突擊者倒下到它再爬起來重新拉開架勢,這短短的10餘秒時間內,五人對它造成了超過之前分鍾努力的傷害,再次正麵無常雪的boss,攻擊動作明顯地帶了滯澀,全無原先的靈活爆發力。


    另外一個顯而易見的好處就是,鋼鐵突擊者受此打擊,作戰方式開始向防禦轉換。


    趁它病,要它命,顧慮哪打哪。五人都是心狠手辣之輩,其中更有專夜這麽個極品陰人,放開了手腳後,開始了花樣百出的騷擾式攻擊。


    無常雪打頭,換上了兩把備用匕首開始猛紮猛砍,但卻技巧性地隻在鋼鐵突擊者下路折騰,這下合鋼鐵突擊者的意了,稍微彎腰就夠得到無常雪,還不怕抬起胳膊露出腋窩,偶爾頂膝踢腿,攻擊倒是愈發猛烈。


    可惜專夜和赤瀲沒那麽好糊弄,一弓一弩不住地往它頭臉上射箭,還淨挑它被白雪聖光球閃花眼的空隙裏見縫插針。


    鋼鐵突擊者的眼睛雖然是寶石製品,但一樣會被紮碎,所以它根本不敢怠慢,攻擊一到就立馬開始搖頭晃腦,這一晃,無常雪的匕首就毫不客氣地在它後膝彎處開鑿,前踢後踏的卻怎麽也踩不到泥鰍般滑溜的無常雪。


    並且這踢腿動作總不能兩隻腿一起踢吧?抬起一隻腳,另一隻就必定要站穩了支撐身體,寒絕就顛顛地繞著小圈,往它後膝彎處射酸液箭。


    這位置的裝甲比腋下要厚得多,因為總露在外麵嘛。不過畢竟是關節,總有縫隙和防禦薄弱處,灌進去的酸液攻擊絕對不高,鋼鐵突擊者頭上冒出的傷害就沒上過,但這麽一點點腐蝕著關節,比直接爆擊出千八百傷害還恐怖。


    鋼鐵突擊者雖然隻是沒有感情的構裝生物,但它有分辨能力,這樣下去很不妙,這結論很顯而易見,可它智力低下,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應付,於是本來一板一眼的反擊和防禦動作開始走形,頻率也開始發生微弱變化。


    如果能這樣一直打下去,絲毫不給鋼鐵突擊者反應時間的話,相信很快就會有決定性的戰果出現,可惜幾人的體力先後告急,最慘的是赤瀲,一張俊臉上全是汗跡,繞到背對眾人的位置時還死狗似的吐著舌頭,眼看就要堅持不下去了。


    白雪翻來覆去就隻用那一個聖光球,偶爾給眾人加持個聖光,輕鬆得很。所以她一直清晰地把握著局勢,此刻見到時間將盡,開口準備結束本輪攻擊。


    “4分50秒,準備脫離戰鬥,順序是專夜、赤瀲、無常雪,寒絕油膩術。”


    “收到。”


    四個人依次給白雪回了句話,開始一個個撤離,無常雪最後要負擔起牽製,領著鋼鐵突擊者在原地轉了幾圈,很容易地拉開了距離。


    寒絕的油膩術一出手,鋼鐵突擊者應聲而倒,爬起來,又倒。哐哐的響聲在大廳裏回蕩,外加地動山搖。


    五個人裏有四個將近脫力,紛紛坐下休息。經曆了這麽一輪高強度的戰鬥,大家興致都很高,連喘粗氣的聲音都和往常不一樣了。


    “嘿!真TM痛快!和會裏那幫飯桶打怪,比TM**還沒勁。”赤瀲砰地一下倒在地上,一張嘴就把幾人全震住了,他自己卻還沒感覺,扔出了更大的炸彈:“白大美女,給我放兩個活力,等會繼續射它!”


    白雪無動於衷,赤瀲說什麽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麵不改色地吟唱活力。


    剩下的三個大老爺們可就有點蒙了,大眼瞪小眼地麵麵相覷,開始用表情交流。


    無常雪瞠目結舌:“原來老赤這麽豪放啊?!”


    寒絕暈頭漲腦:“果然人不可貌相……”


    專夜最淫蕩,衝著赤瀲下身一個勁地擠眉弄眼,這表情的含義……呃,很和諧,還是莫翻譯了……


    赤瀲見沒人搭茬兒,以為大家是在抓緊時間積攢體力,殊不知真相是全被他嚇住了,於是也開始閉目養神,一邊還為這場暢快的戰鬥愉悅地笑著,看在無常雪三人眼裏,立即勾起了心中無數遐想,無聲唏噓過後,一個個麵色古怪地忍著。


    天幸油膩術隻有0秒時間,否則幾人心中的故事版本還不曉得會被更新到哪一代。


    鋼鐵突擊者剛爬起來就向幾人發動了衝鋒,看著它那略微有些走形的動作,無常雪輕聲道:“到底還是火候不足啊……”


    “再來一次就差不多了。分鍾?”白雪抬起了垂著的權杖,淡淡地接道。


    “這次分鍾。計時開始!”


    無常雪話音一落,赤瀲嗖的一下躥了出去,從側麵繞向了鋼鐵突擊者,無常雪和專夜、寒絕默契地對視一眼,惡劣地偷笑著跟了上去。


    已經不複開始之勇的鋼鐵突擊者,對付幾人並沒有什麽太好的辦法,仍舊輕而易舉的被無常雪吸引了全部精力。


    按傷害算無常雪最高沒錯,但論威脅卻是寒絕最大,而幾人中生存能力最強的正是無常雪,低下的智力,已經決定了它的命運。


    五人的攻擊不再激情四射,沉穩、節製的發泄更加具有效率,第二個分0秒過去,摔得胳膊半吊雙腿半折的鋼鐵突擊者見證了最輝煌的那一刻。


    無常雪狂暴地正麵衝擊著,一次折返,十道電光,兩把備用匕首和鋼鐵突擊者脖子上的外甲同歸於盡。


    專夜倒掛在鋼鐵突擊者的脖子上,硬生生的將那裂隙掀開,寒絕的大火球炸裂了最後一絲連接,赤瀲一支穿雲箭射在沒了保護的動力源上,伴隨著一聲清冽的脆響,代表著鋼鐵突擊者生命之火的鮮豔紅芒應聲熄滅,這不可一世的boss癱成一堆廢鐵,五人軟軟倒地。


    “呼、呼……痛快!果真是人生樂事!”赤瀲喘著粗氣,衝著幾人燦爛地笑著,並且省掉了他那恐怖的比喻。


    專夜心滿意足地哼哼著附和道:“恩哼……比那什麽和那什麽都痛快!”


    “哈哈!咳咳……”


    氣還沒喘勻淨的無常雪和寒絕爆發出一陣狂笑,赤瀲很是莫名其妙,但什麽也沒說,隻是爽朗地跟著笑,無常雪幾人見狀,笑得越發瘋狂,就連白雪也忍俊不禁地彎起了嘴角。


    遙遙地,穹頂傳來了回音,一層層的激蕩著:人生樂事,人生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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