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看看就行,給錢做什麽?”丈母娘嘴裏這麽說,可是那笑眯眯的眼神,卻是出賣了她真實的想法。不是在乎這幾百塊錢,是在乎這一份心意。


    “先坐會兒,待會讓你爸帶你們上後山挖筍子去。”小強喜歡吃筍子,丈母娘記得真真的。按道理說,竹筍什麽的,清明節前後才是最適宜吃的。可是女婿好不容易來一次,怎麽地也要去山上看看,挖幾根讓他嚐嚐鮮也好。


    “我爸人呢?”小強隨口問了一句。


    “他還能幹啥正事?這不到村頭小賣鋪打牌去了麽?你們坐著,我去買瓶酒,順便喊他回來。”丈母娘提了個暖瓶放到桌上,跟女婿閨女招呼著,就朝門外走去。


    “別,我又不是不認識路。挖筍子,我們倆去就行了,讓我爸打會兒吧。”不知道是高鐵上人家的那番話打動了他,還是丈母娘的態度打動了他,總之王小強的態度變得貼心極了。這讓他的媳婦,心裏頭也是暖暖的。


    “老公,你小心點兒別崴了腳!”初春時節,山上的花草被露水滋潤得濕滑無比。踩在上邊,一不小心腳下就會一滑。這裏的楠竹很多,也有不少人會在清明節掃墓的時候,順帶著挖一些竹筍帶回去。挖的人多了,又沒人補栽,這地上就留下了一個個碗口大小的坑。


    “你拿著棍兒走前頭!”小強聞言停下腳步,將手裏的竹竿兒交到媳婦手裏說道。


    “咋了?”媳婦有些不明白丈夫為啥要她走前頭。


    “天氣在轉暖,冬眠了一個冬天的蛇估計開始蘇醒了。沒聽人說,打草驚蛇麽。你走後頭,萬一我把蛇驚了。它一抬頭,一準咬你腿上。我走後頭,蛇要是咬就咬我吧。”也不知道這話小強是打那兒聽來的。雖然不一定正確,可是從他嘴裏說出來,卻讓媳婦的心裏又暖了幾分。


    “老公啊,不如,咱們把孩子交給婆婆帶吧。你一個上班太辛苦了,我也想出去找活兒幹。這樣,也能替你分擔一點壓力。”順從了小強的意思,打頭裏走著。走沒幾步,他媳婦忽然開口說道。這個想法,已經存在於她的心裏不是一天兩天了。分擔壓力是其一。其二,不管男女,在經濟上還是獨立一些的好。手裏有了錢,起碼買化妝品和衣服什麽的經濟上壓力沒那麽大。打扮打扮,自己也能美起來。小強的媳婦心裏想道。網頁裏那些女人穿的羞羞的衣服,她也想買兩套。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穿給自己的男人看。


    “回頭再說吧,小城那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消費高,收入低。趕明我托托人,看看能給你找個稍微好點的活兒不的。”小強嘴裏答著話,眼神四下裏瞟著。他在找筍子,這個季節的嫩筍子,炒肉吃是他最喜歡的了。


    “那邊的筍子都冒頭了,咱們去挖吧。”順著竹林朝山上走,一路行來並沒有看見什麽筍子。走了約莫半個小時,小強媳婦忽然抬手朝前頭一指道。小強順著媳婦的手看去,果然前頭有一片冒了頭的筍子。露水將它們滋潤得嬌翠欲滴,挖回家烹飪肯定味道差不了。小強咽了一口口水,拉著媳婦的手加快了腳步。


    “這兒的筍子一定沒多少人挖,以前的老了,爛了。變成了肥料滋養出新的嫩芽來了。”用小鋤順著筍子周圍摳掏著,小強嘴裏輕聲說道。


    “噗!”眼看就要把根給摳出來了,小強的手裏不由得加了一把勁。一鋤頭下去,他就覺得自己的鋤頭像是挖到了一團棉絮上頭一般。心裏納悶著,小強手裏一使勁翻起了一大塊泥土。泥土裏,幾隻白色的肉蟲在那裏翻來鑽去的。將鋤頭一甩,把沾在上邊的泥土甩到了一邊。泥土啪一聲摔在地上,一團扭曲在一起的白色肉蟲就那麽摔了個四濺。


    “蛆...”小強的媳婦忍不住幹嘔了幾下。在農村長大的娃娃,對於蛆這種東西並不陌生。以前條件差的時候,家家戶戶都會用一口已經廢掉的大缸埋在地上,然後做成一個簡易的廁所。有時候清理得不及時,缸裏的穢物一多,就會滋生出這種東西來。人蹲在缸上,低頭就能看見一團團的蛆蟲在屁股地下扭曲翻滾著。那種感覺,很酸爽!筍子底下怎麽會長出蛆來,這個問題小強跟他的媳婦不知道。但是蛆這種東西,讓夫妻倆都覺得很是惡心。


    小強連忙起身用鋤頭翻起一塊泥土,將那團蛆蟲刮到坑裏掩埋了。然後才走到媳婦身邊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安撫著她。剛挖出來的筍子倒在一邊,紮根的地方露出了一個碗口大小的洞。小強安撫好媳婦,走過去想要將它拿起來。土裏邊有蛆蟲,可是筍子是幹淨的。頂多回去用水好好洗洗也就是了。他心裏這麽想著。才走到筍子旁邊,小強一彎腰正準備拿起它來,卻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走,快走!”不等媳婦開口問他怎麽了,他緊握著出頭起身拉著媳婦的手就朝山下走去。


    “哎?拿上筍子!”小強的媳婦回頭朝那個已經被挖出來的筍子看了看道。


    “不要了,快回去!”小強麵色蒼白的催促著自己媳婦。筍子?就是金子他也不敢要了。因為筍子紮根的那個洞下邊,露出了一隻旅遊鞋。旅遊鞋鞋口處,一根腿骨赫然入目。難怪這裏的筍子長得比別處快,原來下邊有個死人。這些筍子,是被屍體的養分滋潤起來的。


    “不是挖筍子去了麽?怎麽空著手回來了?沒找著?待會讓你爸去挖。他比你們會找!”見女婿臉色有些不好看的坐在堂屋裏發呆,買了酒又買了煙的丈母娘將手在圍裙上擦抹了兩下說道。


    “別,別讓我爸去挖。”小強抬頭看著自己的丈母娘說道。


    “怎麽了這孩子?還跟筍子慪上氣了?待會讓你爸多挖些下來,我炒了讓你消氣。”丈母娘在那裏哄起了自家姑爺來。


    “那裏有死人...”一直憋著沒敢說實話的小強,終於忍不住把話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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