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7章 餞行


    "本來不就是如此嗎?"聽妻子的口氣醋意滿滿,南宮羨更加困惑。


    "那方才……是怎麽回事兒?"映雪板著小臉,嚴肅地問。


    "你說小中秋?"南宮羨不確定的反問。


    "嗯。"


    "他隻是送了件鬥篷進來。"南宮羨有些哭笑不得:"還有,你怎麽會介意他?他又不是女子。"


    映雪將小木瓢丟進水裏,撒潑了起來:"反正不行。你以往在襄王府,不也是我一個人照顧的嗎?現在是嫌我不夠體貼了嗎?"


    南宮羨又好氣又好笑,但還是毫不猶豫的順從了她沒來由的無名火。"你看你,說的都是什麽話?我依你便是。"


    "這還差不多。"她這才露出笑容,伸出小爪子,給他放鬆肩膀。


    南宮羨卻握住她的手,眼神曖昧的提議道:"進來一起洗。"


    "不行,沒帶衣裳。"


    "沒關係,有我……"


    湯池那裏,是溫香軟玉,龍鳳呈祥。


    湯池外,卻是林中秋咬碎了銀牙,氣紅了雙眼。


    他一路麵無表情的走回自己的住處,在桌邊靜坐了許久,連一盞燭燈都沒有燃起。


    半晌後,他忽然站起身,走入暖閣,將一隻關著金絲雀的鳥籠放在窗口。隨即,便關上房門,走出屋子。


    當他又回到乾清宮附近時,心裏的爭鬥還在不斷的折磨著他。


    除掉皇後,他至少還有親近陛下的機會。


    但除掉皇後,陛下該有多痛苦?


    思前想後,他忽然停下腳步,甩了甩頭,轉身又大步走回自己的住處。


    可隔著老遠,望向自己的窗口時,他整個人便呆住了。


    那鳥籠竟然不見了!


    他心跳如雷的奔跑過去,窗台上,房間裏,廊簷下,到處都不見那金絲雀的影子……


    四周空無一人,他覺得渾身都快凍僵了,頹然癱坐在廊凳上。


    事以至此,那便是天意了。


    "皇後,別怪我。陛下……別怪我……我……隻是覺得這世間太冷了,太想要一些溫暖了。"他極小聲的喃喃自語,望向遠方,卻看見榮祥殿那巍峨宮殿的一角,在月色中,發出森冷可怖的光亮。"榮太妃,對不起,請您原諒我……"


    朝暉皇帝登基的第一個除夕,迎來了映雪期盼已久的團圓飯。


    襄王府的原班人馬,公主府,還有潘府的人,都入宮過年。就連金香蓮和秦月如這兩位老朋友,都受到邀請,帶著全家進宮與皇後相聚。


    宮中的效率,自然比襄王府要強得多。從午膳到晚宴,都置辦的井井有條,讓人挑不出毛病。


    映雪從早到晚,都在與家人朋友說笑玩鬧,要多痛快有多痛快。


    南宮羨今日隻在早上處理了一些政務。之後的時間,便全交給了家人。


    隻可惜,兒子們有了舅舅和哥哥陪,根本沒空理會他。他隻能全程黏在皇後身邊求溫暖,求關注。


    晚宴時的煙花,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美。


    這不僅僅是因為觀景環境的改變,更因為此時此刻,幾乎每個人的心裏,都是輕鬆滿足的。


    煙火繽紛的色彩,讓美的人更美,可愛的人更添可愛。


    映雪從禦用的更衣間裏出來,南宮羨正靠在朱紅色的漆木柱子上等著她。


    眼眸隨著焰火的忽明忽暗,像是流淌著銀河。


    她走過去,與他牽起手,並肩佇立於憑欄外。


    眼前是瑰麗的蒼穹,腳下是溫暖的沃土。


    孩子們放肆的奔跑笑鬧,大人們或把酒言歡,或三五成群在宮庭玉宇間談笑。


    映雪目光深情的望向丈夫的側臉。這個他用盡全力去守護著的時代,並不比一千年以後的遜色。他說過,他正努力的追趕她的腳步,他做到了。


    心潮翻湧之下,她又望向天邊,隨著焰火的綻放,在心中默默的祝禱――時間啊,請你慢些走。跟我愛的這個人相守在一起,十年,一百年,上千年都不夠。


    春節過完,南宮羨便麵臨著一件極為重大的事情――春祭。


    這是新皇帝的第一個祭祖活動,所以無論如何,都必須依照全禮,完完整整的走一遍過場。


    雖然南宮羨是皇子出身,但也從未親身體驗過這種事情。大臣們都很重視,覺得這關係著今後的國運民生等一係列既玄幻又實際的問題。


    可南宮羨私底下卻有些糾結,按照全禮來走的話,他至少要在京郊住五天,還不能帶皇後一起去……想到映雪聽到這件事後,可能會有的反應,他便虎軀一震,背後發涼。


    果不其然,映雪聽聞之後,嘴巴撅到了天上,至少兩柱香的時間沒搭理他。


    可生氣歸生氣,她心裏當然清楚,丈夫有丈夫的難處和無奈。他不僅僅要顧全大局,還要在各個方麵保護她。如果身為皇後的自己,強行參與祭祖活動,那麽今後天下發生任何奇奇怪怪的事情,都要由她這個皇後來背黑鍋。


    冷靜下來之後,她才又恢複了笑臉。畢竟他隻是去京郊一代住幾天,又不是重返戰場。


    接下來的日子,似乎每個人都在為春祭大典忙活。


    映雪不想打擾丈夫,便很自覺的將生活重心偏向了兩個兒子的學業,弄得燁兒霖兒頭皮發麻。梓逸老師已經夠嚴厲的了,這還多了個事兒媽,每天跟在屁股後麵催功課。完全沒有了調皮搗蛋的時間和精力。


    時間轉瞬即逝,一轉眼,春祭大典便已經近在眼前了。


    出發的前夜,在為丈夫確定了所有行裝都萬無一失後,映雪與丈夫還有兩個兒子,在乾清宮外殿,擺了一桌她親手備下的菜肴,作為給丈夫的餞行酒。


    明日,她要把丈夫完完全全借給天下人。所以今日,當晚,南宮羨不是皇帝,隻是她潘映雪的丈夫,是燁兒和霖兒的爹。


    無論先前王府的人,還是宮人們,誰都沒敢來打擾他們一家四口享受天倫。


    窗外是如水的夜色,屋內燈火通明,溫言軟語,時不時夾雜著孩童稚嫩的聲音。


    王媽媽和崔管家偶爾路過,看見窗內四張美好的笑臉,也禁不住感慨萬千。


    "這四個小人兒,美好得像畫一樣。"王媽媽小聲說道。


    "所謂的隻羨鴛鴦不羨仙,也不過如此了。"崔管家也摸著胡子唏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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