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晉領著白吟霜下去以後,在偏廳裏和藹對她招招手,招呼她坐在椅子上。


    “今年多大了?”“家裏有什麽人?”之類,福晉和藹地問話,白吟霜覺得自己很幸運,跟著福爾康能夠見到她的父母,現在福晉又是如此和藹的一個人。當時爹爹果然說得對,不能攀高枝攀得太高了。如果現在要是跟了皓禎,隻怕在外麵進不得府。白吟霜心中一陣甜蜜,麵上卻是更卑謙地回答了福晉的問題。


    福晉話鋒一轉:“吟霜啊,在府中還著孝服,要是讓別人看到了……”看到孝服就會讓她想起夏紫薇,想到她非要讓自己的小丫頭出去買東西。說不定,就是那時候就謀劃著要跑出去。福晉臉色看起來有些猙獰。


    白吟霜莞爾一笑:“吟霜知道了,吟霜不會給大人還有福晉添麻煩的。”


    福晉點點頭,為白吟霜的上道很滿意。“你這幾天剛剛喪父,也不用幹什麽活,在府上休息就好。過段時間熟悉了,再安排你做事情。”


    白吟霜站起來,盈盈一拜,目中含淚,“謝謝福晉的恩典。”似乎承了福晉天大的情一般。福晉看著心裏很滿足,因為紫薇離開受的心傷,瞬間治愈了。


    白吟霜第二天就換上粉紅的一套衣服,早上向福晉請安的時候,福晉看著很滿意。福晉現在有點像是小孩子一樣,在夏紫薇那裏受到了委屈,要從白吟霜這裏補償。她也根本不管,白吟霜除了孝服是對還是不對。


    福晉和紫薇聊天的時候,總是要想著怎麽表現福家對她的好,要想著不能委屈了紫薇。和白吟霜則輕鬆了很多,白吟霜似乎會看到自己的心意一樣,挑著她喜歡的民間趣事講。還總是含蓄委婉的表現對福家的不盡感激。


    福晉知道白吟霜的心事,每次說到福爾康的時候,白淨的臉上會沾染緋紅,溫柔一低頭,像水蓮一樣不勝涼風的嬌羞。


    這年頭,男人誰沒有三妻四妾。要是福爾康收了白吟霜,有這麽懂自己心思的侍妾,也是不錯的。福晉心裏這樣想。


    福倫這幾天也輕鬆了很多,福晉不再是一副苦瓜臉了,自己的兒子福爾康提到紫薇的次數也大大減少,他舒了一口氣。五阿哥和令妃已經逼得他太苦。


    白吟霜的爹爹相當於是被自己兒子的行為間接氣死,福倫也顧不上了。反正白吟霜人都在自己府上,能出什麽幺蛾子?沒想到本以為是晦氣的白吟霜一來,倒是帶來了福氣,自己身上的擔子輕了很多。


    而且福倫巴不得白吟霜早早地喜歡上自己的大兒子,最好得了白吟霜的身子。這樣白吟霜更加不會折騰。而且,福倫在紫薇走了之後想起來,其實當初自家的兒子和太後身邊的晴格格可是看對眼的。紫薇怎麽說也是私生女,比不得養在太後身邊的正經格格。當時大概是被真假格格一係列事情弄懵了,愣是沒有想起來。收了白吟霜,正好讓爾康忘了紫薇,等太後回來的時候,忘了紫薇和晴格格在一起這才叫圓滿。福倫的如意算盤打得真好。


    在這個年代,男人總是三妻四妾,所以福爾康這廂還在糾結是不是自己背叛了紫薇,而父母這邊已經想把他和白吟霜送做堆了。


    白吟霜自小就和父親一起在外跑江湖,什麽人沒有見過?福倫和福晉的心思,她一看就知。現在福爾康明顯也動搖了,白吟霜想著,自己要是加把勁,肯定能在他心中占一席之地。


    福爾康最近已經沒有外出找紫薇了,對他來說,在家裏的白吟霜更吸引他的目光。可是白吟霜現在住著的房間,正好是以前紫薇住過的。福爾康幾次在走廊上徘徊,就是不敢上前敲門。他心裏有種感覺,他要是敲門,紫薇就會遠去。每每想到那天晚上聽到的悠悠歌聲,福爾康更加不敢敲門了。


    這一天,福爾康再次來到這條走廊,此時吟霜的門微微打開,福爾康站在柱子旁邊,可以看到她美好的側臉,飄忽的燭光下,吟霜似乎神聖而不可侵犯。福爾康轉移視線,看到了牆上的那把古箏,還記得當時紫薇在某個晚上彈琴唱歌,音容笑貌猶在眼前。福爾康的心一瞬間刺痛,歎了口氣,打算轉身離去。他已經有了紫薇,吟霜是那麽美好,他配不上她。


    彈起了彈起了我的月琴,


    唱一首《西江月》,你且細聽;


    寶髻鬆鬆挽就,鉛華淡淡妝成,


    紅煙翠霧罩輕盈,飛絮遊絲無定。


    相見爭如不見,有情還似無情,


    笙歌散後酒微醒,深院月照人靜!


    彈起了彈起了我的月琴,


    唱一首《西江月》,你且細聽!


    忽然的歌聲,讓福爾康止住了步子。吟霜的歌聲清脆,咬字清晰,一串串歌詞,從喉中源源湧出,像溪流緩緩流過山石,潺潺的,輕柔的。也像細雨輕敲在屋瓦上,叮叮咚咚,是首優美的小詩。至於那歌詞,有些兒幽怨,有些兒纏綿……像春蠶吐出的絲,一縷縷,一絲絲,會將人的心,緊緊纏住。


    福爾康不知什麽時候,越走越近,聽著吟霜的歌聲,癡了、醉了……


    一陣風過,門此時“吱”的一聲打得更開,白吟霜穿著件白底綃花的衫子,白色百褶裙。坐在那兒兒,端莊高貴,文靜優雅。那麽純純的,嫩嫩的,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纖塵不染。烏黑的頭發,鬆鬆挽了個公主髻,髻上簪著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麵垂著流蘇,彈琴時候流蘇搖搖曳曳的。


    聽到門口的動靜,白吟霜抬起頭,福爾康正好對上她的眸子,心猛的一跳,如此烏黑晶亮的眸子,閃爍著如此清幽的光芳。


    “此曲隻因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福爾康撩開袍子,走了進去。


    “公子。”吟霜害羞地抱住月琴站起來,對爾康行了個禮,“讓公子見笑了,這是我自己填的詞。”


    福爾康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仔細打量著吟霜,“天,這真是讓人意外。我本以為上天給了你如此容貌已經夠偏愛了,你居然還懂填詞,歌也唱得真好。”


    白吟霜微微一笑,讓福爾康坐了下來,自己也側坐在一邊,兩人聊天,白吟霜細細說著自己怎樣學會作詞,又說起自幼隨父母走江湖,說起曾經挨過許多苦難的歲月,說起十歲喪母,和父親相依為命……


    福爾康深深凝視著白吟霜,長長久久地凝視著她。此時此刻,他的眼中隻有她。古箏猶掛在牆上,但是已經沒有人會注意到了……


    從這以後,福爾康每晚都會來找白吟霜,月華初上,白吟霜撥弄月琴,總是會為福爾康唱一曲,二人最喜歡的還是《西江月》。


    彈琴後,福爾康會談王府,談爾泰,談王爺和福晉,談思想,談看法,談人生……吟霜也談自己,她曾經的歲月,她的理想,她的看法。她的故事,和他的故事,是那麽天壤之別,截然不同的,兩人都聽得津津有味。兩人都情不自禁的,去分擔著對方的苦與樂,去探索著彼此的心靈。每次交談之後都會覺得他們的心靈靠得更近。明明是不一樣的人生,卻有著相同的看法。


    一次晚上,白吟霜看到福爾康身上的衣衫被火燭燎了一個口子。主動請纓要幫他補好。


    第二天,福爾康再來的時候,衣服已經縫好了,福爾康驚喜地看著,這是他最喜歡的一件衣服,現在已經完全看不出破損的樣子了。他深深看著眼前的白吟霜,吟霜也揚起睫毛,靜靜的瞅著爾康了。白吟霜顯然是熬夜做的,一雙美目有著血絲,但是在福爾康眼中是如此美好。


    一時間,爾康隻覺得一股熱血……猝然,所有的矜持全部瓦解,他放下衣服,衝了過去,忘形的張開雙臂,把她緊擁入懷,一疊連聲的說:“吟霜!吟霜!”


    吟霜伸手環住爾康的後頸,把頭側放在福爾康的箭頭,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某種意義上來說,學士府這段時間可以說是夜夜笙歌,偏偏沒有一個人覺得不對。


    對福家的下人來說,心裏明白白姑娘算是府上的半個主子了。白姑娘白吟霜是那麽柔弱的一個女子,對待下人溫和,彈琴唱歌又是極好聽的。福倫、福晉因為紫薇的事情精力憔悴,晚上能聽聽曲子,消遣一下,會覺得放鬆很多。福爾泰則是覺得白吟霜的曲子也唱出了他心中的愁緒,他現在已經看出來五阿哥也是喜歡小燕子的了,而小燕子在麵對五阿哥的時候,也會雙眼發亮,白吟霜的琴曲,像一股清流,讓他的幹涸的心田得到治愈。


    有下人壯著膽子,向白姑娘求了一次,後來白吟霜白天有時候會在學士府的後花園中彈琴唱歌。府中人各有各的心思,白吟霜的歌,成了府裏一景。


    福倫一家雖然是包衣出身,但因為是令妃的娘家人,憑著裙帶關係,府邸也算是不錯,和其他不少八旗世家挨得很近。


    八旗子弟多是紈絝之輩,在路過福家的時候,聽著曲子,心裏就癢癢的。不少京城的八旗紈絝子弟更是借故拜訪福家,福家雖然有些疑惑,還是熱情招待。他們家出生不高,自然樂意與別的正統八旗的人接觸。當然,這其中也有覺得福倫一家不對頭,天天淫詞豔曲,笑鬧聲不斷,在經過福家的時候總是快步走過了。


    福晉福倫見最近來的八旗子弟甚多,前段時間的鬱悶一掃而空。他們福家是漢旗的包衣下三旗,不少滿蒙八旗都是瞧不起他們的,自從白吟霜一來,所有人都得到一定解脫,現在連不少八旗子弟都會拜訪他們家,福倫越發覺得白吟霜果然是他福家的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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