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也不早了,其他幾個男生打趣著也紛紛撿起衣服,不想再繼續。


    諸航運著球,從這個球筐下跑到那個球筐下,沒有停下的意思。


    “姐姐,你把球扔保安那裏,早點回去哦!”


    終於一點氣力都沒有了,諸航抱著球,整個人濕得像從水中撈出來一樣,她慢慢走向場邊的觀眾席。


    一道黑色的身影向她靠近。她眨眨眼,抬頭。


    “來啦!”她氣喘籲籲。


    “這次要罰什麽?”周文瑾掏出手帕遞給她。從前,兩人約好見麵,誰遲到誰主動受罰,一場電影或一碗牛肉拉麵。


    諸航搖頭,寒風吹過來,汗收得很快。她胡亂用衣袖擦了擦,一屁股坐到台階上,“是我早到了。”


    周文瑾低頭看了看,也在她身邊坐下。從她手中接過球,拍了玩。


    “在這裏,你可沒少輸給我。”他用下巴朝球場挪了挪。


    “我也有贏的時候。”諸航驕傲地抬抬眉。


    “嗯,贏一次就把尾巴翹上天,嚷得滿校都知。”


    “因為不容易呀!”不管怎樣,男女體力是有差別的。


    “豬,”周文瑾扭過頭看她,“為什麽今天約我來這?”


    她沉吟了下,“周師兄,你後悔過嗎?”


    “男人的世界裏沒有後悔這個詞。即使是錯的,也要承擔錯的後果。”他撿起地上的外套,替她披上,“你呢?”


    “我也不後悔,藥店裏沒有後悔藥賣。”


    “豬,”周文瑾的聲音放低,低得風一吹,很快就散了,“回到我身邊來。”


    諸航眼睛刺痛,她低頭把鞋帶解開又重新係好,“怎麽回?”讓時光倒流,回到大二的時候,然後重新理牌?


    “你……離婚,我和姚遠分手。我可以辭掉現在的工作,我們兩個出國或者去上海、廣州,找一份工作很容易。”


    諸航按住胸口,心跳已經恢複平靜,“周師兄,我不做小六的。”


    “小六?”周文瑾蹙起眉。


    “兩次小三,不就是個小六。”諸航自嘲地笑。而且部隊不比地方,大概不是想辭就能辭的,周師兄昏頭了。


    “你在意?”


    “我在意的。”


    “你嫁他是因為你愛他嗎?”


    諸航站起身,朝他伸出手,“周師兄,陪我打場球吧,最後一次,讓我們師兄妹在這裏劃個句號。”


    “豬,你找我來其實還是為藍色鳶尾那件事?”周文瑾有點動怒了,“你在害怕?”


    “打不打?”諸航搶過球。


    周文瑾突地雙手扳過她的肩,“豬,你不明白我那樣做的意思嗎?我不在意你是不是黑客,我都會張開雙臂等你。但別人做不到。我就是要證明給你看,誰更愛你!”


    “姚遠呢?”


    “我從沒愛過她。”


    “不愛她卻和她在一起?”


    “那隻是……”


    “你們同學三年,總有一點情義的,你也清楚她對你的感情,所以為什麽不是別人,而是姚遠。姚遠是特別的。”


    “你從來就不相信我對你的心,三年前是,三年後還是。豬,我做得有你過分嗎?”


    諸航把球朝空中拋去,夜色很濃,看不太清楚,球沒回到手中,滾遠了,她跑過去追。


    拿著球回來時,周文瑾把解下的鈕扣又一粒粒扣上。


    諸航的心重重地一緊,像絞住的繩,疼得不能呼吸。


    “如果你沒有整理好自己的心,就不要隨便給我打電話。我在這裏再講一句,藍色鳶尾的事,我不會罷休,絕不。”


    “周師兄,你已經輸了,再下去,你會輸得體無完膚。”


    周文瑾冷笑,“是嗎?那就走著瞧。”他轉身而去。


    諸航運著球,腳步加快,然後跳起,投籃,非常漂亮的三分球。


    當下一個來回時,她再跳起,不知是力度沒掌控得好,還是雙膝發軟,一個前傾,整個人啪的一聲摔了下去。


    嘴巴最先感覺到一股甜腥溢了出來,接著是手掌和膝蓋火辣辣地疼,鼻子裏有液體在往外流,身體好像脫殼而去,在太空中漫無邊際地飄蕩,一會兒急促,一會兒舒緩。


    她咯咯地笑了起來,笑得雙頰抽搐。


    她艱難地翻了個身,對著遙遠的星空,笑聲不停。


    匆忙而又淩亂的腳步聲在球場外響起,是誰呢?保安還是周師兄?


    “諸航?”小心翼翼的聲音,像抑製了太多的情緒。


    她的眼前多了一張臉,是首長。怎麽回事,他也打球了嗎?一頭的汗,嘴唇在哆嗦,胸口起伏不平,原本一絲不苟的發型淩亂像蓬亂草,軍裝上的風紀扣也解開了。


    “自己爬起來。”他用手背拭了下她的嘴角和鼻梁,沒有扶她。


    “我想再歇一會。”她拂開他的手。


    “如果你爬不起來,那麽我來抱你。”他拽住她的手臂。


    她笑了,指著卓紹華,“首長,你真是個好老師,這樣激勵的方式很有效。”


    她曲起腿,雙肘撐地。疼,每一處都似針刺,都似銼刀在銼。


    她咧咧嘴,但還是爬起來了,籃球和樹林、遠處的體育館都在搖晃,她閉上眼睛。


    “在戰場上,受傷的士兵,要麽是抬下去,要麽是背下去,你選哪一種?”他克製地咬了咬唇,不去看她被血汙髒的小臉。


    她是識時務者的俊傑,雙臂一舉,卓紹華轉過身,讓她擱在肩上。


    當他背起她時,才悄悄地吐出一口氣。然後,他感到有一滴滴溫熱的液體滑進了他的脖頸,和著他的汗水無聲地一起滾落。


    他托著她的雙腿往上抬了抬,沒有吱聲,讓她哭個暢快。


    車就停在保安室外,她進去時,哽咽地讓他去告訴保安,球忘在球揚了,要去撿過來。


    她對任何人都不食言。


    他歎口氣,把她擱在座位上,又在後麵墊了個墊子,關上車門,跑去向保安打了聲招呼。


    路上,他沒有問她為什麽來北航,她也沒有問他是怎麽找來的。他專心開車,她盡情哭泣。


    大院裏寧靜如昔。


    他把她抱進客房,沒有打開頂燈,隻擰了盞光線微弱的台燈。


    書房裏就有醫藥箱,他拿過來,讓她躺下。鼻子和嘴角的血已經止住了,但紅腫得厲害,手掌也懾人。


    他摸摸她的頭,從浴室裏打來一盆熱水,先替她洗淨了臉,又細心地替她擦了擦手。


    她非常安靜,也非常配合。當他上藥時,聽到她在嘶嘶地抽氣。


    “很疼?”他抬眼。


    她把頭偏開,“首長,我們……現在算什麽輩份?”


    他對著掌心的傷口輕輕吹了口氣,“應該還是平輩。”


    “曹雪芹地下有知,一定要告咱們抄襲。”雖然是強扭的表兄妹,嗬……


    “親上加親,有什麽不好?”他端詳血跡斑斑的長褲,不知膝蓋傷成什麽樣。


    他把藥瓶放在床頭櫃上,托起她的腰,解開褲扣。


    掌心剛塗好藥,她隻得用手背來製止。


    俊眸幽深,“乖,不會太痛。”


    她緩緩搖頭,“首長,隨它去。”


    他沉默。她苦澀地咬了咬唇,爾後莞爾輕笑,“首長,我們沒辦法再繼續了。”


    卓紹華緩緩看她一眼,眉心微擰,像是在琢磨她這句話的深意。


    在這樣的目光下,諸航做不到坦蕩回視,眸光一縮,偏向了別處。


    “我做錯了什麽嗎?”她聽到卓紹華在問。她艱難地搖頭。


    “當長輩們認識的時候,我還年幼,你還未出世。他們之間的糾結由他們處理,你不可以用這些來怪罪於我。我何故失去妻子?帆帆何故失去媽媽?”他用前所未有的嚴峻語氣咄咄逼問。


    “我們婚姻的起源並不是因為相愛,帆帆也不是我的……”眼淚止不住,她拚命地用手背拭,“你希望他有一天也像我嗎,突然發現養育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媽媽是假的……這很殘忍,你懂不懂?”


    俊眸陡然幽深如沉默的海洋,他扶她坐起,“是的,我們結婚當時確實是無奈,可現在你能否認我們沒有相愛?”


    她不能,所以想到和首長分開,心就疼成一團。可是他們怎麽能在一起呢?她那複雜的身世呀,怎麽麵對?


    “而帆帆,從一開始,我就一直告訴你他是我們的孩子。我們……是我和你,沒有第三人。”緩慢地閉了下眼,他覺得真有點難以啟口。他當時知道實情時,也是大吃一驚。


    諸航一凜,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麽可能?我明明是替你們代孕。”


    “佳汐不僅僅是不易懷孕,而且她的卵子和我的精子根本無法結合。但她太想要個孩子,總存有僥幸心理。第一次手術,確實是用了她的卵子,還是失敗了。她接受現實,退而求其次,要一個我的孩子就行。她……瞞著你,取了你的卵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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