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油漆掩蓋的指甲撓痕密集地集中在門的下部,陳實回頭看了一眼,門的側麵就是臥室,他說:“死者爬到這裏,拚命撓門,想逃出去。”


    “煤氣中毒的人全身無力,根本站不起來。”


    “但這也算不上證據……可是這女人卻故意掩飾。”


    似乎已經沒什麽可查的了,兩人拉開門出去,一個大媽見狀,急匆匆上樓,陳實說:“我們不是壞人,是警察。”


    “哦,警察啊?你們在查什麽,下午你們把這家住的女的帶走,她犯了什麽事嗎?”


    “您知道她叫什麽嗎?”


    “‘樓下那女的’。”


    看來大媽連這家姓什麽都不知道,陳實又問:“想問你一些事情,去年11月11日,這家有沒有什麽奇怪的事情發生?”


    “奇怪的事情……我幫你問問鄰居哦!”


    “太謝謝你了。”


    很快一堆鄰居聚集過來,七嘴八舌地反映這女的是個神經病,經常教育孩子的時候哭起來,說什麽他爸爸不要他們了,每次她男人來,都是一通吵,無法相信這對夫妻是怎麽相處的。


    聽了一耳朵無關的瑣事,終於有個鄰居想起來一些什麽,說:“我不知道那是哪天,有一天我遛完狗回來,狗對著這扇門叫個不停,然後我聽見門裏麵有刺啦刺啦的聲音。”


    “然後呢?”


    “然後那女的回來了,我說大姐你家裏什麽動靜啊,她說買了兩隻竹鼠,準備殺來吃,她笑著說那倆小畜牲在屋裏撓門呢!我就走了。”


    “不好意思,我想單獨問些事情。”


    把這位鄰居帶到樓下的緩步台上,陳實問:“你當時沒聞到煤氣的氣味嗎?”


    “完全沒有,怎麽了,她家煤氣泄露了?”


    “稍等一下!”


    陳實問了一圈鄰居,都沒聞到煤氣泄漏,他悄聲對彭斯玨說:“這很奇怪啊,煤氣公司會在煤氣裏加點臭味,按理說門外是會聞到的,她家門窗也不是多嚴密。”


    彭斯玨沉吟道:“剛剛檢查的時候,我發現窗戶邊緣有膠粘的痕跡,難道……”


    “懂了!”陳實笑道,這就是殺人鐵證。


    他又對那名鄰居說:“不好意思,待會可以和我們回局裏一趟,配合調查嗎?”


    “啊?還要去局裏,不了不了,我家裏有事。”


    “這樣……”陳實掏出三百塊錢,“這是提供線索的一點小獎勵,車接車送,保證不耽誤您事。”


    鄰居笑逐顏開,正要伸手接,彭斯玨嚴厲地說:“給證人錢就是行賄,如果被辨方律師知道,你這樣做就等於把有效的證據變成無效的證據!”


    “提供線索的獎金而已!”


    “原則問題!”


    “我又不是警察。”


    “你和警察一起辦案。”


    “好吧好吧,實在不好意思哦!”


    鄰居也不好意思再要,說:“配合警方辦案,應該的應該的,我回去喂下狗,一會下來找你們。”


    “好的好的。”


    兩人回到屋裏,仔細檢查門窗,把那些膠粘的痕跡都拍了下來,陳實說:“這女人一定事先在這裏粘了橡膠墊之類的東西,把整個屋子變成密不透風的密室,讓裏麵充滿煤氣!之後可以調查一下她那幾天購買的東西,證據總算有著落了。”


    “你覺得她一開始就想好了全部計劃,包括今天要如何應付警察?”


    “這我不清楚,唯獨可以肯定的是,那對母子上門的時候,她就動了殺心。”


    兩人把證人帶回去,一屋子悶坐的警察聽說有新證據,都很激動,彭斯玨當即進行化驗,大家焦灼地等待,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眼瞅著已經晚上十點了。


    彭斯玨穿著白大褂走出來,身上一股藥味,他遞給林秋浦一份報告:“死者的骨髓裏找到了微量的地西泮,和這個瓶子裏的藥物成分是一致的。”


    林秋浦振奮地說:“走,看看那女的怎麽說!”


    再次來到審訊室,郝傑媽媽早已等得不耐煩,坐在椅子上搖頭晃腦,“還不放我走?”


    林秋浦把藥檢報告遞到她麵前,說:“死者身上找到一種鎮定類藥物,在你家裏也搜到了相同的藥物。”


    “人都爛成骨頭了,少蒙我!”


    “骨髓和骨膜裏麵也有血管,這點常識都沒有嗎?”


    郝傑媽媽的臉色突然變得煞白,她說:“那女的說睡不著,找我要了兩片安眠藥。”


    “你是說,在完全不透風的屋子裏睡不著,你於11月6日在網上購買了膠水和橡膠墊,把門窗的邊緣完全封死,還想抵賴嗎?”


    “因為當時天冷啊。”


    “鄰居證明,你聽到了屋裏的撓門聲,不但不開門還離開了,於八點左右回來,這又是為什麽?”


    “……”郝傑媽媽低頭不語,她的心理防線正在慢慢瓦解。


    林秋浦繼續給了一記重擊,“這些證據放在法官麵前,你認為ta會怎麽想,你以為你做得滴水不漏?但我告訴你,世上有種眼睛叫作天眼,當你做了虧心事,消抹幹淨痕跡,也許天眼暫時不會注意到你,但隻要它注意到你,就會像放大鏡一樣,慢慢找到所有痕跡,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殺過人,就必然有痕跡留下!”


    “……”


    “你現在交代,還能爭取到一些寬大處理,也許有生之年你還能見到郝傑一次麵,如果你繼續裝下去,可能這個機會都沒有了。”


    郝傑媽媽突然放聲大哭,這決堤的眼淚意味著,她的內心防線已經完全被攻破了,她使勁捶打審訊椅上的擋板,說:“你們警察都是禽獸!你們就忍心讓我們母子二人骨肉分離,我做錯了什麽,難道一個母親對兒子的愛也是錯嗎?那天底下的母親都有罪,你難道沒有母親嗎?你沒有一點同情心嗎?”


    林秋浦壓抑著怒火,冷冷地說:“如果你真的愛自己的兒子,在殺人之前就該想想後果,想想它給郝傑一生帶來的後果,他在學校裏會被別人罵成‘殺人犯的兒子’,一輩子受到歧視!你愛他嗎?這根本不是愛,不過是放大了的自私而已!自己的兒子視如珍寶,其它人的孩子就可以殘忍地殺害,這樣的母親,能給孩子什麽正麵榜樣!”


    郝傑媽媽把臉埋在雙手中大哭起來,林秋浦已經快不耐煩了,說:“如果還不肯說,那就永遠別說了!”


    “我說……我說……”她像喘息一樣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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