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幹就幹,上午下了課秋雲回到宿舍,其他人都已經分頭行動了。王晨給秋雲留了一張紙條:


    我回家拿鍋, 常歡和玉錦去買菜。小雲,你負責蜂窩煤。


    蜂窩煤?


    秋雲覺得這三個字好耳熟,曾經在哪裏聽過,想了半天,一拍大腿,蛋糕啊!


    大二時候,吳柳生日買過兩個黑不拉幾的蛋糕,其貌不揚,一個是黑芝麻的,一個是巧克力的,但是味道還挺好吃的。


    吳柳……秋雲思維停頓了一下,意識到這兩個字離她好遙遠了。


    她看向遠處的天空,出神了半天,然後使勁搖了搖頭,向校外走去。


    美院旁邊隻有一家雜貨店,麵積挺大,副食、零食、糕點、文具都在這家。店裏有一個可以放磁帶的立式收音機,有時候是電台,但大多數時候是流行歌曲——鄧麗君、李穀一是常客,崔健的《一無所有》每天也不知道要放多少遍——有了這個利器,每天都會聚集很多並不買東西的大學生,但店主並不介意。


    秋雲在店裏逛了一圈,隻有一些奶油糕點和糖酥,並沒有蜂窩煤。


    有人碰了碰她:“同學,你是在找東西嗎?”


    秋雲側頭一看,一位和她年紀相仿的女生,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齊耳短發,長相文靜,正微笑著問她。


    “哦……”秋雲掃了一下櫃台,“我想買個蜂窩煤。”


    大眼睛微微楞了一下,又看了下秋雲所在的糕點櫃台:“蜂窩煤?”


    “對。”


    “這裏應該沒有吧。”大眼睛想了想,“我知道長沙路那邊有個煤場,都是從那裏買的。”


    “那麽遠?”秋雲知道長沙路,離學校大概5/6公裏。這個距離在2018也就一腳油門的距離,但是對現在隻擁有“11路”的秋雲來說,也太遠了點。王晨怎麽會讓她去那麽遠買東西?


    大眼睛略有好奇:“你買蜂窩煤做什麽?學校不讓用的吧。”


    秋雲說:“這……有什麽不能的?吃的還有禁令?”


    “吃?”大眼睛麵露吃驚。


    “對啊……”這次輪到秋雲楞了楞——瞧著眼前這位女生的神情,好像有些不對勁,“這個,不能吃嗎?”


    聞言,大眼睛的眼睛更大了 ,她瞧著秋雲,眼裏透露著不可思議,正要說話,背後有人叫她:“夏蘭。”


    大眼睛轉身,嘴角微微揚起,衝一人揚聲:“梁禾,你來了。”


    秋雲順勢看去,一個高高的個子從門口走進來,正朝她們這邊,不是梁禾又是誰。


    梁禾瞧見兩人有點意外,秋雲也沒想到這兩人認識,見著梁禾,半邊臉笑了笑:“梁老師。”


    梁禾:“你也在這?”


    夏蘭:“你們認識?”


    梁禾解釋:“這是邱曉雲,87級1班的,我剛好帶她們班。”


    “哦,”女生笑著自我介紹:“你好,我是梁禾朋友,我們從小一個大院長大的,我叫陸夏蘭。”


    “哦哦,你好,陸……”秋雲頓了一下,“陸夏蘭?”


    “對。”陸夏蘭笑語盈盈地看著秋雲。


    陸!夏!蘭!


    就是那個把梁禾虐的死去活來的陸夏蘭?!


    秋雲不禁再次大量眼前這位大眼美女,身高1米6左右,身材勻稱,齊劉海、短頭發,氣質如蘭——原來她就是傳說中的陸夏蘭啊。她又看向站在她旁邊的梁禾,青梅竹馬,男才女貌,確實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可是又想到後來倆人的結局,以及這段關係後麵對梁禾整個人生的影響,她的腦海裏洋洋灑灑一下湧現出本50多萬字的都市愛情悲劇。


    她看著梁禾的眼神,不自覺一下多了十層意思。


    “你們這是……”梁禾打斷秋雲的思路。


    秋雲還未開口,陸夏蘭先說道:“她想買蜂窩煤,我跟她說長沙路的煤場才有。”


    “蜂窩煤?”梁禾麵露意外,轉頭問秋雲:“你買蜂窩煤幹嘛?”


    “隨便問問,”秋雲笑嗬嗬地回答,到這裏她已經非常確定她想的“蜂窩煤”和王晨、陸夏蘭他們認識的“蜂窩煤”肯定不是同一個東西,至少,它是不能吃的。


    “你們要生火做飯?”梁禾瞧著秋雲的表情,一下猜到了意圖。


    “生火做飯?”輪到秋雲吃驚了,“蜂窩煤……是生火做飯的?”


    “她問是不是能吃的。”陸夏蘭用開玩笑的語氣說。


    梁禾也接著吃驚了,看著秋雲的神色頗有探究。他的目光在秋雲臉上停留了幾秒,然後帶了三分試探、七分戲謔:“你是不是,沒見過蜂窩煤?”


    是的,梁禾說得沒錯,生於1994年的司馬秋雲確實沒有見過用於做飯的蜂窩煤。她出生時候,司馬風已經評上了中級職稱,趕上最後一波福利分房,住到了板房的6層,通自來水和天然氣,自然是沒見過用蜂窩煤生火做飯的場景。直到大二吃到“蜂窩煤”一樣的蛋糕,她才第一次接觸這個詞,還以為這就是這個蛋糕的名字。包括今天說要大家一起聚餐,她也以為這是飯後甜點,完全沒有往別的方向想。誰知道王晨讓她負責“蜂窩煤”,原來是用於做飯的煤炭!


    是啊,蜂窩“煤”、蜂窩“煤”,煤炭才是原單,蛋糕隻是高仿啊!


    她怎麽一點都沒有想到呢?


    所以,當梁禾帶著她站在一堆黑魆魆的貨真價實的蜂窩煤前,她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就寫滿了一個字:“尬”。


    “你是要吃這個嗎?”梁禾半笑不笑地瞧著她。


    “……”


    “你是真的沒見過蜂窩煤?”


    “也不是……”


    “那是什麽?”


    “我們理解不太一樣……”


    “你不會真的被我踢壞腦子了吧?”梁禾冷不丁問了句,目光有些同情。


    “……陸夏蘭知道你登記她名字的事嗎?”秋雲反將一軍。


    “青年公寓宿舍的管理人員是她的大姨,你想什麽?”梁禾麵色坦蕩。


    原來這樣,怪不得可以寫她的名字。秋雲愣了一下,但是臉上立馬浮現一副賊賊的表情,目光中說著:“嘖嘖……你倆……我可知道呢。”


    “好了,你也沒事了吧,小夏還在等你呢,不耽擱你們了。”秋雲大手一揮,卷起袖子。


    “她比你大兩歲,你叫她小夏?”梁禾並沒有走得意思,“我還沒問你呢,找蜂窩煤做什麽?”


    “那叫什麽,蘭蘭?”秋雲叫了兩聲嗲嗲的聲音,肉麻死了,梁禾一聽就皺起了眉頭。就算陸夏蘭和梁禾同歲,也比實際的秋雲小兩歲,叫小夏也是合理的。不過,這個邱曉雲才18,叫小夏確實有點不合適。


    “你們要做飯?”梁禾問。


    “誰說的。”秋雲瞪眼,“我說,梁老師,您管得也太寬了吧,我們的課餘生活你也要知道的事無巨細?”


    “當然,事關安全。”梁禾一本正經地說道,“如果引起了火災怎麽辦,如果引起了一氧化碳中毒了怎麽辦。我這個輔導員還脫不了幹係。”


    “吃可以了吧。”秋雲覺得今天梁禾好囉嗦。


    “那也不行,中毒了怎麽辦?”


    “梁老師,”秋雲不得不正眼瞧著他,“你今天很閑嗎?你的女……性朋友還在辦公室等你呢。”


    梁禾毫不介意地笑了,甚至有點調皮:“我也在等你。”


    “等我?”


    他操起手,瞧著秋雲卷到一半的袖子,慢條斯理地說道:“等你搬蜂窩煤。”


    秋雲覺得今日的梁禾和以前不太一樣,不像之前一板一眼,他很放鬆,甚至有些皮。她想到若幹年後的梁禾,似乎從今天可以找到點影子,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人和事的改變都不會是一蹴而就,就算是有翻天覆地的突變,也總能從長久以前找出蛛絲馬跡。可這種奇妙的感覺沒維持2秒,秋雲瞧著他那副篤定看好戲的樣子,很快就被想打他的衝動取代了。


    “你當我傻,要讓你人贓俱獲嗎?”秋雲斜著眼睛睨他。


    “你當我沒上過大學?”梁禾操起手,臉上寫著“你們這都是我玩兒剩下的”,“你們宿舍,王晨、常歡還有劉玉錦?”


    “不在宿舍,怕抓。”秋雲索性攤牌。


    “還不算傻。 ”梁禾笑了笑,“但畫室也不行。”


    秋雲瞪他。


    “我說了不行。”梁禾撂下一句話,返身就走。


    “哎……我說……”


    秋雲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梁禾又回來了,手裏推樂一個小推車過來——原來是幫她借了一個運輸工具。


    秋雲嘴邊泛起了笑意,“梁老師,你真的是有些‘腹黑’。”


    “腹黑?”


    “就是‘麵帶豬像心頭嘹亮’。”


    梁禾臉色一黑:“你腦子回路是不是和別人不一樣,總說些亂七八糟沒聽過的。”


    秋雲逗他:“說你“豬像”你還真扮上了。”


    “……”梁禾臉色更黑了,把車一放,惜字如金:“搬。”


    秋雲占了嘴上便宜,心裏高興,卷起袖子:“梁老師,那你說在哪裏搭小灶?”


    “什麽叫我說?”


    秋雲用一副“這不明擺著嗎,老司機別謙虛”的眼神瞅著他。


    “上次你洗澡那邊,有個空房,門沒鎖。”


    “哈哈,”秋雲樂了,“蘭蘭那次?”


    “瞎說些什麽。”


    “好好好,我保密,梁老師,您幹站著幹嘛,不幫我下?”


    “我幫你借了車。”梁禾挑起一根眉毛,又退了一步。言下之意,他是不會去碰那麽髒兮兮的煤炭的。


    “……”秋雲見他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也不再多言。算了,他默認允許已她有些意外,還幫她找了地方,以他的習性已經是很不錯了,就不再指望他龍體親耕了。


    “我去打籃球,一會兒來找你們。”


    “找我們?”秋雲正拾起第一個蜂窩煤。


    “大概5點,我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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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見過真正的蜂窩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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