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雲結合時代背景,發揮了一下21世紀的知識準備,畫了以下草圖:bp機、大哥大、別墅、農場、收音機、豪車……其實做起來很簡單,按照實物的比例縮小做一個立方體,把圖案畫上去就行。她倆都是學美術的,畫畫對她們來說簡直小菜一碟。


    劉丹自然是沒見過這麽多新鮮事兒,一個勁兒地問秋雲。


    “小雲,這個是什麽?”


    “這個是bp機。‘有事兒您call我’,這句廣告詞聽過嗎?說的就是這個機器。”


    “哦,這個我聽過,原來就是這個機器啊,那這個呢?這個是大哥大嗎?”劉丹拿起一個厚厚的方盒子,上麵畫著1-9位數字。


    “是的,這個就是大哥大。”秋雲衝她舞了舞手上正在做的,“瞧這個,這個是改良版。”


    “你這個改的……真好看,這麽薄,這麽小,”劉丹看著秋雲手裏的紙iphone,“好有設計感……感覺好高級,這個叫什麽,小妹小?”


    “哈哈,小妹小?”秋雲樂了,想了一下,正兒八經地說道,“不,它叫ipear。”


    “什麽?”劉丹沒懂。


    “英文,翻譯過來就是‘我的梨’。”


    “我的梨?”劉丹忍不住笑,“我的媽呀,你怎麽這麽有想象力。”


    “嘿嘿,”秋雲倒也不解釋,深藏功與名地一笑,放下手裏的iphone,又在圖紙上開始畫保時捷的圖案。


    秋雲和劉丹在宿舍做了三天的手工勞動,宿舍幾乎成了她們的倉庫。上自習的同學叫徐軍,每天早起晚歸,不太和她們說話,神情也頗有不屑。等到除夕那天,徐軍也回家過年,宿舍就隻剩下劉丹和秋雲兩人。她們沒有電視看,沒有年夜飯吃,索性做掃墓的東西做到了淩晨兩點,兩人都累極,定了早上5點的鬧鍾,明天分開兩地售賣去。


    秋雲去的是市郊的太白山,傳說當年李太白雲遊四方的時候曾在此小住,山上還有一處名勝曰“流杯池”,是當年李太白和詩友留下的遺跡。在21世紀,這裏的墓地幾乎都被搬遷,太白山和山腳下的西山灣一同開辟成了一個4a級景區。但在1988年,這裏還是一大片農田,僅有的一條公路出了城市就變成了土路,最後條件越來越差,和山路無縫銜接。劉丹見秋雲過年不回家,和她一起賣掛紙,覺得她肯定也是有什麽難言之苦,去年在太白山賣的不錯,便把這邊留給秋雲,自己去了東邊的望夫山。二人頭天晚上管學校的清潔工各借了一輛山輪車,早上五點鍾起床,秋雲兜裏踹了兩個硬邦邦的饅頭,一邊啃著饅頭一邊往太白山騎去。


    騎到一半,秋雲就想,這太白山怎麽這麽遠,這麽遠啊!


    好不容易騎到山下,從黑漆漆的天色騎到了天色大亮,她沒表也不知道幾點,但估計和劉丹跟她說的“騎車四五十分鍾”肯定相去甚遠。路邊已經擺滿了攤位,來來往往都是人,秋雲也顧不得腿酸手凍,趕緊找了個空地,把東西攤開大聲叫賣。


    很快就有人來問。


    “您瞧瞧,這是最新版的大哥大,給家裏人帶個去?”——實際上說的是iphone。


    “這是最新款的桑塔納,要不要來一款?”——實際上說的是保時捷911。


    “坐擁城市繁華, 個性化戶型設計,麵朝大海,春暖花開……定製款別墅,不要錯過。”——這是國家大劇院的大蛋。


    ……


    ……


    秋雲沒想到市場接受度很高,不一會兒就賣掉了2/3。秋雲沒空數進賬多少,但幹癟的錢包逐漸漲起來的過程讓她特別享受。她以前沒覺得自己是個經商的料。小的時候倒是有人誇過她古靈精怪,但是越往後她的性格越傾向於路人甲,除了繪畫她沒鍾情過什麽東西,工作後到了博物館連這最後一點鍾情之物也逐漸喪失興趣。可沒想到回到1988,她居然做起了商人,第一次還這麽成功。


    剛剛把五毛錢收進口袋,有人指著她腿邊的東西,問:“老板,這是什麽,怎麽賣?”


    秋雲低頭一看,是個白色紙糊的方盒子,本來是用來裝iphone的,但是有人問怎麽賣,她立馬就說:“這個……這個是ufo!就是宇宙飛船,可以上天,親人坐上可到南天門麵見玉皇大帝,也可以去西天找如來佛祖,今天隻有這一……”


    她本來說得頭頭是道的話語忽然停住,對著麵前這人,兩眼看兩眼,大眼瞪小眼,愣了下,才認出來人是誰,說道:“梁老師?”


    梁禾抱懷瞧著她。


    她意外又尷尬,但很快又接著說:“您也是……您要的話就送你了……”


    梁禾擺手:“我已經從山上下來了。”


    “沒事沒事,”秋雲一時腦子發熱,“這留著您以後自己用也行。”


    “……”梁禾一時無語。


    秋雲也意識到說錯話,有些尷尬,梁禾問:“你爺爺還是沒回來?”


    “啊……”秋雲點點頭,還沒開口,又有人問她高仿的保時捷911怎麽賣。


    梁禾便說:“你先做生意,我在那邊等車。”說完便退出來,人群很快將他的位置彌補。


    “熟人嗎?”何成燕問他。


    “我的一位學生。條件不是很好,家裏隻有爺爺,過年還沒回來。”


    “沒回來?”


    “是的,”梁禾無奈地笑笑,“是個算命的半仙,去年就出去雲遊了。”


    “這……倒是少見。本地的?”


    “嗯,就住鳳凰街。”


    “家裏有親戚或兄弟姊妹吧?”


    “就她一個,親戚好像也沒。”


    “那這孩子還挺不容易的。”何成燕感慨,瞧著那邊的人群和吆喝聲,又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何成燕隻是一時感慨,但這句話一字不落地落在了梁禾的耳裏。窮人的孩子?梁禾目光遙遙看去,秋雲的身影埋沒在人堆裏,隻能偶爾看到一抹烏黑的頭發。說她是窮人的孩子確實沒錯,她的家境不好,早早失去父母,現在隻有個不靠譜的爺爺,估計是沒有什麽錢了,所以她初一就來賣掛紙錢的東西。可瞧著她平日裏的一言一行、言談舉止,確實不像窮人家的孩子。比如較好的英語水平,比如獨具一格的繪畫功底,比如對待事物懶懶散散仿佛無所謂其實早已胸有成竹的態度,比如偶爾冒出來一些新鮮的詞語和見解,這些怎麽看怎麽都不像是窮人家的孩子。梁禾不是有階級歧視,但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一個人的行事風格、眼界素養,和他的家庭背景應該是直接掛鉤的。可這一條,放在秋雲身上,似乎說不太通。


    是出淤泥而不染,還是天資太過於聰穎?


    梁禾一下也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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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禾和何成燕在路邊坐了一會兒,見著公交車走了一趟又一趟。這會兒上山的人已經很少了,幾乎都是掃墓完畢下山的人。何成燕說不著急,她出門時候早有預料,帶了些幹糧出來。這時秋雲已經賣完了全部東西,收拾了一下周邊,發現梁禾居然還沒走,坐在二十米開外的石頭上。


    她推著車走過去:“梁老師,您怎麽還在這裏?”


    “我們等人少點再坐車。”


    秋雲這才注意到梁禾身邊還坐著一位滿頭銀發的婦人,個子瘦小,目光炯炯有神,隻是她的右腿放著一個拐杖。


    “這是我的母親,何老師。我們今天一同來掃墓。她腿腳不太方便,人多擠不上車。”梁禾解釋。


    “哦哦,這樣啊,何老師新年好!”秋雲忙說道,“我是美院87級1班的邱曉雲,是梁老師的學生。”


    “你好。”何成燕頷首,“你初一就來賣東西?”


    “是啊。”秋雲笑笑。


    “一個人?”


    “恩。”


    何成燕拿出袋子裏的饅頭,遞給秋雲一個,“餓了吧,我們這有點吃的。”


    “哦,不用不用。”秋雲連忙擺手,可這時肚子很應景地咕咕叫了兩聲,她的臉一下就紅了。


    秋雲拿眼去看梁禾,梁禾隻笑說:“別客氣。吃吧,我媽帶的有多的。”秋雲也不客氣了,說了聲謝謝,稍微側點身,大口吃起來。她早上先是騎車健身一個多小時,又吆喝叫賣一個上午,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手裏的饅頭雖然又冷又硬,但是經過口腔裏的唾液澱粉酶一分解,居然成了世界上最美味的東西。


    梁禾瞧著秋雲吃得津津有味,不由揚起嘴角,可看到她的手,笑容慢慢僵住。秋雲的手又紅又腫,不知道是做東西紮的,還是天冷凍的。秋雲一邊吃一邊還不自覺地這撓撓那扣扣,所撓之處都皮膚通紅——生在21世紀的秋雲不知凍瘡為何物,可梁禾一看便知。


    “你一會兒騎回去?”梁禾問。


    “恩。騎回學校去。”


    “學校?”梁禾訝異,他明明記得臘月二七,學校清空的第一日,他看到秋雲的宿舍門窗緊閉,不像有人的樣子,“你怎麽住學校?”


    “我找不到家裏鑰匙了,過年也沒開鎖匠,和宿管阿姨軟泡硬磨,她讓我住留宿同學的寢室。”秋雲嚼著饅頭毫無形象地說。


    “怪不得……”


    “什麽?”


    “沒什麽。你怎麽這麽大意,連家裏鑰匙都找不到。”梁禾不知道說什麽好,想批評她粗心大意到頭來讓自己沒過好年,可瞧見秋雲毫不在意地樣子,又想起那句成語“皇帝不急太監急”。


    “沒事兒,梁老師,”秋雲吃完饅頭拍拍手,果然大大咧咧地說道,“我是打不死的小強,你看今天……”她拍了拍右邊的口袋,笑嘻嘻地道,“我收入頗豐。”


    梁禾不為所動,說:“你把三輪車借我。”


    “幹嘛?”


    梁禾不理秋雲,俯身對何成燕說:“媽,我看這公交車也挺難等的,不然你坐這車後麵,我載您回去吧。回家還能比坐汽車快。”


    何成燕等得也有些冷,問:“那你的學生呢?”


    梁禾轉過去對著呆呆的秋雲:“還愣著幹嘛,趕緊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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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雲覺得自己坐在後麵挺不安的,梁禾在前麵吭哧吭哧地騎,她和他媽媽坐在後麵迎接新年第一天的風。她和這位何老師坐在一起,怎麽想覺得怎麽奇怪——一個年輕男人在前麵騎車,右麵坐著一老一少兩位女人,很容易讓人誤解這是他的媽媽和老婆。她覺得這樣不好,這後麵隻能坐一個人。要是隻有何老師一個,那無可厚非——兒子載著媽媽,理所當然——可這樣自己怎麽辦,走回去?要是後麵隻有秋雲一個,那也不好,且不論這位何老師如何回家,梁禾騎車帶著秋雲聽上去也有些曖昧。想來想去,忽然覺得這個和“老婆和媽媽掉進水裏,先救哪一個”有異曲同工之處。秋雲拍拍自己的腦子,新年第一天,在想什麽呢。可她越這樣想,奇怪的想法越是不停地往外冒,越是往外冒,越是不敢看何成燕,更是不敢看梁禾,以至於到了何成燕住的樓下她都沒注意。


    “小邱,”何成燕說,“是叫小邱吧。”


    “嗯嗯。”秋雲心虛地點點頭。


    “去家裏吃個便飯吧。學校也沒什麽吃的。”


    “啊?”秋雲聞言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不了不了,太麻煩了您了。”


    “不麻煩,”梁禾把車停到單元入口一邊,“我做飯。也沒什麽特別好的,饅頭而已。”


    初一的中午,太陽升了起來。天氣雖然還是冷,但是騎了一個多小時的車,梁禾額頭上隱隱滲出了汗珠。他解開了外麵軍綠色大衣的口子,露出裏麵深褐色的毛衣,袖口處也稍稍卷起,因為運動,他手背上的青色血管微微凸起,顯得強健有力。他一邊說,一邊朝秋雲走來,麵色紅潤,鼻梁英挺。陽光灑在他臉上,秋雲又看見了那雙如同琥珀般的眼睛。


    秋雲低下了頭,手又癢起來。她撓了撓,心裏莫名也癢起來,竟然鬼使神差地開口:“那…那…好吧,麻煩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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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算是第一次醜媳婦見。。婆婆嗎?


    哈哈


    第一次秋雲就想的有點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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