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地板一塵不染,每樣生活用品都被擺放的整整齊齊,而千夜此時的目光,卻怔怔停留在病床上的臉龐上……


    父親,變老了好多。


    曾幾何時,父親雖然不苟言笑,但臉上更多的卻是堅毅,睿智的目光看向自己時會偶然乍現疼愛。


    僅僅幾月不見,不知是病魔纏身還是久思成傷,讓林建華堅毅的臉上,寫滿了歲月的見證。


    雪白床單下,讓千夜內心一糾的是,父親本該挺拔偉岸的身形,此時卻隱隱有些佝僂老太。


    或許……這就是歲月不饒人吧?


    盡管父親嘴角揚起的笑意,還是那麽威嚴古板,但在千夜看來,此刻卻仿佛多了許多深意。


    身旁,林青珊的眼眶有些紅潤,緊抿著朱唇看著站在病床旁的背影,不知是錯覺還是如何,她隻感覺千夜的身形,仿佛比上次見麵瘦弱了許多。


    也偉岸堅毅了許多。


    “回來了……”


    “嗯。”


    父子間的對話,永遠這麽不苟言笑,但夾雜在話語間的親情,卻讓兩人對視一笑。


    “爸,這位是鬧鬧,我一直跟你說的朋友。”


    隨著千夜的引見,林建華的目光才越過前者,停留在玉指糾結,微微低頭的鬧鬧。


    原本性格爽朗的鬧鬧,此時卻如小家碧玉般含羞溫婉,讓身旁的千夜看的不禁一笑:“沒必要這麽拘謹,這裏又沒有什麽外人。”


    “誰拘謹了!”


    好似看穿了千夜的取笑,鬧鬧不禁美眸一瞪嗔怒道,隻是話音剛落,卻又如同做錯事的孩子,低頭輕喃道:“伯父你好,我是鬧鬧……”


    “嗯,坐吧,能陪千夜來看我,你們平時在戰隊的關係,肯定很好吧?”


    林建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一句發問,讓千夜和鬧鬧兩人不禁對視一眼,隨後才異口同聲的擺手道:“不好不好!一點都不好!”


    “……你學我幹嘛!?”


    同樣的語氣,同樣的抱怨,就連千夜和鬧鬧兩人眼中的那抹互不相讓,都如出一轍。


    這番心有靈犀的嬉鬧,讓病床上的林建華不禁豪邁笑了起來,隱約間,目光也年輕了不少。


    “爸,你猜猜我帶什麽來看你了?”


    嬉笑間,千夜將背包拿下,從中掏出的,正是象征著LSPL總決賽冠軍的劍盾獎杯!


    “呦……臭小子,你還真把獎杯一路扛過來了?老爸就是隨口一說而已。”


    話雖如此,但林建華望著獎杯的目光,卻越發的明亮起來,沒有哪個父親在這一刻,不會為兒女感到驕傲。


    寬厚的手掌摸著獎杯上精雕細琢的紋路,盡管千夜並未多說什麽,但林建華卻能感受得到,千夜這看似風光的勝利,一路走來就和獎杯一樣,充滿了坎坷不平。


    “很沉吧?”


    不知何故,林建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千夜微微一怔,隨後才無比凝重的點頭道:“很沉,但是……我會一直捧著他。”


    身旁,林青珊將鬧鬧拉到一旁,兩女不知不覺間便聊到了千夜兒時的糗事,引得鬧鬧嬌笑連連,千夜溫煦的目光看去,隻感覺原本隱約充斥著消毒水味道的病房,此刻盡顯溫馨。


    “爸,最近身體怎麽樣?自從您來到SH之後,可……”


    千夜關切的詢問還未說完,就見林建華淡然的擺手道:“行了,老爸也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身子還不至於這麽垮掉。”


    “倒是你這臭小子,最近又瘦了不少啊?是不是因為比賽太過辛苦了?”


    眼見父親的眼中閃爍著慈祥的和藹,千夜不禁搖頭笑道:“沒有,用您老人家的話來說,還不是打打遊戲,比起高考來,這可幸福多了啊。”


    “哼!你就貧吧!當初輟學的事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眼見父親故作生氣的舉起手掌作勢要打,千夜身形一縮,但隨後卻又挺直身板,盡管每次對於父親的威嚴都十分畏懼,但是這一次,他沒有躲。


    而那雙寬厚的手掌,也並不像千夜兒時犯錯時那麽嚴厲的教訓,一臉慈祥的林建華,正寵溺的撫摸著千夜的頭發,不知不覺間,時過境遷。


    “時間過得真快啊……想當初你站在老爸麵前,也不過這麽高而已。”


    千夜聞言,不禁笑道:“嗯,畢竟我也是會成長的嘛!老爸,這幾個月來,你和姐姐過得都還好麽?”


    身形一怔,千夜才急忙從兜中掏出一張銀行卡,這是他當初將鴻藝會上贏來的賭資交給左蘭月之後,還剩下的一百萬。


    唯一的一百萬。


    “爸,你收好,也算是兒子的一片孝心,不能總陪在你身旁,每次想到都挺愧疚的。”


    一邊感歎,千夜一邊將銀行卡遞到林建華手中,盡管後者再三托辭,但終究,千夜的心意不容拒絕。


    從事電競生涯這麽久以來,千夜確實很少關心家中,今非昔比之後,這一百萬,他給的灑脫,畢竟當初父親的養育之恩,遠非這一百萬所能比的。


    眼見父親將銀行卡壓在枕頭底下,千夜才舒了口氣,但望著身旁靜靜輕笑的林青珊,愧疚的情緒又湧上心頭。


    自己來之前,貌似是真的沒有半點準備……


    而林青珊此時,仿佛看穿了千夜的心情一般,輕笑過後,才伸出玉手輕撫著後者的臉龐,柔聲道:“好了,姐姐在這裏天天素麵朝天的,又不用什麽化妝品,別惦記了,有那些錢,給朋友買些好吃的。”


    曾經千夜還是少年時,林青珊別說輕撫他的臉龐,恐怕兩人之間連說話都少之又少,今天這盡顯溫馨的舉動,已然將當初的羈絆一掃而空。


    又是一番閑聊,其中千夜從抽屜出翻出了父親的病情報告單,在確認病情沒有惡化,什麽還一天天轉好時,才算放下心來,心中的擔憂也才算落下。


    “小千夜啊,雖然老爸不知道現在國內的電競氣氛究竟是怎麽樣,但是你要記住,不管再怎麽出名,也不能做些對不起別人的事情。”


    語重心長的囑咐過後,林建華才微微扭頭,對身旁的鬧鬧說道:“鬧鬧,盡管咱們是第一次見麵,但我在這裏把你當成一家人。


    以後,還要麻煩你多多照顧千夜,順便也幫我管著他,不許這臭小子做什麽出格的事情……“


    而鬧鬧聽後,鄭重其事的點頭應道: “嗯,伯父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千夜的。”


    “喂,老爸……我能做什麽出格的事啊?好歹當初咱家的三好學生獎狀可是貼滿整個屋子裏,你不能不信任你兒子我啊!”


    千夜的抱怨,讓林建華不由豪笑了起來:“哈哈……臭小子,老爸相信你行了吧?”


    身旁的林青珊也不禁捂嘴輕笑道:“嘻嘻……小千夜現在長大了,都會和父親頂嘴了。”


    “我哪有?姐姐你每次都是這樣……害我小時候天天被老爸訓斥。”


    終究,在得知父親和姐姐一切安好後,千夜才帶著鬧鬧離開,隻是他不知道,病房門關上的那一刻,仰望著天花板的林建華,不由唏噓道:“青珊,剛剛小千夜說?當時他在陪他們戰隊經理的時候,也是在這家醫院?”


    林青珊俏臉上仍舊掛著溫煦的笑意:“是啊,就是我扶您散步時見到的那個,當時我說那是小千夜你還不相信,現在信了吧?”


    “那個丫頭,好像……”


    “打擾一下先生,該換藥了。”


    望著推開房門將自己話語打斷的護士,林建華不由仰頭長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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