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發財之後和水火不容()


    入夜。.org


    路丙寅夫婦滿載而歸。


    吃的穿的用的,一切原先想也不敢想的物件統統買回來,就連路大嫂也置辦了件子青布衣裳,一家人笑逐顏開。尤其是娥子那丫頭,穿上新買的粉紅綾子裙說甚也不肯換下來,好像過年一樣不住炫耀……


    唯獨路澗那憨小子蹲在旮旯裏沉默不語,腦袋裏一直轟鳴著四叔白天的言語。


    好在這小子素來就是三腳踢不出個屁的憨樣子,也沒有人在意他。


    晚飯前所未有的豐盛,四個菜都是葷的,還罕見的開了一壇子雙溝酒。


    路丙寅從來也沒有這麽開心過,黑糊糊的臉膛都要笑出花來:“如今咱家也有錢了,都是李兄弟的功勞,也沒有給你置辦啥……”


    “我甚的物件也不缺,有吃有穿這不是好的很麽。”李四笑答。


    “吃水不能忘了挖井的,這道理我要是再不明白,大把的年紀就活到狗身上了。”路丙寅接連吃了幾碗關東燒,和臉皮也泛起紅光,逮跳蚤一樣從褲腰子裏費勁的摸出倆金寶,咣當置在桌子上:“這是賣芝剩下的錢,都是李兄弟的,缺啥你就看著買點啥……”


    老實說,老路一家子銅錢也沒有見過多少,這樣的金寶更是頭回見到,都被光閃閃耀燦燦的花了眼睛,忍不住發一聲驚呼。


    李四淡淡一笑:“我也沒有使錢的路數,錢還是讓大嫂收起來吧,每日能有飯吃有煙抽就知足的很了。”


    無論路家夫婦如何恭讓,李四隻是不收那金子。路丙寅哈哈一笑:“見財帛不動心,兄弟果然比我老路強的多,那就叫我婆姨先收著。過幾天給你起幾間青磚大瓦的堂屋,再尋思著說上一門好親事。兔子滿山跑到黑也歸窩,沒有個家隻是不行,你也該成個家了。”


    “對哩,對哩,村東頭老王家的閨女就不錯,人勤快屁股也大,指定是個能生養的,明天我就托人給大兄弟去提親……”對於這樣的事情,路大嫂總是最熱心。


    李四嗬嗬一笑岔開話題:“路大哥真是小廟的毛神沒有見過多少香火,才這麽點錢財就想著過安逸的日子,要想真正發大財咱們就應該把這錢用來擴大再生產……”


    “啥叫擴大再生產?”


    娥子人小腦筋也靈活,順著李四的意思猜測:“四叔是不是說把這些金子作為本錢,種更多的草芝?”


    “然,就是這麽個道理。”李四摸這娥子的頭發說道:“娥子這丫頭都能想到的事情咱們大人更應該想到,趁著天氣好,咱們趕緊再弄多些草芝出來。這物件長的快好侍弄,要盡快的弄,我估摸著再有許多草芝上市的話,價錢肯定要跌下來,畢竟用這種止血藥的人家不會很多。”


    “不怕不怕,我今天賣芝的時候見到了西邊過來的老客,聽他說李闖那賊挾裹著幾十萬蟻兵鬧騰的正歡。到時候幾十萬人馬殺來殺去,象草芝這樣補血的好藥價錢能漲到天上去……”


    李闖,一個揭竿而起的小人物,終於成為呼風喚雨的大鯨;大明,一個日薄西山搖搖欲墜的王朝,眼看著就要走到它的盡頭。


    神州大地曾無數次演繹這樣的故事,而且還會繼續演繹下去。也許會成就一個又一個燦若星鬥的名字,卻隻能留下滿目瘡痍和萬千白骨。


    無論李闖還是大明,他們的命運已經是注定了的,李四不是十分的關心。別看李闖鬧的歡騰,也是個沒見識短命的家夥,若隻是如此,李四很願意在這小小山村終老此生。


    但是這是村子就在北京城腳下,等到李闖和大明都沉寂之後,北邊那個不大起眼的民族就會趁虛而入,接下來揚州會發生什麽李四比誰都清楚。


    自從知道自己做在的村寨距離北京不算很遠之後,李四心頭的陰影就揮之不去,象噩夢一樣折磨著他,也在用微小的力量做著努力。


    這個江山可以姓朱也可以姓李,就是不能冠以愛新覺羅的名頭。


    李四感覺自己的血開始熱了。


    “兄弟,你在想啥?”看李四莫名其妙的發呆,以為他在想草芝的事情:“反正種草芝咱是熟門熟路,就等著數錢吧。”


    李四似乎想起什麽,忽然問道:“路大哥年輕的時候當兵?”


    “早先在遼東軍中做弓手,在熊廷弼經略手下當差,和建奴很是見過幾次硬仗。後來熊老經略被小人構陷丟了腦袋,我也就尋個由頭跑了回來。”路丙寅有些出神,望著不住跳動的燈火仿佛回憶起當年的金戈鐵馬胡笳刀弓,過了好半晌子才猛的一拍桌子:“都是那些個背後下刀子的王八蛋,自己孬了不說還把老經略也害了……”


    說起當年在遼東的戰事,路丙寅好像年輕了十歲:“我也和努爾哈赤那老賊酋打過,建奴的兵著實有些戰力,老子也不曾怕過,兄弟們都是真刀真槍玩命兒的招呼……不過當年的兄弟活下來的也沒有幾個了……”


    聽到父親說起當年殺敵建功的慷慨,兒子路澗也趕緊搬個板凳湊過來。這憨小子話是少了些,卻最愛聽這樣的英雄故事。


    少年人,血都是熱的。


    “娘的,甲子乙醜海中金,丙寅丁卯爐中火。我就是丙寅年出生,算命的瞎子說我命中屬火,注定是煆煉天下的將才命數,這才投了軍。”看兒子過來,路丙寅反而沒有了興致再說哪些征戰殺伐的事情:“開始的時候還想混個一官半職,結果去的時候個大頭兵,過了幾年還是個大頭兵,還好留下條命回來。”


    “爹爹命中注定沒有那麽大的富貴,要是我能投軍……”路澗有開始做起他的少年夢。


    “你投個屁的軍,我命裏沒有富貴,你小子更沒有。為啥給你取名叫路澗知道不?就因為你是庚子年出生,地支逢子就是水命,你是庚子年的,更是難以成江河的澗下水命格……”路丙寅有些不快的揮揮手:“這麽晚了還熬啥瞎眼的燈油,都回去睡覺。”


    李四暗笑。


    怪不得父子二人很少說話,原來一個是爐中火一個是澗下水,水火不容嘛。


    這一家人,有點意思。隻是不知道我什麽樣的命運?


    宿命之說,終究是虛無縹緲,想這些沒用的東西做甚?


    李四甩甩腦袋,回去睡覺,明天還要幹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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