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同樣臉頰鼓出一塊的陳敏禎眼裏帶著期待看過來,小聲問道:“七皇弟說,母後這裏有跟圍棋不一樣的棋,很好玩……”


    是說飛行棋?還是大富翁?


    寧詩婧也沒細問,含笑讓瑞珠帶兩個孩子去隔壁放玩具的地方玩。


    瑞珠領命,帶著兩個小團子剛走到殿門口,突然臉色大變,蹲身行禮抬高聲音道:“見過寧大人!”


    等了好幾天的寧清河,終於到了。


    寧清河板著臉,進門時候尚且還能維持喜怒不形於色的樣子,威嚴的目光掃過兩個小蘿卜頭擠擠挨挨靠在一起的身影的時候,眉頭驟然皺了起來。


    他垂下眼瞼,還是規規矩矩地拱手行禮:“老臣參見陛下,參見六皇子。”


    小皇帝好歹也在皇位上好幾個月了,多少還是有模有樣,見了來人挺直了胸膛,道:“寧愛卿免禮。”


    被柳笙笙養在身邊生性怯懦的陳敏禎卻嚇得臉都白了。


    他本就怕生,寧清河又自帶嚴厲教導主任一般的光環,陳敏禎抖了抖才結結巴巴地道:“寧,寧大人……”


    寧清河直起腰,捋了捋那一把美髯,問道:“陛下跟六皇子這是要去哪兒?”


    “朕帶六皇兄去下棋。”提到玩,小皇帝的眼睛亮了起來,拉住六皇子的手衝著瑞珠道:“瑞珠姑姑,你快一點!一會兒六皇兄還要回碧柳宮呢!”


    瑞珠心中擔憂卻也沒辦法,隻能又行了禮,乖乖帶著兩位小主子去了隔壁。


    寧詩婧這才笑著起身,道:“父親今日怎麽有空過來了?”


    “給娘娘請安。”


    單獨對著她的時候,寧清河沒有繼續偽裝,毫不顧忌地露出滿臉的怒氣,諷刺道:“娘娘如今身居高位,果真心胸寬廣,寧府這小小的螻蟻生死,和老臣這張老臉,怕是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寧詩婧一頓,道:“父親這是哪裏的話,許久不見來看女兒,一見就這樣冤枉哀家。”


    “老臣哪敢冤枉娘娘。”寧清河像是氣狠了,甩袖道:“隻怕娘娘位高權重,眼裏早就已經沒有了老臣。”


    這老狐狸,發火都是半真半假。


    寧詩婧心裏瞧瞧翻了個白眼,坐下淡聲道:“父親這樣編排哀家,哀家真是沒處說理去了。哀家如今這位置說著好聽,到底權重不重,父親是真的不知曉嗎?”


    “娘娘玲瓏心思好謀劃,今日不重明日自然也重。”寧清河冷笑一聲:“娘娘寧願相信不曾見過的師兄,也不願意相信娘家,才真是讓老臣這個做父親的心寒。”


    果真,是為了她與程旬策劃的事情興師問罪來了。


    要說她跟鍾玉珩的謀劃,自然是找寧清河這樣威望極重的清要之臣來做最好。


    隻是她不知道,等到拿到虎符,鍾玉珩預備要怎麽處理那些在場的人……想要兵不血刃,可能性卻是極低的。


    她如今還有利用價值,才能與鍾玉珩保持和諧相處的表象。


    一旦他拿了虎符,朝堂上又失去了寧清河這樣的重臣掣肘,他徹底沒了束縛……


    寧詩婧垂下眸子。


    她絕對不允許自己隻能依仗別人信守承諾而活著。


    寧清河不知道其中關竅,見她將青雲之路送到別人手上,動怒也是應當,寧詩婧的態度很平靜,隻低聲道:“父親心中,女兒就是這樣的人嗎?”


    寧清河冷哼一聲:“娘娘如今到底是怎麽樣的人,老臣不敢揣測。”


    寧詩婧低低的歎息一聲,搖頭道:“哀家一直以為,父親最是高瞻遠矚、高屋建瓴的人,如今怎麽竟然也這樣的……計較一時的得失?”


    “娘娘得了訊息,難道不知道如今朝堂上的險峻形勢?”寧清河道:“當真是出了嫁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父親。”寧詩婧露出有些受傷的神色,略帶難過地看著他:“詩婧是寧家的女兒,難不成陛下掌政,哀家坐穩了太後之位,還能虧待寧家嗎?”


    寧清河嗤笑一聲:“娘娘尚未大權在握,已然忘記寧府的存在。改日榮華富貴、執掌天下,還能記得寧家的付出?”


    “女兒是父親教出來的,怎麽可能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寧詩婧咬唇道:“哀家的苦心,父親是真的看不懂,還是不願意看懂?”


    “請娘娘賜教。”寧清河拱手,不屑之情溢於言表。


    “那鍾玉珩心狠手辣又暴戾凶狠,這會兒他雖然因傷失了對宮中和朝堂的掌控力,卻依然是個危險人物。”


    寧詩婧娓娓道來,從容道:“這事情成了自然是一步登天,可是以父親的老謀深算,難道真的沒想到如果事情失敗,會怎麽樣?”


    “為這天下百姓,為了陳氏的江山,哀家一條命死不足惜,難道父親真的要冒這個險,將整個寧家都賭上嗎?父親什麽時候變成了這樣激進冒險的人,竟然連一條退路都不給寧家?”


    “程侍郎本就是父親的門生,就算這件事情成了,他居首功,父親作為程侍郎的恩師,又是哀家的父親,難不成還會被他壓一頭?”


    深吸一口氣,寧詩婧露出隱忍的神情,低聲道:“成功了,父親自然更進一步。若是失敗了,寧家也要能保全自身。哀家一片苦心俱都是為了寧家考慮,父親真的不能體諒嗎?”


    說到最後,她的臉上帶了幾分委屈,一雙杏核眼裏隱隱帶上了淚光,說不出的堅毅和悲壯。


    寧清河撚著胡須看著她,像是在打量她這話的真假。


    沒有絲毫退卻,寧詩婧直視回去,如同字字句句都發自肺腑。


    “娘娘當真是好口才。”寧清河突然滿臉嘲諷的鼓掌,譏嘲道:“若是老臣再早兩日前來,隻怕就要被娘娘說服了。”


    “父親還是不信我?”寧詩婧臉上露出痛苦失望,心中卻驀得提了起來,湧上不好的預感。


    “娘娘想讓老臣相信娘娘,倒是把尾巴掃的幹淨些。”寧清河輕蔑地瞧著她:“前腳給柳承恩那老匹夫的二女兒新婚賜下厚賞添妝,做臉麵,連鸞鳳金簪都給了出去,後腳口口聲聲說為了寧家,娘娘是打量老臣歲數大了,老糊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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