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看了眼明亮的彎月:“如今快到了宮禁的時間了,裴公子該出宮了,哀家也該休息了。裴公子替哀家問一問裴相,一直做一個‘不錯丞相’,他做的事情還沒有一個他鄙夷不屑的奸佞多,他仍舊覺得自己是個忠臣嗎?”


    “如果是,他效忠的到底是什麽?是大安?是江山?是百姓?還是說僅僅隻有先皇一人?”


    說完,她不再管裴玉卿那滿臉震撼和糾結的複雜神情,施施然地起身離開了。


    裴玉卿看著她纖細姣好的身形,月色鋪灑在她的身上,她瑩瑩烏發間金色的發簪伴隨著她的行走間或露出明亮好看的光芒。


    她的步子並不是如今閨閣中奉行的小步慢行,人動配飾不動。她似乎急著去做什麽,偶爾還能聽到壓住裙擺的玉飾發出清脆的聲響,整個人都鮮活得像是月下的精靈。


    他看了半餉,沉沉的歎了口氣,覺得手中的折扇仿佛都有千鈞重,許久之後才朝著與她相反的方向,往宮外去了。


    寧詩婧當然有急事要做。


    她已經耽擱了這麽久,還沒去管一管自家那個莫名發脾氣的小可愛,如果她今天不去看一看,他怕是又要不好好休息了。


    寧詩婧找到宮女問了一聲,才知道鍾玉珩到現在仍舊沒有回到自己殿中歇息,而是在勤政殿處理政務。


    她忍不住在心底裏暗歎一聲他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體,轉而往勤政殿去了。


    勤政殿中倒是燈火通明,而他正坐在屬於他自己的桌案後麵,手持朱筆批複著什麽,麵上表情無波無瀾,看起來認真而投入。


    寧詩婧卻分明在跨過門檻的那一瞬間,瞧見他的耳朵微微動彈了一下,顯然是已經聽到她進門的動靜,這會兒正在裝相。


    這叫她好笑又無奈。


    他當自己是小皇帝嗎?


    自己選的戀人,又能怎麽辦?湊合著過唄,還能離咋的。


    她眼中帶著淺淡的笑意,上前兩步一把抽出他正在看的奏折,笑道:“你怎麽還不歇著?”


    在她進來之後,殿中伺候的人已經有眼色的退了下去,偌大的殿中隻有他們兩人,她也沒有多少顧忌。


    鍾玉珩裝不下去,就算心中還帶著負麵的情緒,在麵對她的時候統統變成無奈地寵溺,道:“娘娘……臣政務還沒有處理完,不急著睡。”


    說著探手要將奏折拿回來。


    寧詩婧哪裏會叫他如願,雙手交叉背在自己的身後握著奏折快速後退兩步,搖頭道:“政務是永遠都批不完的,你卻不是鐵打的,休息的時間就該好好休息才對。”


    鍾玉珩看了看她,還是沒忍住滿腔的酸澀,垂眼道:“娘娘還會關心臣的身體嗎?臣以為娘娘跟裴公子相談甚歡,已經忘了臣呢。”


    說罷,他像是自己覺得這話說的實在是酸氣十足,抿了抿唇垂下了眼。


    她大概會覺得他小題大做吧?


    她永遠都不知道,麵對她的時候他懷著怎麽樣卑微的心思,看見裴玉卿那樣的天之驕子他心頭湧上的隻有卑微和失去她的恐慌。


    他攥緊了拳頭。


    “嘖嘖。”寧詩婧笑了一聲,背著手繞著他轉了一圈,忍不住笑道:“我還當鍾大人真的是這麽勤勉,還想鍾大人又不是皇帝,這也太鞠躬盡瘁了點兒。萬萬沒想到,咱們鍾大人是在吃醋啊……”


    她說的意味深長,眼底卻帶出了笑意。


    鍾玉珩的麵色平靜,既沒有窘迫也沒有委屈,隻是垂眼攤開手,道:“娘娘別鬧了,將奏折還給臣,臣還有事兒要忙。時候不早,娘娘快些歇息吧。”


    寧詩婧震驚了。


    不是,這關係還能倒退的嗎?


    昨夜他還親親密密地賴在她的床上要跟她一起睡,趁她睡著了偷偷摸摸地把她抱了個滿懷。


    她這個被匕首大清早的硌著的人都沒說什麽,這個人轉頭就不打算跟她同塌而眠了?


    她忍不住咬牙,盯著他:“鍾玉珩,你什麽意思?”


    鍾玉珩靜靜地抬起眼,看著她道:“娘娘,臣很忙。”


    “忙?”寧詩婧冷笑一聲,晃了晃手中的奏折:“是忙政事,還是忙吃醋啊?”


    他黑眸深邃的看著她,不言語。


    他不說話,寧詩婧可沒打算住口,一把把奏折拍在案上,怒道:“鍾玉珩,你這態度什麽意思啊?你不相信我?覺得我跟裴玉卿有一腿?”


    “娘娘!”鍾玉珩不滿的打斷她。


    他從來不曾懷疑她。


    他隻是對自己沒有信心而已。


    “娘娘什麽娘娘,誰是你娘娘!”寧詩婧粗暴地瞪他,氣衝衝地道:“我不過是跟裴玉卿去長春宮走了一趟,你就這個態度。你要把清夢姑娘以你的救命恩人的名義接進宮裏,我提過一句嗎?我好歹隻是說幾句話,你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才是你的救命恩人!”


    鍾玉珩:……


    他脫口問道:“娘娘你知道了?不對,裴玉卿竟敢帶娘娘去長春宮?!”


    他一時竟然不知道該震驚好還是該生氣好,眼珠子發紅地氣笑了:“裴相的好孫子!好膽子!”


    想到自己在長春宮聽到的動靜,麵對裴玉卿時候尚且能鎮定自如的寧詩婧莫名地湧上了幾分心虛,很快又挺胸抬頭,強稱道:“你怎麽不先解釋解釋清夢姑娘是怎麽回事兒?”


    她料想他應該另有安排,所以知道他要這麽辦的時候才沒有多說。


    隻是她不問,卻不代表她一點也不在乎。


    一個女人善解人意隻是她懂事兒,並不代表她是沒有情緒的。


    加上這會兒鍾玉珩的態度,她才一鼓作氣問了出來,索性就借著繼續問了下去。


    救他的人是她,硬生生被搶了功勞,她會覺得開心才怪。


    就算鍾玉珩這會兒心裏還氣惱裴玉卿胡鬧,也不得不先拋在後麵,道:“娘娘,您知道臣的眼裏隻能看到您一個人的。”


    寧詩婧不置可否,也並不說話。


    他歎口氣,站起身來走到她的身前,將她擁入懷中又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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