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詩婧見她聽進去,才微微鬆懈了心神,衝著站在一側的老嬤嬤微微一笑道:“嬤嬤,咱們走吧。”


    兩個人前後離開,瑞珠沒有停頓,在她們出了永慈宮之後緊跟著一路小跑,衝著勤政殿去了。


    長壽宮。


    這宮中的一花一草都有禦用的匠人打理,每一個宮殿的院子裏大都花團錦簇,在這個季節百花盛開,透著股子勃勃的生機。


    長壽宮卻與眾不同。


    聽聞太皇太後從前最喜歡從海外傳回來的大岩桐花,先帝命令花匠們廢了很大的力氣才能在長壽宮培育出一片開的燦爛的花。


    隻是在先帝逝世之後,太皇太後觸景生情,憤怒之下命人將整片大岩桐花全部鏟除,並且不許再栽種任何東西。


    如今進到長壽宮,外麵陽光明媚、花紅柳綠,裏麵卻一片光禿禿的平地,襯著冷冰冰的宮殿,透出一股子死氣沉沉的暮氣來。


    寧詩婧提起精神,深吸一口氣,結果被滿口鼻的香火氣嗆得咳嗽了幾聲,好不容易平複了呼吸,邁步進殿笑吟吟地給坐在上首的太皇太後請安:“兒臣見過母後。”


    她覺得,自己如果有機會回到現代的話,以在後宮之中磨練出來的演技,到了現代當個演員怕是不難。


    她現在的演技,比很多流量小花怕是要強出不少倍。


    而這深宮之中,人人都是演技派。


    明明恨不能對她吃肉喝血的太皇太後,抬眼淡淡的看她一眼,頷首道:“太後來了,坐吧。”


    寧詩婧簡直要受寵若驚了。


    打從來了這個時代,她前後見過幾次太皇太後,次次進門先給個下馬威,不是叫她多行禮一會兒,就是讓她從頭站到尾,這還是第一次這麽幹脆利落地賜座。


    心裏驚訝,她的動作卻沒有多猶豫,利利落落地在一旁坐了,還神色從容又親昵地道:“多謝母後疼愛兒臣。”


    她覺得,要是自己恨得咬牙的人,跟她這會兒這樣對自己說話的話,她能活生生慪死。


    要不怎麽說太皇太後城府深呢,聽到這話臉上不見絲毫異樣,活似一個疼愛小輩的慈祥長輩,衝著身側頷首道:“還不快寫給太後娘娘上茶?”


    和顏悅色的叫寧詩婧簡直有些坐立不安了。


    也難怪是能以一己之力,在那樣艱難的情況下保全了先帝,並幫助先帝奪得皇位的女人,果真是心機深沉。


    很快有嬤嬤送上了熱茶。


    太皇太後捧著手中新添的茶盞,衝她揚了揚下巴:“太後在哀家這裏別太拘束,嚐嚐這茶,毛尖清茶,一年統共也不到十斤,今年的還沒有下來。這可是哀家的珍藏。”


    珍藏舍得拿出來給她喝?


    寧詩婧越發覺得詭異,捧起茶盞有片刻的遲疑。


    太皇太後呷了口茶,瞧見她臉上的神色不僅沒有著惱,反倒笑了一聲,擱下茶盞問道:“太後這是擔心,哀家在這裏麵下毒?”


    “兒臣哪兒敢這樣揣度母後。”寧詩婧忙笑了一聲,道:“隻是兒臣今天起來不太舒服,到現在早膳都沒用,覺得沒什麽胃口罷了。”


    太皇太後轉了轉手中的佛珠,也沒說信不信她這番說辭,隻道:“哀家本想著,太後是哀家的兒媳婦,也該願意陪哀家嚐嚐先帝最後一次送給哀家的茶,陪哀家回憶一下先帝的音容笑貌……”


    她的臉色略冷了些,淡淡的道:“看來是哀家自作多情了。”


    這話,寧詩婧顯而易見的不能應。


    說實話,別說她來的時候先帝就已經死了,就連小太後嫁進來的時候,先帝纏綿病榻根本沒心思見她,前前後後見麵的次數一個巴掌都數的過來,哪有什麽感情可言?


    回憶先帝?她這會兒腦袋裏小太後關於先帝的印象淡薄的幾乎不成形,連他長什麽樣都忘記了,隻記得最後見到的時候形銷骨立,瘦的脫了形。


    偏偏那人是皇帝,她是她的皇後,她要敢說不想念先帝,忘了他長什麽樣,不用太皇太後動手,朝臣的口水就能淹死她。


    寧詩婧隻能忙不迭地解釋道:“母後這是哪裏話……雖然兒臣嫁進來的時候,先帝已經病重,對先帝了解甚少,卻也仰慕已久,早就聽聞先帝賢明之名,巴不得母後多跟兒臣講講先帝的事情呢!”


    她先做好了鋪墊,省得到時候太皇太後叫她來講先帝的故事。


    太皇太後聽到這話,倒也沒說什麽,甚至很善解人意地點點頭道:“也對……你嫁進來的時候,我兒身子已經……”


    畢竟是她最疼愛的兒子,她的眼眶紅了紅,像是傷心到了幾點,手指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臉上的疤痕。


    “母後節哀。”寧詩婧說著場麵話,臉上一片真摯:“先帝有靈,也絕對不願意母後為了他傷心。”


    太皇太後垂了垂眼,平複情緒之後勉強笑了笑道:“叫太後見笑了。罷了,不說這些,咱們品茶,品茶。哀家之前沉浸在先帝英年早逝的傷痛中,不理世事。太後你這些日子,辛苦了。”


    “兒臣不敢言苦。”寧詩婧越發覺得詭異,忙擺擺手道:“都是分內之事。倒是兒臣沒能在母後身邊盡孝,該覺得愧疚才對。”


    “你這孩子,就是太孝順了些……”太皇太後笑著搖搖頭,滿臉慈愛的看著她,端起一側的茶盞衝她道:“不管怎麽說,你嫁入宮中時候也不過十四,年紀正小。哀家卻沒能盡到一個母後的責任……哀家以茶代酒,跟你賠罪。”


    寧詩婧毛骨悚然,渾身寒毛都立了起來。


    這還是那狠辣陰沉的太皇太後嗎?不會是被鬼附身了吧!


    這副和藹慈祥的樣子,簡直叫人覺得見了鬼了好嗎?


    太皇太後說是賠罪敬茶,寧詩婧到底是避無可避,無法再拒絕,隻能也端起茶盞來,滿臉惶恐道:“母後折煞兒臣了。兒臣萬萬不敢當母後一聲道歉,這茶兒臣敬母後才對。”


    說著,終究沒再推辭,掀起蓋子呷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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