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是急著走,寧詩婧越是不想叫她走。


    總該叫人都知道,她也是紮手的很,哪能隨便誰想捏都上來捏一捏。


    “按理來說,兒臣實在是該體諒母後,叫母後好好歇息。”寧詩婧垂下眼,悠悠地道:“隻是,兒臣一直心裏有些疑惑,不解開實在是寢室難安,希望母後能為兒臣解惑。”


    太皇太後的左眼突然快速跳動了起來,莫名湧上幾分心驚肉跳。


    這種惶惶不安來的委實來得莫名,她輕易主宰人生死幾十年,何曾再嚐過恐懼的滋味?


    在這片惶然之中她忍不住下意識地又想轉佛珠靜心,兩指一動卻隻餘一片空落,她的神色露出短暫的空白,竟然愣在了當場。


    寧詩婧眼中含著幾分疑惑,催了一聲:“母後?”


    太皇太後僵了片刻,慢慢的鬆開擺出架勢的手,緩慢的一點點伸到一旁,握緊了主動湊過來扶著她的嬤嬤的胳膊,定了定心神道:“說罷。”


    不過是問一句罷了。


    她得穩住,不能叫這個小丫頭給弄亂了陣腳。


    寧詩婧臉上的笑意越發地大,笑盈盈地道:“多謝母後寬宏。那兒臣就不客氣地問了。”


    “說起來,先前母後閉門謝客,兒臣鮮少去長壽宮,跟母後接觸得少,難得去一趟難免就有些好奇。”她臉上露出些羞澀的表情,抬眼滿臉好奇地問道:“兒臣就想問一問,母後大殿的屏風後麵,到底擱著什麽?”


    一向喜怒不形於色,怒極也不過是滿臉陰沉的太皇太後在她問出這句話之後,臉色勃然大變,眼中一刹那湧出恍若實質的殺意。


    寧詩婧於是便知道,自己踩到了她的痛腳。


    太皇太後本就因為橫亙臉頰的傷疤顯得有些恐怖,這會兒殺意滿滿地站在原地,更是恍若從地獄中爬出的惡鬼,如果被孩子看到怕是要嚇得當場哭出來。


    她身邊的嬤嬤被她下意識用盡了力氣的手掌掐的幾乎痛叫出聲,死死地咬牙垂下頭,才沒有露出分毫的異樣。


    “太後未免管的也太寬了些。”太皇太後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滿是威脅的冷冽:“須知這宮廷之中從來都是好奇心害死貓,知道的太多了並沒有什麽好處。”


    “兒臣是陛下的嫡母,是母後的兒媳,這後宮之中有誰能因為兒臣知道的太多要了兒臣的命?”寧詩婧並不退讓,含笑道:“兒臣性格向來這樣,想知道的如果得不到答案就吃不香睡不著,還請母後疼一疼兒臣,為兒臣解惑。”


    太皇太後真恨不能撕碎她這副虛偽的天真親昵的麵容。


    “不過是供奉的佛像罷了。”半餉,她已經有些鬆垮的眼瞼垂了下來,仿佛那她沒辦法似的退讓了一步,淺淺歎息:“哀家素來誠信禮佛,殿中除了日常用的東西隻剩下佛祖菩薩的金身……不然還能是什麽呢?”


    “哦?是嗎?”寧詩婧的指尖從自己的袖口掃過,輕柔地反問一句,含著三分笑意看著她,慢吞吞的道:“原來是佛像啊……兒臣還以為,是……”


    短促地笑了一聲,意味深長地停住了。


    太皇太後心中的不祥更甚,色厲內荏地訓斥道:“不然還能是什麽?太後難不成還要懷疑哀家?”


    越是心虛,越是叫得大聲。


    “兒臣豈敢。”寧詩婧笑道:“母後說是佛像,那就是佛像吧。兒臣也沒說不信,母後何必發這麽大的脾氣?”


    太皇太後嗓音猛地一梗,氣得臉色煞白地看她,眼神中卻透著幾分驚疑不定。


    她鄭重其事地在這麽多人麵前追問屏風後麵的東西,竟然就這樣輕易的被她敷衍過去?


    太皇太後不信寧詩婧不懂打草驚蛇的道理,更不相信這個年紀輕輕就心機深沉、屢次從她手下逃脫的太後娘娘,會為了一時之氣就衝動地把沒調查清楚的懷疑擺在台麵上。


    寧詩婧越是這樣虎頭蛇尾地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她就越覺得事情不對,恨不能立刻衝回長壽宮將一切痕跡掩埋。


    隻可惜,不等她再次提出離開,外麵突然響起了銅鑼的喧囂聲,伴隨著陣陣尖叫和小太監吼破了嗓子的聲音:“走水了!長壽宮走水了!快來救火!”


    太皇太後臉色陡然慘白,不必考慮就目光似箭地射向寧詩婧。


    寧詩婧好以整暇地站在原地,迎著她的目光露出帶著幾分挑釁的笑意,絲毫不避諱昭示這是她精心謀劃的結果,張開紅唇無聲的說了幾個字。


    心深深地沉了下去,太皇太後藏不住渾身的戾氣和殺意,看懂了她要說的話。


    她說:“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這個賤人!


    太皇太後大怒,怒火幾乎衝垮了理智,不等她撲上去不管不顧地教訓寧詩婧,她身邊知曉真相的嬤嬤先滿頭大汗的重重握了一把她的手,急切道:“娘娘!救火要緊!宮中您珍惜的東西還有很多,咱們的人一定已經開始想辦法為您轉移出來,咱們先回去盯著為重。”


    見她還是不甘心的模樣,又加重了咬字:“娘娘,諸位大人和九千歲都在,一定能保住先皇的遺物。”


    對,對,教訓這個賤人有的是時間,現在朝廷重臣和鍾玉珩這個狗賊都在,她殿中的東西不能被發現。


    等她處理完眼前的事情,一定要叫這個不知羞恥的賤人不得好死!


    雙眼猩紅地怒瞪了寧詩婧一眼,太皇太後死死地握住拳頭,快速地轉身:“走!安排人快些救火,毀了先帝的遺物,哀家要你們的命!”


    她神色匆匆地快速離開,剩下朝臣們麵麵相覷,總覺得今天事情的發展似乎完全脫了軌。


    鍾玉珩側坐在椅子上,單手撐住臉頰帶著幾分懶散一笑,衝著寧詩婧戲謔道:“娘娘什麽時候安排了這樣一場大戲?”


    “總該讓人紮紮手,才能叫人知道哀家不是能隨便碰的。”寧詩婧淡淡的笑了一下,轉而抬高了嗓音道:“宮中走了水,哀家實在是擔憂母後安危,諸位大人們快跟哀家一同去看一看!”


    說著,身先士卒,領著身邊伺候的人就往長壽宮趕。


    長壽宮方向黑色的煙霧衝天,一片嘈雜喧囂,朝臣們略作猶豫之後快速跟上,唯有鍾玉珩不慌不忙地抬眼瞧了瞧被火燒紅的天際。


    這宮中,要在他娘娘的攪動下,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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