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哀順變,失陪了。”葬禮結束,夏博嵐對汪煶告辭。


    “招待不周,請見諒。”汪煶客氣道。


    這個時候汪煶才仔細觀察夏博嵐,黑色鏡片下若隱若現的眼簾下垂,看不真切,話的時候微微側頭。


    夏博嵐笑著搖搖頭,扶著薑特助的胳膊,下山去了,腳步遲疑。汪煶這才意識到,難道他的眼睛有什麽毛病?


    夏博嵐扶著薑特助的手臂走了老遠,直到聽不到人們的講話聲很久,才開口道,“林絮的辦公室,處理好了?”


    薑特助答道,“我親自去處理的,萬無一失。”


    夏博嵐了頭,唇角勾起魅惑的弧度,“你辦事,我放心的。”又接著問,“獵頭公司那邊,進行到哪一步了?”


    薑笑了笑,“已經向我們推薦了汪煶,我約了他下周麵談。”


    夏博嵐沉吟了片刻,“麵談,我親自去吧。”


    薑疑惑地回頭望了他一眼,有些不讚同道,“這……”


    夏博嵐揮了揮手,打斷他道,“我知道你的顧慮,既然葬禮都來參加了,隻要沒有在公共媒體上露麵,風險不會很大的,這一塊你幫我留意就是了。”


    “是。”薑特助頭道,嚴肅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無可奈何的裂痕,他的工作量啊,呈幾何級數上升啊。


    “蘭呢?”夏博嵐問到尹幽蘭的情況,麵上總算有了一些人氣兒。


    薑特助連忙答道,“今天搭飛機去青島,出席一個宣傳活動過後,將會有18時的空閑。”


    “好吧,告訴她我就在港口等她。”夏博嵐笑得溫存,好像是一個沉浸在如花初戀的純情男孩,薑看這副表情嘴角抽了抽,每次都會被自己這樣的錯覺嚇到,隻有他最清楚,自家老板有多麽的可怕。


    人跡罕至的公海上,四周望去都是湛藍的海與天,海風輕柔地吹拂,純白的遊艇停泊在海麵上,隨著路過的波浪起起伏伏。


    輕紗長裙的女子坐在船舷,修長的雙腿穿過銀色的欄杆垂下,無意識地拍打著吹過的海風,裙擺一掀一掀,綻放著花瓣的形狀。纖細白皙的手指開啟膝上的木盒,裏麵擺著幾件瓷杯和一些器具,她一件一件將它們取出來,毫不吝惜地一件一件丟進了茫茫大海。


    “咚”的一聲,丟出的東西戳破平靜的海麵沉入幽暗的海底,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一件接著一件,連木箱也扔掉,最後還剩一把鑰匙。那鑰匙的,握在女子掌心,銀色的光彩也不耀眼,一看就是普通的金屬,這本身就是一把普通的鑰匙,尹幽蘭也是在五年前才知道它的用途,那是自己六歲那年,媽媽死前不久給她的,放在她隨身佩戴的平安符袋子裏,一放就是十二年。


    十二年間,她隻知道這把鑰匙不能示人,卻不知道它真正的用途,直到那天薑查出了,這是一家私人銀行保險櫃的鑰匙。而拿到保險櫃裏的東西,她終於明白了一切,那是一顆.5克拉的黃鑽,那是外婆留給媽媽的,也是爸爸曾拿到銀行作抵押換來事業啟動資金的東西,也是後來媽媽不明不白死去的原因。


    夏博嵐坐在她身邊,將她纖瘦的身體攬在懷裏,二人靠坐在一起享受著陽光下的寧靜。尹幽蘭手臂一揮,手心的那顆鑰匙在空中劃了個淒美的弧線墜入大海,大概是拋得太遠了,都聽不見入水的撲通聲。


    尹幽蘭收回雙手,覆在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背上,失笑道,“阿鍾,你……咱們花了這麽多心思去籌劃,你特意收購了林絮工作的公司,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讓她把那個一一吃進肚子……嗬,結果,她居然突發心髒病死了……你,這是不是很諷刺?”


    夏博嵐從爺爺那裏繼承了遺產之後,就把家裏保險庫的鑰匙送給了她,那保險庫裏陳列著許多價值連城的珠寶,它們中的任何一件都比這顆黃鑽名貴,其中也不乏品相良好的鑽石。再名貴的鑽石,也不過是金剛石切割而成,而這種礦物有個顯著的特性,便是避水親油。


    這種粉末一旦到了胃裏,不容易與其他食物一起進入下一道消化器官,而是會黏著在胃壁表層,積少成多,隨著胃部的運動,就會不斷摩擦胃粘膜,久而久之,形成胃潰瘍、胃穿孔,更嚴重的,形成胃癌……


    夏博嵐抬起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捉住原先覆住自己手背的柔弱手,安慰道,“咱們又不是單獨為了她準備的,還有那麽多人,他們一個也逃不了。”


    尹幽蘭深深歎了口氣,胸口的悶氣呼出體外消散於海麵的陽光下,“阿鍾,你,這一次,是不是老天故意放過我們的?”


    “她那是被我嚇的吧,”夏博嵐拍了拍她的頭,頭發在陽光下照得暖烘烘,“她總算是死了個明白。”


    尹幽蘭頹然靠後,後腦勺安放在夏博嵐的肩膀上,“可是,她和我父親為什麽要殺了我媽媽,再也不可能知曉了,真的隻是為了那一顆黃鑽嗎?”


    海風浮動,衣袂飄飛,無人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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