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中元的一句話,如同凜冬的突至,頓時凍結了氛圍。


    “你胡說什麽呢?”許琳回神佯裝憤怒,而後過去挽住了柳莎的手臂,“不用理他,你這睡衣不抗風,我們進去說。”


    “你啊,就不能穩重點兒嗎?”謝江恨不得一腳踹過去,他是求穩之人,曆來都是謹行慎言的。


    “已經很穩重了。”白中元聳肩攤手。


    “有些時候,我真分不清你在說真話還是說假話。”搖搖頭,謝江示意白中元進屋。


    注意力都在柳莎的身上,白中元自然沒有看到方言皺起的眉頭,更沒有察覺到他情緒變化的源頭便是自己。


    站在門外,方言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目光始終停留在白中元的背影上,越來越覺得看不透他了。


    到底有沒有患上失憶症呢?


    如果有,失憶症對人的影響真的會如此之大嗎?真的能將一個不苟言笑、辭嚴氣正的人變得如此浮誇和不著調?


    如果沒有,那麽之前的半年時間就不是用休養了,而是“進化了”,頭腦和心思較之以前都可怕了太多。


    就像剛剛,僅僅是一句話,便將柳莎的囂張氣焰打壓了下去,而從對方的反應來看,極大概率是秘密被揭露後心虛了。否則無緣無故被扣上“謀殺”的帽子,任誰都是會勃然大怒,討要一個公道的。


    可偏偏,柳莎沒有!


    “同樣是辦案,彼此之間的差距真就這麽大嗎?”方言內心無聲的長歎,“白中元,你到底發現了什麽證據,會將柳莎鎖定為最終嫌疑人?這種發現究竟是辦案天賦所致,還是隱瞞了什麽不為人知的隱情?若是前者倒也罷了,如果不幸言中真為後者,那麽爆炸案就將會變得無比棘手。以這般的才思和智慧,配以豐富的刑事偵查經驗,怕是再匪夷所思的案子都能策劃實施出來吧?”


    一時間,方言陷入了失神當中。


    “方隊,愣著幹什麽呢?”


    所思所想被白中元打斷,方言沒好氣的回了句:“你小子話越來越多,哪天把我惹煩了,用針線給你縫上。”


    “那感情好,不說話就不用辦案子,倒是輕鬆了。”


    “你就是個二皮臉。”方言抬腳進屋,關門。


    ……


    在門外的時候白中元已經聞到了淡淡的酒氣,來到客廳之後酒氣已經變得很是濃鬱,不由的皺起了眉頭。


    這個輕微的動作被許琳捕捉到,於是笑了笑說道:“中元是男人不方便,我去看看潘洋可以嗎?”


    “……”


    柳莎沒有回應,神色中卻透著幾分戒備。想來審時度勢之後,心理已經接受了無法做出阻止的現實。


    “都默許了,還不趕緊去。”謝江難得有機靈的時候。


    “你住哪間屋子,順便幫你帶件外套出來。”許琳這句話聽著客氣,但其實卻蘊含著嚴厲的警告,已經明確傳遞出了個訊號,從現在開始柳莎暫時沒有了行動自由,隻是沒有直接挑明而已。


    “謝謝,不用了,我不冷。”柳莎擺手,隨後皮笑肉不笑的客氣著,“方隊,你們坐。”


    都是老刑偵,且共事時間已經不短,彼此之間自然是存有良好默契的,方言和謝江坐下之後,很巧妙的將柳莎夾在了中間。而白中元則站在了客廳和臥室的分界拐角處,這個位置進可以協助許琳,退可以阻攔柳莎。


    “現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助的?”作為刑偵支隊長,方言可謂是久經陣仗,很清楚何種氛圍是對警方有利的,所以落座之後便開始引導著談話。一來為稍後的工作做出良好的鋪墊,二來可以分散柳莎的注意力。


    “本來很好,你們來了之後感覺不好了。”柳莎根本不買賬,話裏話外都蘊藏著深深的不滿之意。


    這副拒人千裏的態度讓方言皺了皺眉頭,但很快便又將談話的主動權搶了回來:“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個忙,不知道方不方便?”


    “請說。”柳莎的目光,始終是看向臥室的。


    “明天,一起去看看趙元昊吧?”方言說完,又下著猛料,“醫院的大夫說,特很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


    “不,不會吧?”


    原本咄咄逼人的柳莎,在這瞬間神態大變,不僅平靜的臉上有了些慌亂,那放鬆的身姿也有了幾分緊致之意。


    開門聲,將白中元的注意力拉了回來,轉頭輕聲問道:“潘洋的情況怎麽樣?如果我沒有猜錯,叫不醒對不對?”


    “是的。”許琳放小音量,急促的說道,“她身上有濃重的酒氣,應該喝了不少的酒。雖說如此,但也不該毫無反應才對。”


    “很簡單,潘洋不僅僅是喝了酒。”說話間,白中元悄悄瞟了瞟柳莎,她低頭像是在思索著什麽。


    “你的意思是?”許琳追問。


    “臥室裏麵整潔還是淩亂?”白中元不答反問。


    “算不得整潔,倒也不淩亂,隻能說正常,你到底想說什麽?”


    “叫救護車吧。”白中元提醒。


    “你懷疑……”


    “嗯。”盡管許琳的話沒有說完,可白中元還是領會了其意,“之前我說過,柳莎來此的目的是為了殺死潘洋。如今潘洋昏迷不醒,隻能有兩種可能,其一是醉酒前後服用了安眠藥,其二是柳莎使用了麻醉劑。”


    “那應該是麻醉劑,畢竟符合連環案的顯性征象。”許琳點頭。


    “不。”白中元搖頭,“恰恰相反,我覺得是安眠藥。因為使用麻醉劑的話,潘洋不會那麽配合的,勢必會有掙紮或者打鬥的痕跡,畢竟關係到自身性命。而你剛才說過了,臥室之中一切正常,這與正常邏輯不符。還有,其他的房門都是打開的,我剛才仔細觀察過,沒有任何失控性的淩亂或者被破壞的痕跡。”


    “如果被柳莎收拾了呢?”許琳下意識的反駁。


    “不不不。”白中元繼續發表著相反的意見,“柳莎開門時神態自若,看不出任何異常,這表明她沒有自殺或者其他的打算,而是想在得逞之後從容逃脫。以此為前提的話,那就勢必不能讓“外力”介入潘洋的死亡當中,比如麻醉劑,這會引起法醫和警方的懷疑。但是安眠藥不同,完全可以視作為受害人的主觀行為。”


    “好吧,你成功說服了我。”許琳豎起大拇指,隨後掏出手機撥了過去,“120嗎,我這裏有……”


    “你們在幹什麽?”許琳的話剛剛說到一半兒,客廳裏猛然傳出了憤怒的嗬斥,而後是嘈雜的淩亂聲。


    因為與許琳交談時是在牆角處,所以無法知曉裏麵發生了什麽,當白中元錯步轉身後,看到謝江和方言將柳莎按在了沙發上。後者使勁兒的掙紮著想要起身,蹬踹的雙腳已經將茶杯掃落在地。


    “柳莎,你安靜。”白中元大聲警告。


    “憑什麽?”柳莎麵布寒霜,雙眼之中透出了濃濃的仇恨,“放開我,否則我要告你們私闖民宅,侵犯合法公民的正常權益。”


    “老方、老謝,放開她吧。”倒不是被柳莎的話嚇到了,而是白中元不得不考慮後續的環節如何推進。當然,真正令他忌憚的是一個此時無法言說的事情,那就是柳莎有病,而且極有可能是精神出了問題。


    這不是胡亂的揣測,而是有著切實依據的。這個確鑿的依據並非白中元抽絲剝繭查找出來的,而是邱宇墨直接告知的。白中元記得清清楚楚,邱宇墨在臨終之前對柳莎說過這樣一句話:“不要再去找潘洋傾訴心事了,那不能解決任何的問題。你的希望在醫院,去醫院,去醫院……”


    當時聽到那句話,白中元以為邱宇墨解開了心結,臨死之前悔恨自責,勸說柳莎去醫院找耗子,從而延續那份美好的愛情。可如果是那樣,絕不應該提及到潘洋,更不會在咽下最後一口氣前著重強調傾訴那種小小不言的事情。可偏偏他提到了,而且是生命的最後一刻,這必然是不同尋常的。既然所指不是躺在重症監護室的耗子,那麽去醫院就隻能說明一個問題,柳莎患是患有疾病的。


    而且,已經十分的嚴重。


    嚴重的病症有很多,原則上不看診斷結果很難做出推斷,可這難不倒白中元,結合案件征象以及邱宇墨供述中的有關柳莎的種種淒苦往事,便能得出精神出問題的結論,隻有如此才能與案情契合。


    今晚的行動本就是白中元作為主導的,所以當他說完之後,方言和謝江便鬆了手,但依然保持著戒備之心。


    “白中元,你也有害怕的時候?”柳莎現在極為的憤恨,一副恨不得吃人的樣子。


    “柳莎,你不要激動,這樣對你的病情不好。”


    “放屁。”柳莎蹭的站起來,指著白中元的鼻子罵道,“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都是神經病。”


    “你覺得自己沒病嗎?”


    “沒有,你才有病。”


    “是嗎?”白中元冷笑,既然軟的不行,那就隻能來硬的了,“柳莎,如果你沒病,為什麽要自殘?”


    “自殘?”柳莎微楞,稍許眼中有慌亂閃過,“我不知道你在胡說什麽?”


    “胡說?”


    白中元向前一步,直接抓住了柳莎的手腕:“你敢不敢脫掉衣服?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身上所有的傷口都在正麵對吧?”


    ps:祝大家中秋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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