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信息,掠過了高樓聳立的鋼鐵叢林,穿過了夜市中熙熙攘攘的人群,最終於某人的手機中顯示了出來。


    “停滯了這麽久,終於要再次開始了嗎?但願,這次會一切順利吧?”呢喃著,他將手機卡拆了下來,隨手扔進了街道的下水道中。抬頭仰望萬家燈火之後,有些落寞的轉身朝著黑暗中走去。


    與此同時,拘留室裏的談話也開始了。


    “你是誰?”黑暗中,蘇浩看不到對方的長相。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蘇浩。”


    “你想談什麽?”


    “談一些不能明麵上提及的事情。”


    “比如?”


    “比如半年前的一樁案子。”


    “什麽案子?”


    “你在跟我打啞謎是嗎?”


    “我記性不好。”蘇浩很討厭對方的語氣。


    “記性不好?”黑暗中傳來了輕笑聲,“怎麽,你也失憶了?”


    失憶這兩個字,頓時讓蘇浩警覺了起來,少許沉聲問道:“你到底是誰?”


    “我說過,我是誰並不重要。”


    “你走吧,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可以,你慢慢想,想起來以後我們再談。”說完,門縫中露出了一絲光亮,“對了,忘記告訴你了,你可能要在這裏麵多呆些日子。”


    “這是白中元的意思?”蘇浩察覺到了不妙。


    “你猜?”對方沒有正麵回應。


    “我猜到了,這不是白中元的意思,你到底是誰?”蘇浩可不笨,這點還是能看出來的,“你不怕我出去舉報你?”


    “舉報我?”黑暗中的人沙啞的笑著,“連我是誰都不知道,怎麽舉報我?要舉報你也隻能舉報白中元,是他傳喚拘留的你。還有,我對你的底細了若指掌,你出獄後做過什麽事情,不用我提醒吧?”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那好,那我就隨便擺列兩件事。”門再次被關上,黑暗中的聲音響起,“一年前你剛剛出獄不久,就盜走了一輛轎車,那輛車最後去了哪裏不用詳細說了吧?半年前那樁案子發生之前,你曾和一個叫唐磊的人見過兩次麵,前後加起來他一共給了你十五萬,他是做什麽的也不用我再說了吧?那筆錢是怎麽來的也無需我多做說明吧?還有……”


    “夠了。”蘇浩冷聲打斷。


    “不夠,遠遠不夠。”隱藏在黑暗中的人,顯然沒有就此停止的打算,“蘇浩,拘留所、看守所,監獄你都進過,對相關刑法應該也是有所了解的,不說你後來做的那些事,就單說盜車,你覺得夠你在裏麵呆多久?”


    “我們談談吧,你到底想知道什麽?”最終,蘇浩不得不做出妥協。


    “很簡單,你知道我說的半年前那樁案件是什麽,我要一個可以換取你自由的線索。”


    “換取我自由?”


    “沒錯,就是自由。”黑暗中,那語氣充滿了威脅和誘惑,“你坐過牢,知道在裏麵是什麽滋味兒。”


    “……”


    蘇浩沒有說話。


    “怎麽,不願意交換?”


    “……”


    蘇浩繼續沉默。


    “既然如此,那就等著二進宮吧。”


    “等等……”就在門要再次打開的時候,蘇浩終於是說話了。


    “想通了?”


    “你必須給我一個保證。”


    “我沒法保證。”黑暗中的聲音不容置疑,“於你而言,這是一場賭博,至於輸贏完全看你的運氣。”


    “是看你的心情吧?”如果此時亮著燈,蘇好的臉色一定是鐵青的。


    “準確的說,是看你提供的線索價值。”


    “白中元,沒有失憶,不知道這夠不夠?”沉默良久,蘇浩做出了這樣的回應。


    “當真?”黑暗中的聲音聽著平靜,但那絲顫抖還是出賣了他的意外和驚喜。


    “你猜?”蘇浩冷笑。


    “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在我進入這間屋子之前,曾經跟白中元打過照麵,這事兒你知道吧?”


    “說重點。”


    “為了拘留我,他動手製造了襲警的假象,並說那是為許菲打的,許菲是誰你應該比我清楚吧?”


    “他真的說了?”


    “你可以去問問那兩名刑警。”


    “好,我相信你。”


    “我什麽時候能出去?”蘇浩更關心這個。


    “你是白中元關進來的,當然要經過他的同意才能出去。”


    “你不要裝傻,我指的不是這個。”蘇浩的語氣越來越冷。


    “盜車的事兒?還是與唐磊之間的瓜葛?”反問過後,黑暗中的聲音繼續著,“不管是什麽,我都已經忘了。”


    “這樣最好。”蘇浩回應。


    “蘇浩,你記住,以後我可能還會找你,到時候別再用這樣的語氣跟我說話。”


    “我記住了。”蘇浩毫不猶豫的接話道,“也請你記住,不要讓我查出來你是誰,今天的這筆賬遲早都要清算。”


    “很好,期待下次的見麵。”


    “隨時恭候。”


    咣當……


    當沉重的鐵門關上,拘留室內的照明也恢複了,揉揉被強光刺痛的眼睛,蘇浩一口氣喝完了那瓶水,隨後抬頭看向了隨著電力恢複閃爍紅點的攝像頭,豎起中指比劃一下,一步步走向了門口。


    “開門,開門,我要撒尿。”


    在蘇浩不斷製造動靜的時候,從拘留室走出的那個人也來到了燈光下。他的個子不高,穿著一身迷彩服,皮膚黝黑,身材看著很強壯。胳膊上戴著兩隻套袖,上麵沾染著綠色和黃色的汙漬。他一邊走一邊整理著衣服,最後來到了食堂的拐角處,打開貨車門從儀表台上拿出了兩張紙。


    “老劉,菜卸完了?”小王和一名刑警吃完飯,正好從食堂出來。


    “卸完了。”老劉說著晃晃手裏的紙,“去找李科長簽字。”


    “這一車菜又賺了不少吧?”小王打趣。


    “賺不到幾個錢,都是蘿卜白菜的,要不是支隊儲存過冬用的,連這貨車都用不到,三輪車就夠了。”


    “看你說的,一趟是賺的不多,但架不住長久啊。”話說到此,小王忽然皺了皺眉頭,“我說老劉,你給支隊送菜有一年多了吧?”


    “一年半。”


    “那我問你個事兒。”


    “你說。”


    “你跟方隊是啥關係?”


    “沒,沒關係啊。”


    “不說實話是不是?”小王笑著道,“這一年多裏,你可沒少往方隊辦公室跑。再說了,跟方隊沒關係,給支隊送菜這事兒輪得到你?”


    “那你可誤會了。”老劉解釋道,“我去方隊辦公室,有時候是因為簽訂合同,有時候是結算需要找他簽字。至於你說送菜這事兒,那是因為咱的東西物美價廉,實打實競標來的。要真如你所說的,我跟方隊有著不淺的關係,那我早就把支隊的後勤供給給壟斷了,還輪的到別人?”


    “這麽一說還挺在理的。”小王點頭。


    “對了,我剛才從那邊兒過來,看到燈忽明忽暗的,不是線路出問題了吧?”老劉所指,正是矮樓的拘留室那裏。


    “走,回去看看。”聞言,小王趕忙招呼另外一名刑警,同時還低聲抱怨著,“我說輪班來吃飯,你非要一起,真要有事兒咱倆誰也跑不了。”


    “王哥,這事兒可怨不得我。”刑警也發起了牢騷,“方隊給我打電話來著,讓咱們趕緊去食堂吃飯,說是屠宰場那邊兒又發生了命案,隊裏其他人都過去了,拘留室這邊兒交給咱倆負責了。”


    “方隊說的?”小王狐疑。


    “千真萬確。”刑警點頭,“方隊還說,保不齊稍後還會有嫌疑人送過來,到那會兒如果沒吃就隻能餓著了。”


    “不說這個了,趕緊走。”


    兩人交談著走遠,老劉拿著手中的紙去食堂轉了一圈,隨後又急匆匆的走了出來,直接奔向了支隊的辦公樓。


    遠遠地,可以看見方言正站在窗前……


    ……


    當蘇浩被返回的小王帶著前往廁所的時候,白中元和許琳也驅車來到了屠宰場,這裏燈火通明,忙碌異常。


    “許隊,白隊,你們來了。”一名痕檢人員打著招呼。


    “秦科呢?”許琳問。


    “在那邊兒。”


    “我先過去了,等會兒再碰頭。”許琳朝著秦時雨走去。


    “有什麽進展沒有?”白中元問。


    “還沒有實質性的收獲。”


    “好,你忙著,我去周法醫那裏看看。”


    “嗯。”


    一步步朝周然所在的方位走著,白中元再一次打量起了整座屠宰場,亂糟糟的環境讓他很是頭疼。


    “初步的屍檢結果如何?”


    “白隊,你來了。”周然的現場屍檢已經完成,正在處理屍體準備帶回局裏做深度屍檢,但現在隻能稍作耽擱,做出簡單的概述,“初步的屍檢結果表明,如同邱宇墨一樣,受害人同樣是被多根鋼筋貫穿了身體死亡的,很像是同一人所為。其中一根極為的致命,造成了肝髒門動脈的大出血,基本可以認定為死亡原因。”


    “還有其他的可疑征象嗎?”


    “有。”周然毫不猶豫的點頭,“無論是在死者身上,還是發現屍體的地方,都沒有看到受害人明顯的掙紮痕跡。”


    “也就是說,他在被鋼筋貫穿身體之前,已經徹底失去了意識?”


    “可以這樣說。”


    “又是麻醉劑嗎?”


    “還不能確定,要回去做心血和毒物檢驗才行。”


    “我知道了。”白中元點點頭,而後鼓著勁兒,“今晚辛苦一下,盡快確定受害人的死亡原因,不要放過任何可疑點。”


    “明白。”


    “你接著忙,我去秦科那邊兒看看。”


    在屍檢結果沒有出來之前,線索的重要獲取渠道便是對現場的痕跡勘查和排查走訪,對此白中元不敢有任何的怠慢。方向和思慮都是正確的,但他忽略了一個幾乎已經被遺忘的細節,秦時雨可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許隊,目前的情況就是這樣,我先去忙了。”很是不屑的撇過白中元後,秦時雨徑直朝著外麵走去。


    “看來她還沒有原諒你。”許琳攤手表示無力相幫。


    “時間會治愈一切的。”白中元隻能這樣安慰自己。


    “盡管現場勘查已經十分細致,但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進展。”許琳將話題引到了案件上麵。


    “沒事兒,慢慢來。”白中元不以為意,“事情隻要發生過,總會存在痕跡的。”


    “我去找謝隊碰個頭。”


    許琳離開後,白中元漫無目標的掃視著整個案發現場,捕捉著可能存在的任何可疑點,最終目光落在了那根承重的水泥柱子上。


    那上麵,有著一台掛鍾。


    時針,正指向八點。


    “好巧。”抬起手腕,白中元嘀咕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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