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一支箭,自花滿樓左臂險險擦過,那毒液出自苗疆,自三屍草中提純而出,即便是大羅神仙,沾染分毫也是無藥可救,由此可見其歹毒。


    龍葵心急如焚,眼眸驀地變色,隻是這一次與往日不同,那眸底更勝從前的烈火之焰,而是嗜殺的血紅。


    一把弓,徒然出現在手中,射日修羅,嗜血爆烈。周身凝散一層妖異黑紅,仿若來自幽冥地獄,而整個弓身雕成翔龍九天的形狀,寶華灼灼,讓人不敢直視。與此刻霸氣淋漓的龍葵相得益彰。


    花滿樓自然能感覺到龍葵的變化,隻是今次不同往日,那一向溫順的女孩身上,帶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殺氣。


    弓弦開合,根本無需用箭,一道道紅焰便順著白羽箭的方向一一還擊,頃刻間,便將攻勢最猛的兩側高台變成火海一片。正值暮春季節,玉門關外氣候較幹,今夜偏又有南風助興,讓那火燒的更盛,蔓延更快。


    此間毫無留情可言。


    因為在別人要置你於死地的那一瞬,是容不得同情和憐憫的,優柔寡斷無異於自殺,更會連累他人。


    所以紅葵從不屑做什麽善男信女,這千年來,她隻想好好保護小葵,待小葵找到另一個可以保護她的人,紅葵便可以安然放下她的弓箭,也去尋一個,可以保護自己的人,


    烈火熊熊,可算苦了那幫隱藏在高台下的弓箭手們,一個個都火燒眉毛了,哪裏還有心進攻?


    於是,他們有的忙著來回滾滅自己燒著的衣裳,


    有的因為焦急失足踏空摔下高台,


    連同那些尚未必火勢影響的箭手,亦在心存了畏懼。


    如此細密的布陣,再加上南風陣陣,終究免不了被這蔓延的火勢所累。一時間,那箭陣亂作一片,使那十麵密集的埋伏終於撕裂一道逃生的口子。


    冷箭仍毒,攻勢卻略小,至少能讓人有稍稍喘息的機會,花滿樓知道,如果此刻再不把握機會離開這死神煉獄,恐怕就真的要埋骨他鄉了,於是決定立刻帶龍葵自那火勢最盛的一角突出重圍。


    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隻是這次麵對的對手,卻是少有的強勁。


    街道對麵那座飛簷碧瓦的閣樓,傳出的琴聲安穩如舊,那男子慢慢閉上眼睛,將所有情感遮蓋,隻有唇邊那抹始終不變的微笑,體現出些許殘酷。


    似乎那把火燒毀的一切,全然與他無關。


    “大人,五年來,從沒有人可以在我們的十麵絕殺陣中撐過一炷香的時間。”


    藍衣的仆從斟酌道,他早就看見外麵衝天火光,十麵絕殺陣,最忌的便是火攻啊,可自家主人卻依舊漫不經心的奏琴,讓他實在心中沒底。


    “大人,屬下看那個女人分明是個妖女,否則,怎麽可能憑空從一把弓裏射出火焰傷人?主人啊,屬下隻擔心此番若讓花滿樓他們逃了,必然打草驚蛇。”


    他顯然也被龍葵射日弓的威力所震懾,在這個時代,似乎所有本領大的女子,都難逃妖女的稱謂。


    而那月白衣衫的男子聞言卻毫不在意,琴聲流暢,無一絲停頓,睜開半眯的雙眼,薄唇輕啟,


    “他們今晚,走不了。子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道理,還需要我來教你麽?”


    他那樣自信,字字透著徹骨寒意,他才無所謂龍葵是人還是妖,隻相信烈焰焚下,眾生平等。


    琴音變奏,那調子震得花滿樓有些頭痛,然而更讓他頭疼的還在後麵,因為白羽箭繼續射落,卻不再是單一的淬毒利刃,


    而是夾雜了些塗著魚油燃料的火器,那火焰滑過天空時如流星般美麗,卻惡毒的堪堪全然撲向龍葵。


    莫說龍葵修煉還不到千年,就算修煉一萬年,她的本質也是鬼,如何能被明火所傷,龍葵一麵攻擊箭手,一麵還需防備毒箭保護哥哥,又被那琴音分神,果然一不小心,便被那流火濺傷手臂。


    “小葵,”花滿樓臉色鐵青,來人看來今夜是發狠必定要至自己和小葵一死方休,這般無所不用其極,公然投擲明火,連民宅百姓的安全,皆不放在眼中。盡管現在並非是自己所熟識的小葵,亦不容他人傷害分毫。


    然紅葵並未理睬花滿樓,隻是捂住受傷的左臂,順著琴音方向,冷冷看向對麵那座高閣,發現那個橫抱瑤琴倚門輕笑的男子,遂咬唇怒目而視,


    “吵得像驢叫,去死。”


    言未罷,彎弓已然射向那抹月白。


    至此,那個男子才曉得厲害,好凶的丫頭,好狠的箭法,卻實在是個漂亮的女人。


    盡管他傾盡十成功力去閃避,盡管他是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女子出手,盡管兩人距離實在不近,他卻依舊險險隻躲過麵門,還是在胸口處留下半個碗口大的焦傷。


    餘力未消的那抹紅色的火焰打在身後一張梅花小幾上,甚至不需要開始燃著,便已經被震碎成破爛。


    “主人!”那個叫子玨的仆從被這突然的變故一震,見主人胸口受傷,慌忙上前,


    而那男子卻用指尖輕輕沾了沾胸口焦傷的新鮮的血,在眼前輕撚那抹鮮豔的粘稠,音色清玄,


    “子玨,我有幾年沒受過傷了。”


    “十四年。”


    子玨沒有一絲停頓猶豫,卻最終在最後一個字上打了個顫音。這些年,這些時間數字一直都在腦中盤旋增長,但猛然說出的時候的時候,還是驚覺時光的流逝之快,竟十四年了。


    十四年前,他跟著隻有十三歲的孟玉來到白雲城,從那時起,他的主人孟玉便再也沒有受過任何傷,不用任何兵器,卻連葉孤城都無法傷他分毫。


    “原來疼的感覺,還是這樣讓人不痛快。”


    孟玉搖搖頭,他繼續倚在門邊,居高臨下朝紅葵微笑,絲毫不畏懼,因為他突然想起很多往事,和他的童年。


    十三歲以前,他都生活在西域,一個讓中原西域都聞風喪膽的地方,一個常常不分原由便毒打他的地方,西域魔宮。


    其實直到現在,真正喜怒都不形於色的孟玉,依舊會做夢重新回到那個鬼地方,回到那個叫做玉羅刹的人麵前。


    而那人的話像魔咒般在耳邊回蕩,


    “因為你是我的兒子,所以我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打你,我掩蓋你的身份,都是為了保護你,因為你是我兒子。”


    因為你是我兒子。


    孟玉幾度在夢中笑醒,笑十三歲自己的幼稚,因為那時他是那樣羨慕那個叫玉天寶孩子,羨慕他隻是養子卻可以正大光明的叫玉羅刹一聲爹,而隻因一句“你是我兒子。”,自己便隻能做一個偷偷摸摸的影子。


    當然,孟玉也承認,玉羅刹帶給自己的倒也並非全是無用的苦楚,至少,玉羅刹給了他一身武功,很不錯的武功。


    將帶血指尖放進口中,似是品嚐人間最鮮美的味道。孟玉依舊在樓台前微笑,絕然是在挑釁麵前的女子。


    然紅葵雖恨,也隻能顧全大局,襯著箭陣錯亂之際,先同花滿樓離開,免得那流火漸盛,將那個太過善良的小葵好不容易修練出來的半實體徹底弄壞。


    隻是,低眉看看臂上焦傷和滿地殘箭,而那罪魁禍首卻隻不過受了點皮肉傷,紅葵這口氣如何咽得下去!隻先記下,


    待將來離開沒用鬼的那一天,她才不要先去找什麽保護自己的良人,務必先來此地,將今日的仇千倍萬倍的報回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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