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重離開了,並且帶走了那幅畫。


    寒鈺卻如失了神的遊魂一般,依舊毫無生氣地跪在地上,書房裏安靜得知仿佛陷入了死寂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強烈的寒氣席卷而來,寒鈺臉色一點點變得青白,身體裏真氣漸漸流失,他冷得全身止不住打顫,卻以手撐地,慢慢地站了起來。


    身子踉蹌了一下,隨即勉強穩住。


    轉過身,已經跪得僵硬麻木的雙腿艱難地抬起,一步步往書案後麵走過去。


    腳步虛浮,似乎隨時會摔到一般,可他卻硬撐著走了過去,手扶在案邊,重新抽了一張白紙展開,平鋪在案上,以鎮紙壓好。


    呆呆地看著白紙良久,他才抬眼,看向擱置在一旁的狼毫,伸手,慢慢拿了起來。


    蒼白無力的手握著筆杆,手背上能清晰地看到青筋。


    提筆,點墨,作畫。


    半垂著眼,一筆筆,他勾畫得很慢,很慢,卻格外仔細,比作第一幅畫時更加小心專注。


    隨著喉嚨裏突如其來的一陣癢意,他不得不停下手裏的動作,將手裏毛筆移開,以免墨汁玷汙畫作。


    同時以左手搗唇,低低地咳了起來,綿延嘶啞的咳聲讓聞者心驚。


    直到咳嗽越發劇烈,他不得不弓起身子,將手肘撐在桌上,陣陣劇烈的咳嗽洶湧澎湃而來,一直持續了近半柱香時間,直到蒼白的臉色漲得通紅,眼底克製不住地浮現出一層水霧,噴發的咳意才漸緩漸止。


    寒鈺放下左手,唇邊和手背上皆染上了一抹鮮紅。他卻無心理會,繼續抬手作畫。


    一筆一鉤,都像是刻在了心尖上。


    一幅畫,畫了半個時辰。


    畫完了,擱下筆,他癡癡地看著,幾乎舍不得移開目光。


    呈現在眼前白紙上的,是一幅賞月圖。


    皎潔的月色,銀輝傾灑,庭院裏一張圓幾,上麵擺著幾樣常見的瓜果糕點。


    庭院裏種植著幾顆婆娑的桂花樹。


    圓幾旁邊,坐著一個絕色動人的少女,身上穿著一身月白色的宮裝,一頭烏絲以桃花簪子輕輕挽起,鬆鬆垮垮披散了纖細的肩背後麵,襯著清冷皎潔的月色,活脫脫像是廣寒宮裏下凡的仙女。


    她抬頭指著天上皎月,一臉向往之色。


    她的身旁,站著一個一身墨色戎裝的男子,渾身凜冽錚然之氣,但是看向少女的眼神卻格外的溫柔寵溺,幾乎帶著一種永世不變的虔誠。


    寒鈺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這樣癡癡地看著,仿佛忘卻了世間的流逝,寒氣沁入肌骨的僵滯麻木。


    “傾兒,十月十六這天的月色也是極美的,絲毫不比八月十五遜色,是不是?”


    “嗯。”


    “那以後……每一年的今天,我都陪你賞月好不好?”


    “好啊,剛好這些日子桂花也開得正香呢。”


    好啊……


    這些日子,桂花開得正香呢。


    寒鈺輕輕眨了眼,眨去眼底的酸澀,嘴角一點點抿了起來,雙手不自覺地抓緊案桌的邊沿,緊緊地攥著,攥得指關節泛白,手背上青筋一根根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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