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發生的事情有很多。


    雲昊在府裏被自己的父親和兄長連番逼迫,警告他必須想出辦法讓雲初陽安然應付這次廷試,否則他母親當初什麽下場,他也完全可以複製。


    權貴之家弄死一個庶子,隻要不宣揚出去,不算什麽大事——在雲侯父子眼裏,這真的不算什麽大事,他們已經自詡為對雲昊擁有生殺予奪大權的主宰,自然覺得想怎麽處置他就怎麽處置他,誰又能幹涉?


    誰又敢反抗?


    然而時間短暫,事情緊迫,為了讓雲昊妥協,除了威脅警告之外,雲初陽也不惜做出承諾,隻要此次安然過關,以後可以不再多雲昊動手,甚至可以讓他成為真正的雲家二少爺。


    他以為雲昊會屈服,但是他並不知道,雲昊早已經不是一個孩子,不會相信他一時的口頭承諾,更不會相信,一個人骨子裏與生俱來的暴戾和殘忍會因為區區一句承諾而改變。


    如果雲初陽真能安然通過這次廷試,順利入朝,那麽雲昊以後的日子隻會更生不如死。


    至於做雲家二少爺……


    雲昊從不貪戀也不曾奢望過,或許可以說,對於所謂的功名利祿他早已經麻木,不是淡泊名利,而是早已厭倦了這些。


    即便他學識淵博,比旁人更聰明睿智,即便當初以觸怒儲君為代價孤注一擲的決定,也不過是想擺脫無休息的折磨虐待,讓自己得以有個喘息的機會而已。


    而對於自己的前程命運,他反而更像是一個局外人,以一種事不關己的淡漠心態麵對,外表的溫和謙恭是長久以來的習慣,而內心深處卻早已是一片不起波瀾的荒蕪。


    所以,是威脅警告也好,是承諾誘惑也罷,對他來說,都無關緊要。


    篤定了雲侯和雲初陽都不敢再輕易對他動手時,雲昊早早就回屋入睡了,並淡淡丟下一句話,“讓我好好休息一晚,明早給你答複。”


    雲侯父子縱使是氣得臉色鐵青,卻也不得不壓下心裏的陰狠暴怒,兩人雖然沒有再說什麽狠辣的話,然而他們皆心知肚明,隻待廷試之後,這些日子以來所積攢的憤怒,必將十倍百倍發泄在那個卑賤的庶子身上!


    漫漫長夜已過,東方出現了魚肚白,沐浴之後的宸王穿著一身寬鬆的袍服,坐在巨大書案後麵的椅子裏,身體放鬆了許多,卻依然比普通人更多幾分淩厲錚然之氣。


    一夜未睡,他的麵上卻並無絲毫倦怠之色,眼神依然幽深冷峻,輕易就能帶給輕鸞泰山壓頂般巨大的壓迫感。


    站在案前,安靜看著他一頁頁翻著自己抄好的千字文,輕鸞低眉垂眼,卻又忍不住以目光勾畫著他峻峭冷硬的眉眼五官,眼底帶著一種仰望和幾分隱晦的傾慕。


    “性靜情逸,心動神疲。守真誌滿,逐物意移。”宸王淡淡開口,“這句是什麽意思?”


    輕鸞垂眼看著書案的棱角,聲音柔和沉靜,“保持內心清靜平定,情緒就會安逸舒適,心為外物所動,精神就會疲憊困倦。保持自己天生的善性,願望就可以得到滿足,追求物欲享受,善性就會轉移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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