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古庵,寒鴉,昏黃的燭光映照著庵堂的佛像猙獰可怖,有序的木魚聲不斷的傳出來,陪著寒鴉的叫聲,在這深山上顯得異常的可怕。


    “須菩提,若有善男子善女人,初日分以恒河沙等身布施,中日分複以恒河沙等身布施,後日分亦以恒河沙等身布施,如是無量百千萬億劫,以身布施……”低啞的聲音在狹小的庵堂中回響,配合著木魚的聲音,倒是有幾分道姑的味道。


    “靜安師太,有人找您。”庵堂裏的小尼姑站在門口,恭敬的開口,雖然這位師太已經失勢,可是她的兒子依然是當今聖上,誰知道哪一日皇上就改變主意,將她接回去了呢,所以庵堂中也沒有人敢對她無禮。


    “這般夜深了,怎會有人來,你且安排他們住下,明日再說吧。”靜安師太就是曾經的西太妃,因為參與謀殺寧安太後璟陌,被軒轅璟送來這偏遠的小庵堂出家,出家後的法號就是靜安。


    “可是那位施主說……”


    “怎麽,不想看到我?”沉穩的男聲響起,靜安師太的身子不著痕跡的顫抖了一下,卻是拚命的控製自己的情緒,讓自己不至於顯得太狼狽。


    良久,靜安師太繼續敲起了木魚“你來這裏做什麽?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回去吧。”


    小尼姑早就離去了,軒轅璟站在門口,看著那滄桑的背影,眸光陰翳“我來是想問你一個問題,當年是誰幫你控製我?”


    西太妃敲木魚的節奏一滯,隨即又若無其事的敲著木魚“皇上,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如今我已經看破紅塵,不想再參與到這些事情中去,你就讓我在這裏安安穩穩的渡過晚年吧。”


    “你覺得我來這裏找你,你還能安穩的過日子嗎?”軒轅璟冷笑“母後說你冷血無情,果真不假,你明知道前麵又陷阱等著我,卻一聲不吭的沉默,我有時候甚至懷疑我不是你的兒子,否則,你怎麽會對我如此的鐵石心腸,為了權利,你利用我去傷害我所愛的女人,為了權利,你不惜出賣自己的兒子,為了權利,你甚至喪心病狂,你到底有沒有心?”


    靜安師太敲木魚的手沒有任何停歇,安靜的聽著軒轅璟的咆哮,對於她來說,過往的一切早已經成了不可追憶的往事,她為了權利不顧一切,最終卻是什麽都沒有得到,她累了,也倦了,不想去爭了,也不想去搶了,或者說,她明白了,無論她怎麽去爭,怎麽去搶,都搶不過陌如冰,那個比她兒子還小的女人!明明那麽小,那麽年輕,卻是睿智若妖,深謀遠慮,可惜,她就算再聰明,也陷入別人的陷阱中,幾乎喪命,也沒什麽好值得驕傲的。


    “西太妃是不是在想我?”熟悉到骨子裏的聲音響起時,西太妃敲木魚的節奏終是被打亂了,最後她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木魚,閉上眼睛無奈的歎息“你又想做什麽?”


    陌如寒扶著陌如冰在西太妃旁邊的墊子上坐下“我來這裏,是想讓西太妃高興一下,看到我現在的樣子,我想你應該會很高興。”


    西太妃疑惑的看向陌如冰,良久才發現她的雙目似乎不能視物“你……”


    “嗯,我的眼睛因為中毒,看不見了。”陌如冰安靜的坐在蒲團上,嘴角帶著淡淡的笑容“而我現在都不知道敵人是誰。”


    西太妃的嘴角抽了抽,轉過頭去,數著手中的佛珠“你來找我,不隻是為了讓我看你的好戲吧。”


    “當初我對倪雪兒使用扶風族的攝魂大法時,發現她的記憶被人篡改過,還有,她似乎很害怕,可是她怕的人不是我,所以我想問問西太妃,倪雪兒怕的人是否也是你所忌憚的人,當初幫助你控製璟的人,又是何人?不要告訴我是北歌天祭,我知道不是他,他沒有那個本事。”陌如冰將臉轉向西太妃的方向,雖然看不見,但是那雙漆黑的眸子依然讓西太妃瘮的慌。


    “璟陌,時隔多年……”


    “若是她不對我出手,或許我也就忘了。”陌如冰淡淡的開口“可惜,她似乎不願意放過我,我現在懷疑是他一手策劃我們父女相殘的這一幕,同時也是他抓走了我的師父跟義父,他們二人現在命在旦夕,我希望西太妃能不計前嫌,告訴我,那個人到底是誰。”


    西太妃微微一笑,繼續數著手中的念珠“璟陌,你罪孽深重,不如學我出家為尼,常伴青燈古佛,了此餘生。”


    陌如冰淡淡一笑“西太妃,我是否罪孽深重,也要等蓋棺定論,至於出家為尼,不好意思,我沒有這個愛好,並且我也明白,幕後之人,想要的是我活得生不如死,就算我出家為尼,他也不會放過我,不過西太妃,你覺得他的目標真的隻是我一個人嗎?”


    “南無阿彌陀佛。”西太妃念了一句佛謁便不再開口。


    陌如冰也不急,安靜的坐在那裏,軒轅璟的眸光逐漸的變得幽暗,因為他發現,他竟然找不到可以讓西太妃說出真相的方法,她雖然是他的母親,但是卻不在乎他,她在乎的隻有權力,而她如今在這深山古庵,青燈古佛,還有什麽權利可言。


    “母妃,你當真要如此狠心?”軒轅璟咬牙。


    “咚、咚、咚”木魚聲代替了西太妃的回答,軒轅璟幾欲抓狂,當年她犯下那麽多大錯,他都原諒了她,隻是將她送來這深山古庵,如今她依然不知悔改!


    陌如冰靜靜的聆聽這深夜的木魚聲,良久,當軒轅璟的耐心都快磨滅的時候,這才幽幽的開口“西太妃,你說軒轅皇室滅絕,可好?”


    卡擦,西太妃手中的木魚錘斷裂成兩截,西太妃顧不得斷裂的木魚錘,而是看向陌如冰“璟陌,你瘋了嗎?”


    陌如冰淺淺的笑“我沒有瘋,我是想告訴你,他要的是五國皇室滅絕,不是你這麽乖巧聽話,就能拯救軒轅皇室的,相反,隻會讓軒轅皇室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走向滅絕。”


    西太妃整張臉鐵青“能讓軒轅皇室滅絕的人,隻會是你!”


    陌如冰轉過頭,用一雙看不見東西的黑眸,靜靜的看著西太妃“給我一個滅絕軒轅皇室的理由。”


    “因為你是扶風族的神女,五國皇室參與了屠殺扶風族!”西太妃猙獰的吼道,有人能幫她殺了她,她自然樂見其成的,就是這個女人毀了她的一身,讓她從高高在上的太妃變成如今的模樣。


    “如果我告訴你,我跟扶風族,跟陌家沒有一點關係呢?”陌如冰嘴角的笑容很美“如果我告訴你,我不是雲汐的女兒呢?”


    “什麽意思?”西太妃猶豫的問道,如果陌如冰跟扶風族沒有關係,那麽軒轅有她,自然無憂。


    “意思就是我跟扶風族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我也不是扶風族的神女,因為我早已經失了靈力,如今扶風族的神女,另有其人。”陌如冰歪著頭“也就是說,會給五國皇室帶去滅頂之災的,不是我。”


    “你……”


    “扶風族,沒有靈力就不再是神女,新的神女已經出現了,西太妃,你是要給她當幫凶嗎?”陌如冰幽幽的開口“我是無所謂的了,隻要我想逃,她永遠也找不到我,可是軒轅璟能逃嗎?軒轅辰能逃嗎?還有他們才出生不久的孩子能逃嗎?”


    西太妃的眸光閃了閃,沒有說話。


    “其實,我知道你恨我,你認為,如果沒有我,你就能成為皇後,如果沒有我,你就是高高在上的太後,如果沒有,你的兒子不會將你送到這個偏僻的小庵堂來,可是你想過沒有,如果沒有我,你已經死在了董皇後的手中,如果沒有我,璟根本回不來帝都,更加不可能登上皇位,如果沒有我,軒轅早已經不複存在,你連找個庵堂安身都難。”陌如冰犀利的開口,將西太妃的所有借口打碎,將她貪婪忘恩負義的本性挖了出來。


    西太妃嘴角急劇的顫抖著,良久終是無奈的垂下頭,其實她也知道,如果沒有陌如冰,她什麽都沒有,甚至活不到現在,若不是她一次次的對她伸出援手,她早已經化作了枯骨,可是人都是貪婪的,總是想得到更多,她也一樣,所以才會鑄下這許多不可挽回的錯誤。


    “璟陌,你能發誓,你永遠不會對軒轅皇室,不會對璟兒他們兄弟出手嗎?”西太妃終究還是有一分良知。


    “我以我一字並肩王府所有人的性命起誓,決不會對軒轅皇室以及軒轅兄弟出手。”陌如冰舉起三指發誓。


    西太妃鬆了一口氣“希望你記住你的誓言。”


    “本王一向重諾,既然發誓,便不會違背,西太妃還是說說,那人是誰吧。”陌如冰很安靜的坐著。


    “我也不知道她是誰。”西太妃吐出一句讓陌如冰一點都不意外的話“但是,那個人跟軒轅聖關係匪淺。”


    “什麽?”陌如冰有些吃驚。


    “因為軒轅聖還是皇帝的時候,她一直在宮中。”西太妃咬牙,她也沒有想到,這樣一個不起眼的角色,竟然會是這般厲害的人物,她幾乎都不參與進來,卻將所有人玩弄於鼓掌之間,看著他們追逐名利,互相殘殺。


    “一直在宮中!”陌如冰顯得很是吃驚,就連軒轅璟也是吃驚不已,當初陌如冰清理皇宮的時候,後宮嬪妃除了西太妃無一幸免,如今竟然告訴他們,真正的敵人一直在他們的身邊,而他們竟然從未察覺!


    “對,一直在宮中。”西太妃嘲諷的笑了笑“沒有想到吧。”


    “確實沒有想到,有人竟然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暗算我。”陌如冰嘴角的笑容很美“義父對這件事知情嗎?”


    軒轅璟的眼皮子跳了跳,若是父皇跟這件事有關的話,那麽她還會原諒自己嗎?自己的親人做了那麽多對不起她的事情!


    西太妃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他是否知情,但是關係匪淺卻是肯定的,因為皇上從來不讓任何人去打擾她,甚至很多時候,所有人都遺忘了她。”


    遺忘……陌如冰想起軒轅璟他們在被人暗算後,也是沒有任何記憶,仿佛是遺忘了一般,這個人會是誰?跟扶風族有關嗎?


    “她……是誰?”


    “她是……”西太妃的眸子頹然睜大,不敢置信的看著前方,餘下的話尚未吐出來,腦袋已經垂下。


    “母妃!”軒轅璟扶住西太妃,這才看到她的脖子上紮著一根泛黑的細針。


    “西太妃,西太妃”陌如冰茫然的伸手亂摸“璟,出什麽事了?”


    軒轅璟抓住陌如冰的手,防止她因為慌亂跌倒,一滴清淚從眼角滑落,消失不見“母後,我們回吧。”


    “軒轅璟,西太妃是不是……”陌如冰有些慌亂。


    軒轅璟握住陌如冰的手微微顫抖,這個人是他的親身母親,她雖然為了權利出賣他們兄弟,甚至將他置於如今的地步,到最後,卻還是希望他們安然無恙“母後,她已經去了。”


    陌如冰咬的嘴唇出血,卻是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若是她沒有來找西太妃,是不是她就能安靜的渡過自己的晚年?


    “璟,對不起。”


    “不要說對不起,跟你無關,我一定會找到背後那個人,隻要他還躲在軒轅皇宮!”軒轅璟的眼底閃過一抹駭人的殺意,無論那個人是誰,膽敢這般的玩弄他所在意的人,絕對的不可饒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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