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紫半個下午都在看同一份文件, 文件裏隻有一個主角,叫做季弈城。


    沒錯, 她看的是她堂叔的簡曆。


    她一直都知道,這個堂叔是天之驕子, 擱哪裏都是佼佼者,所以潛意識裏以為他就像那些背景優越的官二代一樣是空降,沒吃什麽苦頭就坐上了現在的這個位置的。可是簡曆文件上的豐富的經驗和曆史,字字句句都在說明,他一步一個腳印,才走到現在的。說是簡曆,其實也不準確, 文件裏還有他當初在基層的照片, 穿著很樸素的衣衫,卻依然掩蓋不了那份絕世的風華,在庸碌之人中,更顯鶴立雞群。可是他表情是一如既往的認真和投入, 張張照片裏舉手投足之間, 都展露著心係於民的關注。


    季紫突然覺得,這個時候的季弈城是最帥的,最無可匹敵的。


    當然,這個觀點,在晚上他親自為她戴上良渚小玉環吊墜的時候,被推翻了經過了上一回致命的打擊,再次被送到禮服店門口的時候, 她已經沒有多少期待了。季弈城根本就是一切從實際出發的人,指望他懂點浪漫還不如指望自己考試拿80分來得容易。


    可是現在,季弈城又一次讓她大跌眼鏡了。


    進門的第一句話不是開口讓導購挑件性價比最高的禮服,而是禮貌地問了句:“之前預定的禮服到了嗎?”


    導購自然認得這不同凡響的大人物,笑得殷勤而恭敬:“季先生,已經到了,現在就要試穿嗎?”


    “嗯,就現在穿,造型師馬上就到。”


    季紫心跳加快,血液流速也像加了馬力,奔騰了起來,他,他今天幹嘛突然這麽講究了?


    晚禮服十分正式,是裸色複古曳地裝,綢緞柔滑似水,垂墜感極好,本來整個腳都能被蓋住的,可是銀色的高跟鞋足足有八公分,穿上去跟踩高蹺似的,就恰到好處的露出精致的腳背。季紫最近喜歡上了糖果色,腳趾甲正好塗著淡蜜色指甲油,跟身上的搭配也恰到好處,甚至可以說是錦上添花。


    導購把她的身材和臉蛋皮膚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季紫暈乎乎地受著,就一直對著鏡子咧著嘴傻樂。哪有不想成為公主的女孩兒,隻是家庭的原因,父母的忽視,加上姐姐的優秀,常常掩埋了她的一切光芒。所以但凡是大場合,她總是顯得低調而靜默,盡職盡責地擔當著背景角色。雖然嘴上毫無怨言,但是心底裏,總是對那些豔驚四座的聚光燈下的位置有向往的。


    造型師花了整整三個鍾頭才完工,季紫都顧不上看鏡子裏的自己,提著裙子就衝到他麵前求表揚。季弈城抬頭的時候眼睛裏閃過一抹驚豔之色,隻是快得一閃而過,叫她疑心是不是錯覺。


    他最後的反應很淡,隻是點了點頭:“還不錯。”


    什麽嘛,比上回她穿那件普通禮服的反應還要平淡,是不是做的造型破壞整體形象了啊?她抱著懷疑的態度照鏡子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這鏡子裏的人是誰?


    因為她頭發不長,隻是微微卷曲了一下,柔柔地貼在右邊,左邊堪堪留下一縷,讓她整個人有了平衡感。因為頭發短,就理所當然地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往上延伸到白玉般的耳垂,是一種一目了然卻又半遮半露的風采,有些古典,又有些調皮。


    季紫呆立在鏡子麵前跟鏡子裏的陌生人熟悉的過程中,季弈城拿出一個絲絨盒。他看了眼兀自發呆的人,徑自打開盒子取出吊墜,就走到她身前為她戴上。


    托這高跟鞋的福,一米六幾的季紫竟然也能及到眼前人的鼻子,鼻端縈繞的熟悉的陽剛之氣喚回她的理智,可是突然靠近的人,又讓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現在已經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對於他的接近,更是又驚又懼,可偏偏無法抗拒,甚至在心底又有了違背良心受到唾棄的欣喜。


    一向冷然的季弈城,今晚上顯得極為溫柔優雅,一身黑色禮服襯得他身姿越發修長,氣質清貴卻不浮華。他嘴角微微帶著笑意,為她帶上吊墜的動作明明是循規蹈矩,可季紫就是感覺從他呼出的熱氣輻射到的脖子處開始,熱氣在悄悄蔓延,像是雨後瘋長的春筍,霎時覆蓋了她整個人。


    他紳士退開的時候,所有的人都看得到季紫殷紅的臉頰,還有那猶如垂絲海棠花苞的耳垂,紅得幾欲滴血。


    “看看,合適嗎?”低沉而磁性的聲音在耳邊出聲,季紫才猛地抬頭再次看向鏡子裏的人。


    因為禮服是抹胸式的,脖子鎖骨處都隻是裸…露出瓷白如玉的肌膚,顯得有些單薄,而他剛剛親手為她戴上的,是一枚古玉,黑色的線繩蜿蜒到後脖子,跟烏黑瑩亮的秀發融為一體,而那塊良渚玉環,大雅不雕,沁著最原始最神秘最典麗的清茜色,安安靜靜地躺在她正胸前,散發著靜謐卻奪目的氣息。


    不是珍珠項鏈那樣圓潤光亮,不是鑽石項鏈那樣璀璨耀眼,可是在季紫眼裏,這塊他親手替他帶上的玉環,才是真正的無價之寶。(維妞斜眼之,你倒是有眼光……)


    “這個,宴會結束之後可不可以送我啊?”季紫愛不釋手地把玩著玉環,飽含期待地獅子大開口。


    季弈城看了她一眼,那眼光,似有戲謔,道:“那是要留給我未來的合法妻子的。”


    季紫臉色一紅,總覺得,他故意咬重了合法兩個字,像是有什麽暗示似的。


    ……


    本來以為裝扮得這樣隆重,至少是國宴那個級別的,可是到場的時候才發現,人沒有想象中那麽多,甚至還不及當日□□孫子滿月宴三分之一的人。


    “為什麽上回參加柳書記孫子的滿月宴時穿得那麽敷衍,今天卻這麽精心打扮啊?”季紫有些詫


    異,這看起來還不如當日那麽氣勢磅礴呢。


    季弈城的回答,語氣很是清淡,語言卻很是刻薄:“因為他不配。”


    “……”季紫被噎著了,看看,人家副市長都敢明目張膽地鄙視上級,而她,竟然連反抗上級的心理都不敢有,真是孬種到家了!


    來接待的是今天的新人和另一對璧人。


    季紫看著新郎顏培雲玉樹臨風新娘席阮高貴優雅,反而覺得不夠親切,倒是旁邊一對,她看著挺舒心挺一見如故的。尤其是那個穿著嫩黃色禮服的少婦,說是少婦,其實看著特別年輕,季紫老遠就看到她吊在自己高大英俊的丈夫的臂彎裏撒嬌,眉眼間都是被寵溺出來的幸福。


    唉,她瞟了眼身邊的人,她就是做夢,都不可能這麽幸福了。


    席間又遇到那個嬌美的少婦,為人十分親切,看她一個人有些百無聊賴,主動上來搭訕:“鎂鋁?怎麽一個人?”


    學的是紈絝子弟泡妞兒的語氣,季紫噗嗤一下子笑出來了:“你好,我叫季紫,不是金屬。”


    對方也熱情握住她伸出的右手:“好吧,阿紫姑娘,我叫顏北北。”


    不知是年齡相仿還是誌趣相投,兩人才不到半小時,已經從今天的婚宴很無聊聊到最近的哪個作者出的書結局更坑爹這種話題了。


    “啊,對了,我剛剛聽到新郎官喊你老公大哥,怎麽你又喊他們二哥二嫂啊?”季紫這個問題從進門開始就憋起,都快內傷了。


    顏北北已為人…妻,眉梢眼角沾染了些嫵媚而慵懶的風情,這時候笑得像隻貓:“嘿嘿,因為我跟顏培風是亂倫啊,其實我是他妹妹。”


    啊!季紫終於明白為何對她一見如故了,尼瑪這完全是前輩啊前輩!


    顏北北看著她一臉激動的模樣,不知何故:“阿紫,你怎麽了?要上洗手間嗎?”


    季紫雙手鄭重地握起她的手,一臉求知若渴的表情:“前輩,請賜教!”


    ……


    又過了半小時,兩個女人早已經超越了交心的地步,就恨不得拜個天地結義金蘭了。顏北北將畢生所得經驗傾囊相授:“這男人啊,都是下半身動物,你得有足夠的女人味兒,拿下他那就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這話要是顏培風聽到了肯定會沉默半晌的,要知道,顏北北生孩子之前,連女人味都不知道是神馬東西的。


    顏北北說完這個不經意瞄了瞄她胸口,頗有些嫉妒:“嘖嘖,比我這二次發育的人還澎湃的胸器,勾引不來的就隻有柳下惠了。”


    季紫眼睛四處亂瞄,喝了口手上的香檳,不敢接茬。她光著身子站在某人麵前,他都能夠板著臉跟開會似的,談何勾引?


    “誒,北北,你跟你大哥在一起的時候有罪惡感嗎?有沒有在心靈上收到道德倫理的譴責這種感覺,有沒有做過眾叛親離四麵楚歌萬人鄙視的夢啊?”季紫問出最重要的問題。


    可對方還來不及回答,宴會廳的那頭好像出現騷動了,顏北北扭過頭看了半晌,轉過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看:“我兒子又犯渾了,你等等啊,我去收拾收拾這小子,讓他老實點。”


    說完就急匆匆的走了,隻留下被雷得外焦裏嫩的季紫站在原地。


    不僅兄妹亂倫,還生了孩子?!


    這世界到底腫麽了?


    ……


    季弈城找到熟悉的人影的時候就發現她腳步有些虛浮了。備受刺激的季紫早已猛灌了好幾杯各色雜酒,臉色燒的通紅,看到不遠處向自己走來的微微左右晃動的,常常讓自己把持不住的人影,急急湊了上去。


    還沒到他跟前季紫就覺得酒精上頭,一個腳軟,差點歪道在地上。不過隻是差點,最後的結果卻是歪道在熟悉的人的懷裏。


    他的懷抱溫暖厚實,跌進去雖然也有點小痛,但是卻更甜。季紫像是被剛剛結交的好友激勵了,伸出手摟住他的脖子,睜著因為酒意更顯璀璨的眸子,在大庭廣眾下,在燈光人影間,放開了膽子道:“上次我發現你的吻技還不錯,要不,我們再來一次吧!”


    放出豪言壯語之後,不等所有人反應,季紫就踮著腳,拉下他的脖子,將嘴巴湊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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