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給承諾侍候,話說起來相當輕鬆,可真要落到實處,葉英兒還是能理解作為一個要養一大家子人的辛苦。


    所以盡管春日遊園這個事情很吸引人,而且是讓這個男人給自己長臉的機會,葉英兒也沒有怎樣煩惱,仍舊是成日躲在屋子裏擺弄古代的家什、聽她們將怎麽做胭脂之類。


    至於這個男人,恐怕真是忙的很,一連著幾天都沒有空來提這事兒,反倒平白的了許多好處。更讓人氣惱的,是這家夥回錦繡院的時間越發的沒有章法,有一日竟是晚間後半夜,喝的酩酊熏然就撲進葉英兒的大床上,呼呼悶睡起來。


    葉英兒從沒照顧過醉漢,當下就被驚醒。


    身子被他牢牢的困在下麵,姿勢別扭卻沒有進一步動靜,男人就這麽曖昧渾抱著她,滾進被窩裏睡得歡快。


    葉英兒僵持了一陣,隻覺得那味道實在有礙,這時候也不能把人踢下床,索性估摸著差不多,借著巧力從他懷中蹭將出來,塞了棉被給他抱著,然後爬下床。


    外頭侍候守夜的是迎絮和綠枝,兩人得了葉英兒的話,將早已準備好熱水巾帕之類,端了進來,瞧見六姨娘赤腳跪坐在床沿費力的脫五爺的衣裳,不自覺低下頭。


    “過來,幫我一把。”


    葉英兒伸出手,綠枝幫著挽起袖子,迎絮將熱帕子浸好,葉英兒就坐在床沿邊上給他細細的擦了把臉,眉眼、唇角,借著朦朧暗黃的燭光,十分耐看。


    三人合作著將男人外衣扒拉下來,稍微擦了擦前胸後背,取來幹淨的汗衫換上,蓋了厚厚的被子厚才算罷了。


    回頭,迎絮取來厚衣給她披上,又浸了另外的熱帕遞過來,“奶奶可要仔細自己的身子才好,大半夜的,為了照顧爺卻受了涼,爺明日要怪罪的。”


    葉英兒無可無不可,任她倆服侍自己擦了手,吩咐著,“另外找一條棉被過來,再沏一壺濃濃的茶放在這裏。”


    之後便不讓人服侍,遣了出去。


    後半夜裏,葉英兒沒有上床,隻披裹著棉被坐在床邊腳踏上,想了會兒,上半身伏睡於床沿,且將男人的手掰開,將自己的小手塞進去,渾渾噩噩的將就了一晚上。


    自然是劉旦縉先醒過來的。


    昨夜的事兒到睡著前都是明白的,一回到床上,困意倒塌什麽就都不記得了。


    睜開眼,床幃紗帳淩亂入目,床上隻有他一個人?微微動了動身子準備坐起時,才瞧見不成形狀的小女人在趴床邊歪倒睡著的模樣。


    自己居然還拉著她的手?


    劉旦縉禁不住笑了出來,伸出手將那女人抱上床。


    葉英兒扭動著醒過來,惺忪著眼,下意識的就環上他的脖子任他擺弄。


    因著這一次得緣故,劉旦縉又賞臉多流連了十來天,這幾乎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闔府上下都悄悄議論起來新晉的這位姨奶奶手段高超,如何霸占著五爺日夜顛倒。


    隻是不知她究竟長了如何的狐媚樣子,竟是讓其他幾位姨娘都失了顏色。


    劉旦縉偶爾聽到這些,倒是生出了一些想法,這也是後話。


    至於葉英兒,不曉得外頭的議論,也不大注意這些。況且錦繡院裏誰也不會講這話嚼到主子頭臉上,隻是也暗暗都注意五爺過來留在房中的時辰。


    終於有一日,五爺並沒有再來,葉英兒擁著被子半是等半是睡的,一宿反複,直至日次天光明亮了,那男人都沒有再來。


    這一日早晨用過飯,丫鬟們稟報,淩霄院的三姨娘來了。


    葉英兒靠在月洞窗前的錦杌子上逗鳥雀,聽了這話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想著恐怕就是那個苗蠻女子,心中有一分躍躍欲試和莫名的期待。


    命人換過裝束後,出來正房見客,正房偏座上,坐著一位大約二十五六左右的年輕婦人,姿色豔麗容貌無雙,行動做派無不帶著天真爛漫的爽快,眼角眉梢毫不掩飾著洋溢的明媚。


    那人肆意的將目光投在盈盈而來的葉英兒身上。


    玉氏站起身,好奇的將葉英兒全身上下瞅了個細致,隨即笑了出來,“她們說的不錯,六妹妹果然長得好看,連我都看迷住了。”


    葉英兒不答腔,上前從善如流的納了半福,微笑道,“都是英兒不懂規矩,竟是勞動三姐姐親自過來,三姐姐請坐,——看茶。”


    玉氏瞅著她直笑,坐了回去,見葉英兒並不謙虛讓出上座,心中有一分詫異,卻不表現出來,道,“什麽規矩不規矩的,你也知道我不懂得漢家這些複雜的東西,——就是今日得了空兒過來走走,不曾打擾到妹妹什麽吧?”


    “怎麽會,歡迎還來不及呢。姐姐喝茶。”


    迎柳托著茶盤將上好的茶葉奉上。玉氏瞧了一眼,“妹妹這裏的巧人真多,柳丫頭從前可是大姨娘跟前得力的呢,竟是這樣大方的送給了妹妹,姐姐好生羨慕。”


    葉英兒瞅著她直笑,“姐姐要是喜歡要去就是,左右不過是些丫頭,改日給大姨娘說一聲,免得姐姐日日惦記睡不著覺,可不是妹妹惹的禍了。”


    玉氏連忙擺手,這野丫頭怎麽說起話來直接的嚇人,“瞧你,不過玩笑話,你竟當真了!可見是個實誠的人兒。”


    葉英兒抿嘴微笑,“可不是,都這麽誇我呢。”


    旁邊侍候的迎絮迎柳都鬆了一口氣。


    玉氏又說了些閑話,葉英兒時不時答應一聲,回敬一句,倒也沒讓她得什麽便宜,“……往日在家就羨慕這些,如今得了機緣,幾個丫頭手腳靈活,繡花針線什麽的厲害得不得了,這幾日就喜歡弄這些。”


    “那就好,……看妹妹氣色不差,今日的日頭好得很,不如咱們結伴去園子遊玩如何?我與妹妹一見如故,妹妹可不能拒絕。”


    玉氏一臉誠懇的看過來,讓人不忍拒絕。


    可是……,龍潭虎穴去不去?當然不去,葉英兒心忖著,看著好像陽光明媚和諧萬歲,可真正的危險往往藏在陽光之後的背影中,她沒根基沒助力的小女人,最好就是呆在窩裏別出頭。


    葉英兒便為難起來。


    玉氏瞧她遲疑,笑容便減了一半,從沒想到自己都這樣說出口,她居然還不跟著台階下?!心中微惱,麵容上隻是淡淡聞道,“看妹妹這樣子,可是有不便之處?”


    在沒有同其他姨娘見過麵的情況下就跟你出去,拉幫結派?


    葉英兒就等著她這麽問,於是搖搖頭,真誠的雙手捂胸看著她細心解釋,“昨夜驚了一夜的噩夢,都沒怎麽睡好,方才用了一小碗白粥,正想著睡個回籠覺呢。你瞧瞧——”


    把臉抻了過來,咕囔著抱怨,“黑眼圈是不是很厲害?”


    “黑眼圈?”


    玉氏一愣,沒聽懂,更沒想到這小丫頭居然就這麽直白的回絕了,臉色頓時拉了下來,索性五爺不在,便甩了帕子沾了沾鬢角,冷哼著,“原就聽說妹妹身子骨弱,如今看來還真是讓人擔憂,這可不好,可要請大夫來診個脈?——這病可不敢拖,傷了身子可怎麽侍候爺呢,最後受症的還是妹妹。”


    葉英兒一聽就樂了,正想說些什麽,外頭小丫頭通報,二姨娘到。


    葉英兒疑惑的看了眼玉氏,正對上玉氏看過來,兩人目光隨即分開,葉英兒忙道,“快請了進


    來,……三姐姐和二姐姐莫不是心有靈犀,竟前後腳的,真是打了英兒一個措手不及。”


    玉氏顯然和二姨娘梅氏不一路的,從葉英兒的反應中也瞧出,二姨娘應當和自己一般的打算,當下神色便顯出一分厭煩來,幹笑一聲。


    葉英兒在門口迎了二姨娘,這是一位大約30左右的婦人,麵目和善,總是帶著一抹似有似無的微笑,和煦人心。


    聽說這人是五爺庶長子的生母,自然同對待無子嗣傍身的玉氏不一樣,早存下一絲防備,雙方見麵互相打量猜測、互相讚美了一番,便相攜著進了屋。


    梅氏路上已聽聞玉氏先一步來,此刻瞧見屋內坐著的玉氏,沒有多少驚訝。


    葉英兒此刻卻著實有些憂鬱。


    三姨娘占著次坐不起來,可二姨娘顯然分位比她們兩個都要高一些,偏偏她是這房子的主人,怎麽安排好呢?


    念頭隻閃過一下,便笑道,“三姐姐怎麽見了二姐姐也不理會?莫不是怕我將好茶好點心給了二姐姐不給三姐姐?二姐姐請坐,——迎絮上茶。”


    她是躲在了梅氏身後的,梅氏要怎麽坐讓她自己煩惱去吧。


    玉氏閃過一絲尷尬,心中再不喜梅氏,老六這話說白了也就是她到底比梅氏低一頭,——粉靨生香,眼角媚色浮動,笑著上前給梅氏納了個大福,“二姐姐可是有福氣的,平日裏咱們聚的少,沒成想今日竟和姐姐想到了一處,妹妹心裏很開心呢。”


    “哪裏是有福氣,承爺的恩澤罷了,”梅氏淡淡一笑岔開了話。


    玉氏麵色一僵,這死女人就喜歡戳她的傷心事,冷“哼”一聲,便載沒了言語,坐在一旁吃起了端上來的點心。打定主意要聽一聽。


    葉英兒一麵歡喜的瞧著這兩人的不和,像看電視劇一樣,一麵心中暗生警惕,不省油的燈啊不省油,連麵子上的和諧都不維持,這底下的關係該有多可怕呢。


    梅氏在府中多年,又育有長子,即便不如玉氏這樣依仗美貌仍能的五爺寵愛,可那分量卻是眾人莫能比肩的。


    思量當年費了大力氣才和大姨娘將這蠻邦女子□□懂事兒,如今算知了好歹,更不會和她一般計較,主動坐了次坐,轉過頭對準備茶水果脯的葉英兒道,“六妹妹坐,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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