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個追擊麽,完全可以說是不緊不慢,嚴格來說是跟蹤也可以。至於口號震天響的燕王,更是距離追擊騎兵很遠,和雍州刺史解係坐著馬車追趕。


    這種怡然自得的態度,連解係都有些看不過眼了,似乎燕王殿下也沒想象當中這麽著急。


    “多追一會兒沒什麽壞處,掉隊的越來越多,最後打的時候就容易了。”把伸向外麵的手拿回來,司馬季不慌不忙的道,“隻要知道齊萬年在哪就可以了,大局已定的時候本王從來不著急。”


    這就像是狼群在玩弄正在奔逃的羊群一般,不斷的從邊緣撲上去,驚嚇一下對方,或者有機會就拖走、咬死幾隻羔羊。或者又像是一把鋒利的小刀,正圍著一坨黃油,不斷的從邊上切下來一小片一小片的。


    “主要是齊萬年禍亂滔天,本刺史恨不得殺之而後快。”解係咬牙切齒道,他可是被齊萬年圍困了很長時間,一旦城破下場可想而知,現在有了機會報複,恨不得那一天早日來到。


    嗬!司馬季暗歎一口氣,開口相問道,“這個對付胡人,我們不能讓他們欺負我們的百姓,可也別故意去欺負人家,誘殺羌、氐部落數十名首領,引得齊萬年聚兵造反?此事是不是真的?做此事的都尉現在何處?”


    “難道殿下不知道胡人狼子野心?”解係大惑不解的反問道,“此事何錯之有?”


    “沒有錯,隻不過此戰耗費錢糧無數,洛陽禁軍關中大軍調兵十數萬,不知道刺史能不能彌補回來這個損失?”司馬季逼視著解係一字一頓的道,“不知道解氏家族當中,是不是也有買賣胡人奴隸的事情?是不是齊萬年做過的事情你家做過沒有?那麽齊萬年應該被淩遲處死……”


    “下屬都尉誘殺氐、羌首領的事情,請燕王殿下給解係時間解決,務必給朝廷一個交代,有些官吏確實也是太不像話了。”解係大義凜然的保證道,剛開始解係隻是按照官場規則為部下說幾句話,眼看要引火燒身自然就換了一套說辭。


    反正解係隻是比司馬季早來一個月,此事本與他無關,棄車保帥也是在正常不過。


    “哼!”司馬季冷哼一聲,壓低聲音吩咐道,“亡羊補牢為時不晚,本王知道各級官吏視胡人為異類,可現在怎麽辦?都進來百年了,還能趕出去不成?此戰也不是沒有好處,正好可以將關中的胡人部落一起解決,刺史可能對本王不太了解,本王打過一次仗的地方,心裏是不願意來第二次的。”


    “請燕王殿下明示。”解係被司馬季弄的雲山霧罩,不明所以隻能開口請教。


    “胡人想做晉人,本王就給幾條做晉人的標準,首先這個語言是重中之重,不是看他們穿什麽衣服,賤民百姓的衣服講究不多。還有關中胡人的居住地太集中了,要重新編戶齊民,平均的將部眾分開,刺史的算數還可以吧?要不要本王手把手的教你?”司馬季忽然停頓一下詢問解係,他對古代人的算數還真沒什麽信心,沒準眼前的刺史就是一個酒囊飯袋呢,這個年代有沒有科舉,誰知道舉薦上來的解係到底多大水準?


    此戰過後,關中胡人肯定會受到重創,這就是一個天子良機,大亂方有大治,這句話雖說有些不要臉,但農業社會還真就是這樣的。


    現在胡人心驚膽戰,真是拆了胡人那種部眾居住方式的好機會,這個前提麽,必須讓所有人都認識到,我大晉軍隊的強大實力,司馬季已經在奏疏當中潤色了殲敵二十萬,三十五戰全勝的戰績,準備大吹特吹一波,古人習慣誇張所見所聞,正對胃口。


    “稟報燕王,征虜大將軍孟觀傳信,齊萬年所部已經停留在中亭一帶,似乎正在整軍備戰!”就在這時,馬車外傳來探馬回報的聲音。


    “知道了,讓孟觀便宜行事。”司馬季噗嗤一笑道,“這齊萬年反應倒是快,回過味來了。”


    這樣不緊不慢的追擊下去,對齊萬年部眾的折磨是心裏和身體雙重的,要是齊萬年反應的慢一點,到時候就是想要抵抗,麾下部眾也沒力氣反抗了。


    當然反身回來列陣決戰也不是好事,同樣凶多吉少。歸根結底還是齊萬年身處困境,所選擇的辦法不多,才選擇了不是辦法的辦法。


    齊萬年依托自己在梁山的防線,在孟觀的攻勢之下起碼還能撐上一段日子,就算是被打的全軍覆沒,洛陽禁軍也得付出不小的傷亡代價。但這一跑了出來,在荒無人煙、無險可守的原野上,想跑?真當洛陽禁軍的鐵騎是擺著看的?!


    逃跑中的齊萬年,在發現了後麵追上來的孟觀親自率領的禁軍騎兵之後,境地一下子就變得很糟糕。一天多的時間,靠著士兵們的兩條腿,跑出幾十公裏遠的距離,這已經是很快的速度了,但仍舊被禁軍騎兵給追上來。


    於是,可想而知,這種情況下都被追上的齊萬年部眾,此刻全軍上下到底有多麽的慌張了。感受到這種慌張情緒的、此刻的這支軍團的真正領袖,齊萬年此刻的心情比任何一個士兵都要慌亂。


    實際上齊萬年可以做的更狠一點,比如就帶著三千騎兵逃跑,可在關鍵時刻他又猶豫了,覺得還是盡可能的多帶人馬更加保險一點,就是這個一念之差,給了孟觀追上他的機會。


    現在齊萬年已經知道,自己逃出生天的想法失敗了,後麵的禁軍騎兵緊追不舍,根本不可能讓他全身而退,一念至此,心中的凶悍也被激發出來,這一次他是真的準備決一死戰。


    齊萬年在關中多年深得部眾愛戴,竟然在短短時間就整兵列陣,每一個身體已經到了極限的部眾都利用最後的時間調整呼吸,迎來最後一戰。


    慢慢的,遠處出現一條黑線,漸漸的黑線變成黑影,規模越來越大。孟觀勒這韁繩一馬當先,身後千軍萬馬渾然一體,充滿了壓迫感,和剛剛整軍列陣的齊萬年部眾對峙。騎兵過萬就不是嘴巴喊是不能指揮得了的。那就需要倚靠各種預案,各種操練方式,以及旗幟,傳令兵,響箭等等輔助。


    萬名騎兵,列起大陣來,威勢駭人,一眼望去,便能感受到這些騎兵所發出的氣勢。


    “我看你往哪跑?”孟觀嘴角翹起,眼睛眯著眼皮的縫隙當中精光一閃而過,齊萬年這一招金蟬脫殼,如果成功了,他這個征虜大將軍的臉要往哪放?幸虧燕王並不怪罪,還給了自己戴罪立功的機會。


    身後上萬的禁軍騎兵,而對麵不過是經過了一路潰逃,體力已經消耗到極限的敗軍。孟觀認為這一戰不難拿下,微風吹過,旌旗招展,漸漸逼近的禁軍騎兵,慢慢的接近了最適合衝鋒的距離,一切都是這麽的順其自然。


    現在的叛軍已經沒什麽意誌對孟觀所部的動靜做出反應了,就如同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麵對一個盛年的惡霸一般無力,而且這還不是一般的惡霸。


    孟觀率領騎兵緩緩前壓其實也是試探,如果對方還有一戰之力的話,肯定不會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可現在,齊萬年的部眾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這說明什麽?


    滋滋!孟觀口中發出戲謔的聲音,對方是真的窮途末路了,緩緩拔出腰刀,刀尖指天大喊道,“叛賊已經窮途末路,中亭就是對方的葬身之地,諸位袍澤,隨我蕩平叛賊,班師回朝。殺……”


    “蕩平叛賊,班師回朝!”刷刷的腰刀出鞘聲,人馬嘶鳴衝著齊萬年的部眾展開了衝鋒。


    齊萬年也知道自己再也沒有失敗的本錢,用盡了全身的潛力和孟觀周旋,大戰從開始就十分激烈,所屬部眾一個個殞命沙場,被禁軍騎兵人踩馬踏成為一灘肉泥,一炷香的功夫叛軍軍陣已經被徹底衝開,一名名禁軍騎兵對四散開來的潰兵毫不留情,像是割麥子一樣,收割著這些叛賊的生命。


    這注定是一場一邊倒的戰鬥,孟觀幾乎將所有有利的條件全部占齊,齊萬年則是窮途末路之下的絕望反擊,所做的隻是能崩對方一臉血,如此而已。


    兩個時辰之後,隻剩下千餘名的殘兵敗將成了俘虜,而這批俘虜當中也包括,把關中攪的天翻地覆的齊萬年,此時的齊萬年一身的血汙,頭發也披散開來,臉上滿是塵土,再也沒有一點驕狂之氣。


    這也是孟觀頭一次麵對麵見到,自己長時間對決的對手真麵目,掛著勝利者的微笑,孟觀下馬繞著齊萬年走了一圈,一時間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隻能歎道,“暫且收押起來,燕王殿下馬上就到了。”孟觀不得不承認,自己輪起裝逼擺譜,和燕王殿下不能比,人家那才叫一個渾然天成,次次都有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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