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羊皮紙上所說,小皇子最近情況很反常,宮廷魔法師束手無策,所以這筆生意才輾轉落到洛倫奇那裏。


    沈破還特別問過洛倫奇魔法傳書的安全性,不泄露其他信息,洛倫奇卻非常自信,這次交易是通過亡靈法師公轉過來,而且即便是亡靈法師公的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具體地址。


    相信上次委托之人隻是向暗花或者靈通島之類的黑暗組織下單,黑暗組織再轉給了亡靈法師公,畢竟對於上次那位委托人來說,洛倫奇已經被滅口,他必須重新找一個精通靈魂的人。


    當然,或許這次,對方依舊在事後滅口,但沈破也不是沒有準備,一次性傳送卷軸雖然昂貴,洛倫奇家中也還有幾根。


    洛倫奇已經躲在了塵緣裏,遺憾的是他並不能真正進到塵緣裏麵,自然也無法為沈破取出裏麵的法寶。認真的算起來他隻是藏在了塵緣的門口,進不去,卻也出不來。好在塵緣上畢竟存留了世界之樹的大量靈氣,洛倫奇恐怕現在也不離開塵緣。


    沈破裹在灰袍裏,麵容也隱藏在黑暗之中,通過對方的傳送卷軸,來到了指定的地方。


    那裏有一個女人已在等候,憑心而論,沈破並不喜歡和女人做生意,因為她們通常不是蠢得過分就是精明得過分!


    麵前的老女人顯然不屬於前者,以懷古大陸的年齡來看,對麵的女人大概有八十歲,她一雙陰冷的眼睛盯在沈破身上,令他很不自在。


    從她的態度來看,似乎並不是求沈破去救人,而是沈破在求她救命。


    “貝尼托大師是吧?老身並不能感覺到你身上有魔力的跡象?”老女人冷冷的道。


    貝尼托是洛倫奇這次接生意用的名字,沈破冷哼一聲:“既然信不過,告辭!”


    老女人忙叫住轉身作勢要離開的沈破道:“等等,既然是暗花介紹的人,應該錯不了,請上車!”


    沈破心中冷笑,緩緩轉過身,踏上了停在不遠處的魔力驅動車。


    藏在塵緣中的洛倫奇示沈破,這輛車上的標識,赫然是西魯皇族的標識!


    沈破並不意外,這次去看的本就是西魯皇子,有皇族的車出現也算正常。


    不過很快沈破就發現有些不正常了,魔力驅動車竟然直接開進了皇宮之內!


    本以為關於小皇子的事情,是很隱秘的事情,不應該在皇宮裏處,畢竟那容易被英明神武的貝肯鮑爾大帝看出端倪。


    洛倫奇的聲音從沈破體內傳來:“皇宮之中常有抗傳送結界,傳送卷軸可能失效,主人要加倍小心了,此行恐怕易進不易出。”


    魔力驅動車很快停在了一個院落之中,老女人將沈破迎下了車,這裏似乎是某個嬪妃的居所,隻是無論沈破還是洛倫奇宮內的情形都不熟悉,但沈破還是特別留上了心,對周圍的環境和侍衛的分布都記在了心中。


    老女人將沈破帶到一個房間之內,一張寬大豪華的軟床上,躺著一名數月大小的嬰兒,嬰兒的臉色很不正常,顯然正承受著難忍受的痛苦。


    看護嬰兒的兩個宮女見到老女人到來,都起來行禮道:“見過吉姨!”


    吉姨揮了揮手道:“你們下去吧,這位大師是專程來為皇子殿下治病的。”


    兩個宮女走了出去,吉姨對沈破道:“大師請…我們初步懷疑,皇子殿下是被人施了詛咒。”


    沒有真氣的沈破現在隻能算是個武林高手,對於靈魂還是洛倫奇更在行。


    沈破將手放在嬰兒的額頭,實際卻是洛倫奇通過沈破的手在檢查嬰兒體內的狀況。


    “這個嬰兒體內的靈魂已經破碎,應該是已經了無生望,隻是卻被人以強力手法將破碎的靈魂強行封印在體內,得意暫保性命。”洛倫奇似是有些不通,又道:“不過真正奇怪的是,這個嬰兒似乎不是當初我植入靈魂的那個嬰兒!”


    亡靈法師對於靈魂的感覺都相當敏銳,洛倫奇更不例外,但如果這嬰兒果真不是皇子的話,為什麽出現在自己麵前呢?


    “依我看來,這孩子已經沒救了。不過,你確定他就是皇子殿下嗎?根據我的觀察,他是被人以陰毒手法毀壞了靈魂,什麽人可能潛入宮中行凶呢?”


    吉姨滿意的一笑道:“洛倫奇大師果然厲害,一眼就看出了許多問題……”


    她竟然稱自己為洛倫奇?沈破吃了一驚,卻不動聲色的道:“你怕是認錯人了,在下貝尼托,不是洛倫奇。”


    吉姨不置可否的笑道:“能夠一眼看出這孩子問題所在,又懷疑他不是皇子的人,天底下除了那個詐死的洛倫奇又還有誰?”


    沈破驚詫,而沈破體內的洛倫奇則是震撼,他意識到一定是亡靈法師公的高層有人出賣了自己,既然床上的孩子不是皇子,那今晚的生意就不再是生意,而是陷阱!


    ……


    ……


    西魯皇宮中,養心殿。


    貝肯鮑爾大帝近兩年身體已經大不如前,更多的時候是住在養心殿。


    在這裏大帝可以一邊修養身心,一邊處一些必須要他親自處的朝政。


    大部分的事情,大帝都交給了他最信任的同伴,克魯伊夫公爵,帝國唯一的宰相大人在處。


    事實上,宰相大人也已經不再年輕了,克魯伊夫隻比貝肯鮑爾陛下小十歲,貝肯鮑爾登基後的第五年,克魯伊夫入朝,從此以後,掀起了懷古大陸的國家兼並潮。


    貝肯鮑爾大帝在軍事上是個天才,但是對於內政對於經濟,他並不突出。戰爭之所以被成為戰爭而不是戰鬥,因為它需要的並不僅僅是軍事,還需要經濟、後勤、外交等等,至於敵占區管,安撫民心等等更是重中之重。


    西魯帝國能夠很好的處消化五百個小國家,絕不是貝肯鮑爾的功勞,而是克魯伊夫的功勞!


    克魯伊夫或許算不是是個天才軍事家,但是在其他領域,他幾乎都可以處得井井有條,克魯伊夫的雄才偉略,堪稱當世第一。


    就連貝肯鮑爾都曾感歎,西魯帝國能有今日之輝煌,不是因為有自己,而是因為有克魯伊夫。


    曾經又無數次,有太多的國家通過不同的渠道收買克魯伊夫,甚至有的國王願意讓出王位,隻要克魯伊夫能為他振興故國,但無一不被克魯伊夫淡然拒絕。


    當然,克魯伊夫的忠誠也得到了貝肯鮑爾的回報。數十年來,貝肯鮑爾一直待克魯伊夫親如兄弟,讓他一人之上萬人之下,因為他們兩,不是君臣,是兄弟!


    轟隆一聲雷鳴,揭開了今晚風雨交加的序幕。


    貝肯鮑爾躺在榻上,緩慢放下手中的書卷,對坐在榻前的克魯伊夫道:“今晚的風雨,不一般啊?”


    克魯伊夫道:“陛下,這麽多年來,你我有什麽大風大浪沒有見過?”


    貝肯鮑爾歎道:“人生,必然闖過一個又一個的風浪,卻也終究栽在風浪之中!沒有人可以例外!”


    克魯伊夫道:“陛下,別太多了。”


    貝肯鮑爾歎道:“人啊,一上了年歲,就得特別多,生怕看不見明天的太陽。”


    克魯伊夫心下也忍不住黯然,他分明能嗅到貝肯鮑爾身上散發出一陣腐朽的氣息,心中明白,這位馳騁沙場多年的無敵大帝,自己一生的摯友、最親的兄長,時日已經不多了!


    貝肯鮑爾無力的揮揮手,將下人揮退,隻留下一個老太監,被稱為貝肯鮑爾影子的【影子劍聖】蓋德穆勒。


    作為戰爭的發起者,侵略者,吞並了五百多個國家的強者,刺殺貝肯鮑爾的人之多可而知,然而他依然活到了今日,活過了百歲大關,這中間大半是蓋德穆勒的功勞。


    貝肯鮑爾大帝在強盛時期,也曾有十五六級的實力,可他畢竟征戰太多,練功的時間太少,基本失去了進入聖域的可能。在位七十年間,刺殺他的聖域高手,魔導師少說也有十餘人,卻都沒有能過得了影子劍聖這關。


    據說蓋德穆勒在投入西魯之前,本就是當時天下最頂尖的刺客,一個武功修為進入聖域的刺客,無疑是十分可怕的。難得的是,對於防守和反刺殺,蓋德穆勒也很有經驗,刺殺貝肯鮑爾的聖域強者中,有一大半沒能生離西魯皇宮!


    漸漸的,貝肯鮑爾的敵人們已經形成一種共識:影子不滅,大帝不死!


    見到遣退了旁人,克魯伊夫知道大帝有重要的事情要說,他沒有開口,也沒有起身,隻是靜靜的等待。


    “我們相識有七十年了吧?”貝肯鮑爾大帝悠悠道。


    “七十年零一百零四天。”克魯伊夫平靜的應道。


    貝肯鮑爾道:“記得當年,我剛登基不久,微服出遊,與你一見如故……”


    兩個老人仿佛都回到了七十年前,青春年少,意氣風發,全然不將天下英雄放在眼裏。


    你一言我一句,回憶著當年的點點滴滴,兩人雖然年齡都不小,記憶似乎卻並未衰退多少。


    有些事情早已銘刻在心裏,不可能被忘卻,不可能被磨滅!


    ……


    “哎……都老了!我們兩兄弟已經有十年沒有聊得這樣痛快了吧?”不知為何,大帝今天的感慨特別多。


    克魯伊夫無語,就算是再親密的關係,也不可能完全親密無間,大帝和克魯伊夫之間也不例外。尤其是近十年來,大帝的身體差了不少,對外征戰的步伐漸漸停了下來,將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內政上,自然也不可避免的和一直掌管內政的宰相大人發生些許摩擦。


    不過無論貝肯鮑爾還是克魯伊夫都堅信,這些小問題並不影響兩位兄弟之間的感情。


    克魯伊夫道:“這些年,我們的身體都不如當年了,處事情也沒那麽得心應手,時間自然是不夠用了。”


    大帝微微點頭算是同意,忽然道:“蘭妃肚子裏的孩子,是你安排的吧?”


    “什麽?”克魯伊夫以為自己聽錯了,他險些驚得從椅子上站起來。


    不過一到大帝如果真要自己的性命,隨時都能辦到,反而心安了些,坐在椅子上沒有動。


    大帝繼續道:“去年年初,我百歲大壽,你將蘭妃送進了宮……蘭妃,朕很喜歡!”


    從二人開始談話到現在,在克魯伊夫麵前,大帝一直稱自己為我,隻有到蘭妃之時,才改稱朕,充分說明了在大帝的心裏,的確沒有將克魯伊夫將臣子看待。


    克魯伊夫雖然後心冷汗直流,卻依舊靜坐椅上應道:“陛下喜歡就好,漂流大陸上的貴族少女,又有蘭妃這樣姿色的,確實百年難得一見!”那蘭妃,可是克魯伊夫當時用一個城市才換回來的。


    大帝又道:“你也算得周到,在獻上蘭妃之後,又特意從長生教求得靈丹,要助我榻上威風。隻是…你我雖然是知無不言,但這些年來,有一件事情我是一直都瞞著你的。”


    克魯伊夫一向算無遺策,他意識到問題恐怕就出在這裏:“什麽事?”


    大帝道:“我六十歲那年,你遭人行刺,幾乎已經斷氣,你可記得?”


    克魯伊夫笑道:“那是我此生最險的一次,我甚至好像都見到閻王了,最後卻被禦醫救了回來,又怎可能忘記?”


    大帝笑道:“不是好像,恐怕你是確實見到閻王了。我們發現你的時候,其實你已經斷氣了!”


    克魯伊夫麵上的笑容凝固了:“怎麽可能?”他萬萬沒有到,當時的情形是這樣:“那禦醫又怎麽能夠救回我,隻怕是光明魔導師也救不回一個已死之人!”


    大帝道:“因為把你救回來的人,不是禦醫,也不是魔導師,而是我!”


    克魯伊夫清楚,大帝並不懂醫術,也不魔法,他的武功雖然不錯,卻不擅救人,但他相信大帝的話,因為他根本沒有必要說謊,根本不屑說謊!


    大帝道:“當天晚上,有一個神秘人來見我,說他可以令你起死回生,但卻有一個要求。”


    “什麽要求?”


    大帝道:“他要我後半生,再無子嗣!”


    克魯伊夫道:“對方,究竟是什麽人,為什麽出此等要求?”


    大帝道:“那是一個神秘的組織,很少涉足人間,名叫【九幽當鋪】。典當,總得付出點代價!”


    “九幽當鋪?”克魯伊夫默然,貝肯鮑爾的三個兒子後來相繼喪命,他卻絲毫沒有再求子嗣的意圖,莫非都因為此?


    難怪這幾十年以來,大帝幾乎很少去後宮,不少人都猜測,大帝是在某些方麵出了點問題,畢竟征戰多年的大帝曾經受過不少創傷,即便有魔法師及時救治,留下某些後遺症仍是難免的。


    這方麵的事情,即使是親如兄弟的克魯伊夫,也是不變開口相問的。


    克魯伊夫也曾多方打聽過,大帝依然在寵幸後宮嬪妃,隻是長久沒有子嗣之後,大帝去後宮的興致也就漸漸淡了。


    但如果…如果大帝之所以斷絕子嗣,都是因為救自己性命,那……克魯伊夫不敢象,他甚至無地自容!


    克魯伊夫掩飾不住心中的強烈震撼,現在的他根本說不出話來,甚至不知道該有什麽表情……


    隻聽大帝繼續道:“阿夫啊,你也不用過意不去,我願意花大代價救你,實在是因為帝國離不開你;因為隻有你才能幫我打下這萬世基業;也因為你是我最親的兄弟!”


    不知何時,克魯伊夫早已老淚縱橫,仰天長歎道:“是啊…兄弟!”


    他忽然向大帝跪下,嚎道:“大哥,兄弟我對不起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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