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學友是出了名的寵妻護娃狂魔,原本緊繃的臉,在聽見靳喬衍的一番話後,逐漸有了雪山消融的缺角。


    他的口氣鬆動了些:“這怎麽好意思,讓靳大少費神了,孩子頑皮給鬧的,沒有什麽大事,現在身體已經好很多了。”


    聽陳學友口吻的轉變,費騰心裏暗道衍哥當真是個老狐狸,竟然會從孩子下手。


    別人要拉客戶拉生意,都是拚了命地往公司往方案上專研,他倒好,二話不說就把人家的家庭背景調查個一清二楚,也不像靳言那樣苦口婆心地解釋方案,直掐陳學友的軟肋。


    隻要陳學友的態度有轉變,這單子十拿九穩。


    靳喬衍嘴上仍說得好聽:“陳總,我今天其實不是奔著合同而來,我隻是想和你交個朋友,聽聽你當年創業的事跡,我剛回到公司,很多事做不到麵麵俱到,所以想要向你取取經,陳總不會不給我這個臉吧?”


    翟思思見過靳喬衍暴走的一麵,無情的一麵,冷酷的一麵,卻從未見過他像現在這般低聲下氣的模樣。


    有句古語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懂得在適當時機的示弱,才是人生贏家。


    沒想到靳喬衍竟如此圓滑,以前一直覺得他就是個紈絝子弟,除了吃喝拉撒睡什麽都不會,現在看來,倒是她小看他了。


    但靳喬衍骨子裏的傲氣依舊還在,和陳學友說話的時候,他死活不說敬語,一口一個你,當真是不肯屈膝於別人之下。


    翟思思都看出來了這些,陳學友不會看不出來,不過他並沒有因此而瞧不起靳喬衍,反倒是更賞識他了。


    有傲氣才能成大事,加上恰到好處的圓滑,這樣的人,才能站在這個世紀的頂端。


    而不是像靳言一樣,一味地俯首稱臣,一味地拋棄自己的自尊和尊嚴,為所謂的顧全大局犧牲自己。


    活得像條狗,又怎麽能成為萬人之上的人?


    陳學友笑道:“不會不會,你也別說和我取經,就是大家交流交流心得,互相進步。”


    靳喬衍但笑不語,丹鳳眼下垂,瞥了眼腕表上的時間。


    來了。


    悄悄將衣袖扯下,遮住腕表,再次抬頭,複式樓梯上走下來一個小孩和一個中年婦女,小孩正在揉揉眼睛,一副剛剛睡醒的模樣。


    兩人正是陳學友的妻子,陳太太,以及陳學友的兒子,陳明傑。


    “家裏來客人了?”


    陳太太牽著陳傑明走到樓梯口,左右打量了眼沙發上的客人,莫名覺得翟思思的背影有些眼熟。


    陳學友見孩子和妻子睡醒了,起身走過去,一手將陳太太圈入懷中,一手牽著陳傑明的手,寵溺之意不言而喻。


    帶著他們走到沙發上坐下,陳學友正式介紹道:“靳大少,這位是我妻子,這位便是我的兒子,陳明傑。”


    靳喬衍聞言攬著翟思思的手臂,介紹道:“陳太太,我是靳喬衍,這位是我的太太,翟思思。”


    翟思思嘴角帶著甜美笑容,對著陳太太頷首示好。


    陳太太聽了靳喬衍的介紹,優雅淺笑地望向翟思思,這一眼,她吃驚地哎了聲,左手放在唇前,連忙撇過頭看向陳學友。


    陳學友緊張地問:“怎麽了?”


    陳太太回答道:“她、她好像就是沙巴上跳進海裏救小傑的那位醫生,對,對,就是她,我記得沒錯,易城同治醫院普外二科的翟思思翟醫生對吧?我記得很清楚,就是她救下小傑的,為了就小姐險些連命都丟掉了,學友,她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啊!”


    兒子被一個陌生人救起來的事陳學友在妻子嘴裏聽過,當時如若不是翟思思不顧自身危險,在孩子入海的那刻立即跟著跳入海裏,等搜救人員準備好,在海底的兒子都不知道飄哪裏去了。


    當時如若不是翟思思攔住妻子的施救,一直跪在沙灘上給兒子做心肺複蘇直到醫護人員趕到,兒子就要錯過溺水的黃金救援時間,就算救了上來,腦部也會造成不可逆的損傷。


    換而言之,兒子今天能夠安然無恙坐在這裏,全是翟思思的恩情。


    這回,他臉上的積雪全部笑容,笑容可掬地說:“靳大少睿智聰慧,沒想到靳太太也勇敢過人,我們這才剛從沙巴回來,一直沒有機會當麵道謝,擇日不如撞日,今兒個大家夥就留下,在我這裏吃一頓便飯,給我個機會好好報答靳太太的救命之恩!”


    在這一刻,翟思思總算明白靳喬衍為什麽會帶她來應酬了。


    不是因為她現在有多上得了台麵,也不是因為她頂著靳太太的頭銜。


    而是因為她有利用價值。


    如此想來,她便更是覺得靳喬衍不似表麵上看的那般簡單,單憑知道了這件事還能默不作聲,在最合適的時機以此換取利益,就不難看出他的城府有多深。


    在別人看來今天的相遇不過是巧合,但翟思思很清楚,靳喬衍是在利用她。


    她應該生氣的。


    可她卻生不起來。


    因為她欠靳喬衍的,遠比這些要多,靳喬衍幫了她一次又一次,如果這回能夠替他拿下大東城的合同,鞏固他在鼎安的地位,也算是報答了他之前的恩情。


    水眸狡黠地轉了轉,下一秒,精致的小臉上浮現起了左右為難的神色。


    她道:“謝謝陳總和陳太太的好意,不過……我還是得回靳家吃晚飯,否則……”


    她說得很隱晦,一副受了氣的小媳婦模樣。


    陳學友和陳太太也不是愚笨之人,靳家大少奶奶出身貧寒被易城人議論紛紛,靳遠不待見大兒媳婦不舉辦婚禮的事鬧得沸沸揚揚,作為易城人,他們也有所耳聞。


    稍稍動腦子,便明白翟思思這是害怕晚上不回家吃飯,又會引得靳遠的不滿。


    生意上的事陳太太不好過問,隻悄聲在陳學友耳邊說不論如何這個恩情都必須好好報答,兒子的命,可是翟思思拚了性命撿回來的。


    陳學友沉思片刻,看了眼坐立不安的翟思思,隨後又看向在她身旁摟著她的靳喬衍。


    歎了口氣,他右手壓在膝蓋上,略微弓腰道:“這樣吧,你們鼎安的方案我通過了,年後就可以簽合同,但是具體細節必須按照我們的要求去修改,我先說好,改不成我們最滿意的方案,我不會簽這個字的。”


    靳喬衍的星眸湧上璀璨光輝,有型的薄唇勾起一側:“好,陳總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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