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喬衍趕回豪庭花園的時候,天已經擦黑。


    走出電梯,跺了跺腳引亮聲控燈,抬眸瞥見一抹小小的聲音靠在黃玉芬門邊。


    定睛一看,翟思思蹲在地上,靠在門邊睡著了。


    她的腿邊放著一個環保袋,袋裏裝滿了食材。


    燈光打在了眼皮上,她的眼球動了動,沒一會兒便睜開了眼。


    睡意朦朧的她,加上蹲在地上的模樣,像是一個忘了帶鑰匙在門口等丈夫帶她回家的小妻子,柔弱的模樣狠狠地掐住了他的心室。


    保護欲霎時就起來了,恨不得這會兒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裏,告訴她他回來了。


    然而這也不過是走馬燈似的幻想,隻在腦海裏形成一秒的畫麵,立刻被他否定了。


    現在和以前大不相同了,以前不喜歡她,可以隨便對待,說什麽做什麽都不用擔心會不會傷害到她或者招她厭惡,反正他們也隻是“烏合之眾”,大不了一拍兩散。


    可現在不一樣了,他喜歡她,就得小心地相處,不能讓她討厭他,不管是在說話還是舉措上,都得再三斟酌。


    醫院離豪庭花園比較近,而且靳喬衍簽完合同的時候正巧趕上了下班高峰期,兩人雖同時出發,但翟思思比他早了大半個小時。


    這會兒坐得腰酸屁股疼,卻還是瞪著大眼睛道:“你忙完了嗎?”


    靳喬衍淡淡地嗯了聲,隨後走過去,蹲下身掀開地毯,在地毯的中央取出一根鑰匙,擰開門。


    翟思思瞧著他默不作聲又把鑰匙放回原位,推測這是一把備用鑰匙,暗道在門口蹲了大半個小時,怎麽就沒想起母輩都有在家門口藏備用鑰匙的習慣,要是早找出來,不就不用在這被蚊子咬了嗎?


    擰開門口他沒有急著進去,而是提起她腳邊的環保袋,繼而對她伸出右手。


    翟思思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什麽意思?”


    靳喬衍當即就想問她至於連拉個手都要防備他?


    但話到了嘴邊,到底是被打磨了一番:“腿不麻?”


    翟思思疑惑地瞧了眼雙腿,這才驚覺雙腿麻木到發涼,再蹲下去,怕是要報廢。


    沒顧得上矯情,一把抓住靳喬衍微涼的手,起身的那刻,渾身的血液迅速流竄,雙腿麻得筋骨抽著疼。


    腿窩的地方疼得最厲害,跟突然被針紮了好幾下似的,並伴有腿抽筋,腳使不上勁,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靳喬衍的手上。


    嘴裏忍不住喊了聲:“啊……疼……”


    靳喬衍在軍營裏經常運動過量,蹲半個小時對他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卻忘了這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腿必然受不了。


    扯著她的手往身前一拉,順勢將左手抵上她的腿窩,一把將她橫抱起來。


    上身猛地往後墜,很快就靠在他堅實的臂彎中,她還沒來得及驚呼,整個人便被他橫抱起來。


    臉上竄上燥熱,她低垂著眼睫:“靳、靳喬衍,你幹什麽?”


    靳喬衍徑自將她抱進屋內,放在沙發上,道:“揉揉雙腿,不行就上醫院。”


    說著提起環保袋,鑽進了廚房。


    翟思思見他要下廚,哎了聲想要起來,雙腿麻得站不穩,最後又栽進沙發裏。


    明明是她說要請他吃飯,讓他下廚,算什麽事?


    她揉著腿肚揉了約莫有十分鍾,麻痹的神經這才沒有抽著疼,扶著沙發起身,慢慢走到廚房門口。


    靳喬衍圍著黑色的圍裙,剛切完最後一塊肉,正涮著鍋,然後熱油下鍋,幾秒後將砧板上的蒜米扔進鍋裏,頓時發出嗞嗞的聲音,蒜香味撲鼻而來。


    看著他抓著鍋鏟站在鍋前,臉上是處變不驚的淡漠,這一刻,翟思思心裏頭暖暖的。


    幻想中美滿的婚姻生活,大抵如此,有一個愛的人,有一個小但五髒俱全的家,有一個溫暖的廚房,能夠操勞一日三餐。


    簡簡單單,就很溫馨。


    可是,她愛的人,不是愛她的人。


    秋瞳暗淡著,灶上的火光也無法點亮。


    靳喬衍知道她就站在身後,但他什麽也沒說,享受著兩人難得靜謐相處的時間。


    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起鍋,抽油煙機的聲音沒了,翟思思眼底的難過也隨之消失。


    她略微笑了笑,走進去幫忙端菜,道:“這麽快?”


    靳喬衍淡淡地說:“菜煮太熟了不僅口感不好,營養成分也會流失。”


    翟思思把菜端出餐桌,隨後又洗了兩套碗筷放在桌麵上。


    接過筷子放在骨碟上,靳喬衍盛了碗湯。


    都說南方人喜歡燉湯,但其實燉湯裏麵所含的營養不見得比生滾湯要高,煮得太久,營養成分會煮沒了,生滾湯既簡單方便,也可解渴補充營養,在夏天,南方人家中必定會有著一鍋湯,尤其是冬瓜蝦米湯,還有消暑作用,深受室外工作者的喜愛。


    用湯勺撥了撥湯,吹了兩口,就聽到對麵的翟思思抱歉地說:“實在是不好意思,原本說是我請你吃飯的,這還是要你動手。”


    她看著靳喬衍炒菜的背影看得入迷,回過神來的時候菜已經做好了,她才急匆匆地走進去幫忙。


    靳喬衍眼睫未抬,盛了一勺湯,道:“都一樣。”


    他對她從來都不計較。


    然而這句都一樣,像是把翟思思埋在心裏的琴撥動了,在心裏久久地發出回響。


    隻有愛人之間才會都一樣,他們,算什麽?


    都說一段感情裏,最美好的時刻就是相互暗戀、曖丨昧的時候,因為這時候會小心翼翼地揣測對方喜不喜歡自己、小心翼翼地靠近對方。


    可翟思思覺得,暗戀這個階段怎麽就這麽難熬?好幾次那句“喜歡你”,到了嘴邊,又生生被她壓了下去。


    她不敢奢想,可有時候靳喬衍的表現卻又像那麽回事,弄得她心裏頭七上八下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相比起她,靳喬衍顯得要淡定很多,他明白一個道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想吃她的長久豆腐,就得細嚼慢咽,一口吃不成大胖子,況且,他需要試探一下,她是不是有著同樣的想法,以免最後兩人不歡而散。


    兩人各懷心思,吃著吃著,突然眼前一黑。


    翟思思狐疑地抬起頭,問:“是停電了嗎?”


    外麵同樣漆黑一片,應該是整個小區都停電了吧?


    隨後她聽見對麵的椅子動了一下,靳喬衍道:“坐著別動。”


    接著屋子裏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半晌,一抹火光出現在眼前,緊接著是兩抹。


    靳喬衍點燃了一根白色的蠟燭,滴了蠟沾在桌子邊緣。


    放下火機,他道:“白色的蠟燭,勉強算是燭光晚餐?”


    盯著那抹靈動的燭光,翟思思無奈又好笑地彎起唇角。


    嗯,白色的燭光晚餐,第一次兩個人單獨吃飯,倒也是挺別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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