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遠打開厚重的房門, 裏麵沉悶了許久的空氣爭先恐後的跑了出來,重見了久違了許久的天日。裏麵暗暗地, 站在外麵看不太清。若水跟隨在薛明遠的身後邁步走進了房門,裏麵的東西拿布層層罩著, 形狀很是規則。薛明遠掀開罩簾,果然是一堆大大小小的箱子,密封的嚴嚴實實的。


    薛明遠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在找什麽,若水就抽空四處打量。這就是一個舊房子,但是箱子的做工都很好,在仔細看看那木料竟然都是檀木的,每一個箱子的雕花都不同, 這樣的箱子應該是嫁妝, 是婆婆的嫁妝麽?對,應該是的,薛明遠說過當時從本家帶走的隻有婆婆的嫁妝。


    就在若水亂想的時候,薛明遠在旁邊興奮地叫了一聲“找到了。”說著費力的把一個被放在下麵的箱子搬出來。若水微笑著走過去, 悄聲問道:“這裏麵是什麽寶貝啊?”


    薛明遠神秘兮兮的說道:“這裏麵放的就是江湖上人人都想要的失傳已久的武林秘籍, 裏麵記載著多種絕世武功,一朝練成就能稱霸武林!千秋萬代,一統江湖!”若水聽了這話,目瞪口呆的看著薛明遠。


    薛明遠被自己逗樂了,強忍著笑著說道:“為夫又沒有騙人,裏麵確實是很貴重的東西,娘子打開看看就知道。”若水狐疑的看著薛明遠, 薛明遠一本正經的用眼神示意若水把箱子打開。若水伸出一隻手伸了過去,剛剛碰上後又縮了回來,小心翼翼的問道:“不是什麽奇怪的東西吧?”


    薛明遠搖了搖頭,若水看著箱子,向啟開寶盒一樣,打開這個表麵看去平淡無奇的箱子。裏麵隻是裝訂在一起的一遝一遝寫滿了字的紙,厚厚的堆滿了一整個箱子。薛明遠微笑著取出了最上麵的一本,開口道:“這箱子是我父親少時跟隨老先生學醫做的隨記與後來自己行醫時的心得。”薛明遠用手抹了抹封麵上的灰塵,輕輕翻開了一頁,向若水展示著。


    若水第一次見到自己公公的字,工整有力。若水自己也拿出來一本翻看著,這本記載的是每一種病的病人都會有什麽表現,寫了一遍教的口訣,然後在下麵再寫上自己看見的表現。又拿出來一本,記載的是病人同一種病症用不同的藥方痊愈的時間。


    薛明遠在一旁微笑著說道:“這醫術也算是一門手藝,不能光靠被醫書,要不然識字的人都讀懂千金方都會看病了。父親當年最先是在自己鋪子裏跟著那些老大夫術,但是這都是人家吃飯的本事,怎麽可能全交給你,他又是東家少爺,人家怕教會了徒弟餓死師傅,防的就更嚴了。於是父親離開家裏,去外麵給人當學徒偷師學藝。吃了不少苦,但是卻也學到了真本事。”


    所有人的成功後麵都有著數不盡的辛苦,公公能夠被人稱為薛神醫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得來的。薛明遠拿著那一本書好相似又千斤重,輕聲開口道:“父親去世之後我就把東西封存起來了,以為就當個對父親的留念這樣留起來。這次事情之後我有點理解父親當年的心情了,學習人白家成功經驗,不能隻學個模式,最重要的是精神才對。


    所以從今天開始我就把這些東西拿出來,我要跟著父親的腳步學習醫術,不能再這樣得過且過,既然薛家世代與藥材為伍,我相信我對他們一定有著天生的了解。我要做到真正的子承父業!”說著薛明遠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你是不是也覺得這時候學習醫術有點晚啊,撐不了什麽大成就?我也有點這麽覺得,但是了解一些對家人也有用處,所以我就想學了。”


    若水聞言笑道:“名將呂蒙也是幼年時沒有讀過什麽書,後來帶兵打仗之後才讀的軍書,最後成為了吳國大都督。人家都沒有嫌丟人,咱們這種小人有人家的名頭響麽,沒有那麽多人看咱們怎麽過日子的,大家都忙自己的事還來不及了。”


    薛明遠嗬嗬笑著拉著若水走到了一旁,邊走邊說道:“今天也有給你的禮物,過來這邊。”說著走到最裏麵,出來放在最上層的一個小箱子,輕輕打開,裏麵鋪滿了紅色綢緞,上麵是一對通體翠綠的翡翠長命鎖,就是若水最喜歡的那種材料。


    薛明遠把東西拿出來,微笑著說道:“這屋子裏的箱子原先裝的都是母親的嫁妝。當年從本家出來的時候,我們不僅要繼續生存下去,大哥還要讀書要進京趕考,生意還要重新做起來。我們手頭隻有母親的嫁妝,於是我就當了一把不孝子,把母親的那麽多年攢下來的布料、擺件、首飾等全賣了。所以現在除了這兩個箱子,其餘裏麵基本上都是空的。


    我隻留下來兩樣東西,一樣是母親給大嫂留的金項圈,長嫂如母希望嫂子將來過門後好好照顧這個家。還有就是這個,這個是外祖母給母親的,母親最疼我,一致決定不了把這個給我還是哥哥,但是最後還是給了我。她決定留給我將來的女兒,雖然咱倆將來也不會有女兒了,但是我把這個就給你,也不辜負母親的心願,從今往後我就把你當女兒嬌養。”薛明遠摸著那碧綠的翡翠,勾起了自己不少回憶,然後把長命鎖輕輕放到了若水的手中。


    若水握著這小小的長命鎖,卻感覺仿佛有千斤重,內心酸楚不堪。這種感覺是為了什麽,好像為了自己那麽沒有見過麵的婆婆,婆婆去世的時候薛明遠還很小。若水好像看見了一個母親對人世萬分不舍的留念,對自己的孩子有這一千一萬個不放心,希望用這一點點東西保佑他們將來的人生平安順利。


    又好像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永遠不會有一個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而難過,為了自己沒有辦法生下一個可愛的女兒而痛不欲生。她對薛浩和薛淵是發自內心的喜愛,但是她想要一個自己的骨血養育出來的孩子。孕育生命是大地賜給女性最美好的權利,可是若水的這項權利卻被人無情的剝奪了。


    從最開始聽到這種消息,不能真正體會這種切膚之痛而感覺無所謂,再到現在愛上一個男人希望跟他有自己的孩子,卻已經沒有了這種可能。若水的眼淚走珠一般落了下來,嚇的薛明遠慌了手腳,連忙哄道:“怎麽好好的,說哭就哭了,我說錯話了?我說什麽你不高興你罵我啊,你哭什麽啊。”


    薛明遠急的直在原地轉圈圈,他對若水的眼淚最沒轍了。若水抓住薛明遠的衣服撲到他懷裏,痛哭失聲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爹娘,我讓你們操碎了心。對不起,婆婆我沒能實現你的心願。對不起明遠,我不能生一個咱們自己的孩子。對不起若水,對不起若水,對不起……


    薛明遠不知道自己哪裏說錯了,剛開始他說那些話是希望哄若水讓若水開心的啊。怎麽還哭了呢,是自己太笨了呢,薛明遠抱著若水說:“對不起哈,對不起……”倆人就這麽傻傻的,互相抱著說了好長時間對不起,雖然其實倆人內容根本就是就不是一個事……


    晚上的時候倆人靜靜的躺在床上很長時間都沒有睡著。薛明遠開口道:“你不是來小日子的時候肚子總疼麽,將來我要是能給你看明白了,我就可以算是名家了。”若水笑著說道:“從小時就這樣,看過好多人,你要是真能給我看好還真是大家了。”


    薛明遠卻在剛才隱隱想明白了下若水那樣崩潰的原因,將來自己能明白到底若水是因為什麽原因不能生孕,自己也就是小有所成了。恩,有關於女兒的這個話題以後再也不要提了!


    薛明遠從那天開始,過起了像考科舉的人一樣的辛苦生活。他把對賬本的事情從晚上變到了早上,然後這樣每天回家就鑽進書房背醫書。白天薛明遠坐在老大夫身邊聽他們怎麽給病人診治,看這些老大夫怎麽根據病人不同的調整這個方子,然後自己再給病人診脈看看有什麽跟老大夫說的有什麽差入,自己那裏沒有看出來。


    而且薛明遠還留了個心眼,把那些病人的情況都記在本子上,下次來就問每服藥的具體作用效果。薛明遠畢竟小時候有點底子,所以沒多久薛明遠就可以看簡單的小毛病了。


    一晃就到了年末,進入了臘月,店鋪結賬的時間到了。從那件事情之後到年末,整個店鋪的盈利隻有三千兩。這裏麵還有來年必不可少的要上下打點的錢,來年家裏的用度,而且今年薛明軒就到了朝廷三年考核的時間,這進京還得帶一大筆錢。於是薛家拮據的日子從現在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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