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純離開以後, 歆妍一看鍾才發現時間已經很晚了。曉楊在她快下班的時候打過電話來,現在必定已經等急了吧。果然!歆妍拿出手機來, 裏麵除了幾條曉楊發來的亂七八糟的小笑話和甜言蜜語之外,最後一條是說:歆妍你等我來接你哦~


    歆妍看看時間, 這發短信的時間到現在已經遠遠超過曉楊到這裏來需要的時間了。歆妍撥曉楊的手機,響了很久很久終於曉楊接起了電話,竟然意外地不是嘰嘰喳喳地張嘴就說話。歆妍問:“小楊子,你是不是說要過來?你遲到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曉楊才淡聲開口:“我不是遲到了,我是去早了。我過去然後又回來了。”


    歆妍心裏一驚,知道曉楊必定是聽到了些什麽, 那——歆妍握緊電話聲音帶著些許急促:“曉楊, 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麽?你誤會了,你聽我解釋……”


    歆妍仍是不善於解釋的人,而曉楊這次是真的覺得心裏不舒服了。“歆妍,你怎麽那樣對小純, 你在她最困難的時候要挾她, 而且是以我為條件。歆妍怎麽能以為我會對你以外的人有什麽,你是在忌憚她,還是你不信任我!”


    “曉楊,我沒有不信任你,我……”歆妍真有種百口莫辯的感覺,這件事站在第三方的角度來看她確實做得不夠光明正大。如果隻給曉楊知道結果那麽三個人都皆大歡喜,可是偏偏給曉楊知道了過程, 她的心裏有想法這是必然的。而她要怎麽說自己是理直氣壯的?


    “還有,”曉楊的聲音聽起來帶著哽噎,“歆妍你明明知道我最緊張的事情就是你的婚事。你為什麽要,要這樣?這段時間看著我的掙紮,看我緊張,你覺得開心你在偷笑嗎?歆妍,難道我不是你最特別的人,你對我也會使對別的人一樣的方法嗎……”


    “曉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樣子!婚事確實是當時故意騙你,可是當時那個情況——後來我有說過的!哎,我怎麽會對你有惡意!你等我回去再說——”歆妍不禁開始著急了,曉楊這個人平時性格溫順、性情豁達不會輕易感覺到自己被傷害,可是一旦她發起癡來自己還不了解嗎,那是誰也擋不住的。


    “不要。”曉楊說:“歆妍,我們今天先不要見麵了。你讓我靜一靜,我就是心裏有些不舒服,你給我些時間讓我想想……”


    “噯,你這人!”曉楊要時間想想,歆妍卻是個行事利落迅捷的人。她索性掛了電話直接走到停車場親自開車去找曉楊。她不能任曉楊去傷心誤會,特別在她們的關係剛剛修複剛剛回到正軌的時候,她不想讓任何意外出現。當時處理溫純的事情也是出於這個考量,不料卻不是事事都能往她期望的方向發展。


    歆妍回到曉楊所住的社區的時候,卻遇到了她壓根沒處理過的“麻煩”。這是個高尚住宅區,安保工作嚴密。歆妍這段時間偶爾留宿曉楊都會體貼地等她根本不需要她自己持有進出的鑰匙,進出小區的時候由保鏢陪同,一切事情也自然有人替她搞定。今天她自己開車過來,竟然因為不是這裏的業主而被保安擋在門外。歆妍這樣的人,什麽險惡的事情都不能說是陌生,然而這樣的家常小事對於她來說卻是完全不知怎麽處理的狀況。


    歆妍現在是虎落平陽,無奈地報出曉楊住處的門牌號讓保全人員聯係曉楊。執勤的保安也不愧是做天天看人的工作,歆妍身上獨特的氣質和不俗的穿衣打扮看來起碼是個事業成功的人,一個年輕男子撥通電話:“喻小姐嗎?門口有一位傅小姐拜訪你,請問確實是你邀請來拜訪你的朋友嗎?”


    曉楊有點意外,歆妍竟然來了?以她的性格,她隻會給時間自己想通這件事而不是急於解決問題的,歆妍辦事一向沉穩而有耐性。


    然而曉楊心裏卻仍是難受,她覺得被自己心愛的人玩弄在股掌之間,無論是歆妍的婚事還是她以公事來和溫純做感情的交易——曉楊相信歆妍不會對她有惡意,可是並不代表她的感情上能接受這個。


    而且正義感過剩的某人覺得歆妍在欺負被動而弱勢的溫純,心裏的那股悶悶的感覺更是卡在喉嚨裏遲遲不能散去。曉楊狠下心,捏緊拳頭死死緊唇,然後才開口對保安說:“我沒有邀請任何人,今晚過節,請不要再打擾我!”


    保安對歆妍擺擺手說:“傅小姐,你也聽見了。恐怕我得請你將車盡快開走。”


    歆妍也不多做無謂的事情,轉身進車裏,緩緩將車開出小區大門前的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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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安果然很識相地不再打電話過來,而曉楊的心情卻一點也沒有平複,不讓歆妍進來她又何嚐好受和舍得?心裏怨念、憐惜、又生氣不舒服的情緒交雜著,讓她更難受。她呆呆地坐在沙發上發呆任時針一圈一圈地轉動。


    不知過了多久,曉楊聽見門鈴響起的聲音,心陡然漏跳一拍,打開門一看——


    不就正是那個讓她的心緒百轉千回的女人嗎?


    歆妍一見到曉楊,表現出的盡是羸弱和小女人的一麵,伸手環住曉楊的腰際整個人埋進她的懷裏,但是嘴裏仍是急切地說:“曉楊,對不起。這件事我確實做得不太客氣,但是我絕沒有懷著算計你或者溫純的壞心。我見你這段時間為她擔心,原本是想幫她解決這件事,可是……我看到了,今天中午在樓下……曉楊,我隻是心裏不痛快而已……今晚那些話是臨時起意的。還有婚事——”


    歆妍著急著解釋,曉楊卻細心地留意到了歆妍整個身體都帶著寒意。不能從大門進來,歆妍竟然也能上樓來!這個社區背靠一座小山,從側麵繞過來是有個地方可以爬進來的,前幾天曉楊發現的時候還興衝衝地拉歆妍去那個地方散步。歆妍晚了一兩個小時進來這裏,莫非是——


    曉楊拉開歆妍的身體檢視著她——此刻的歆妍沒有了她平日高高在上的模樣。看她,盤起的發絲被放下披散在肩頭和胸前顯得些許淩亂,高跟鞋就像是從泥潭裏走出來似的鞋麵和鞋跟都黏著成塊的黃泥,山上潮濕的土地讓歆妍的纖細的小腿上,套裝的窄裙上,甚至那張精致無暇的絕美臉蛋上都是左一塊右一塊的泥巴斑點。


    聽見歆妍語氣裏帶著不尋常的急切,還有她這副狼狽的樣子,曉楊有再多的委屈、有再多的怨氣也被消滅了下去。平時這麽愛漂亮,這麽注重外表和禮儀的大小姐為了跑來和她解釋,竟然這麽不辭勞苦爬山而且搞得如此狼狽也顧不得收拾。曉楊歎著氣關上房門,打斷歆妍的話,把她拉在沙發上坐下,一邊說話,一邊幫她換拖鞋:“那個不提先。你先在這裏坐一下,我去浴室幫你放熱水,你全身都是冰涼的。”


    曉楊說完話,轉身就去浴室忙著放水和準備衣服去。然而曉楊的舉動在歆妍看來卻是她根本不領自己的情!無論能力地位有多高,無論思想有多成熟,她也是個女人,和自己愛的人吵架的時候也是會傷心也是會脆弱,也是會想要人哄要人疼愛的。然而曉楊卻這樣不肯領她的情,對她的態度也是不冷不熱、不緊不慢的。她是有做得過火沒有顧及曉楊尊嚴的地方,可是她想解釋,也得有人肯聽啊!曉楊她……歆妍頓時覺得委屈而又羞愧,讓她的驕傲再也受不住了。


    而曉楊坐在浴缸邊伸手試探著水溫,想著想著卻失聲笑起來。想想她們也是夠離譜的,都是在一起那麽久的老夫老妻了,還鬧這樣的別扭。歆妍這個傅女王,她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了,不夠厲害、不會利用手裏的資源去辦成她決定的事情的人,就不是她家女王大人了。


    雖然她今天晚上為歆妍耍的這些手段是真的動氣了,可是她或許也在借題發揮吧!特別是知道歆妍訂婚的事情子虛烏有以後,她翻了舊賬,氣歆妍當時為了贏得她們之間的賭博而對她毫不留情的打擊——不管是商場上的,還是那個差點讓她崩潰的訂婚。曉楊笑著搖頭,歆妍看到了小純和她在樓下親昵的樣子,醋勁竟然這麽大,如果在平時她見到歆妍因為吃醋去無理取鬧地找麻煩,肯定會在心裏得意死了,而今天種種情緒襲來,巧合之下竟然讓她這麽放不開。


    這個驕傲又別扭的女人啊~注定要讓她哄一輩子的!因為不會有人比她更知道,這個驕傲無比的女王大人其實有一顆很小女人的心,需要人不停地哄不停地說愛,這樣她才能繼續維持著她像山一樣高的驕傲和氣勢,然後,私底下隻對一個人展現她不為人知的嬌俏和嫵媚。


    然而曉楊出來客廳的時候,卻發現原本坐在沙發上的歆妍不見了蹤影!曉楊急急地在房子裏找了一圈,歆妍隻穿著拖鞋,外套也丟在沙發上,她跑到哪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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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曉楊認為歆妍穿著拖鞋,不會走太遠的地方,沒想到小區幾個小綠化公園和小區的附近都沒有找到人。曉楊越找越心慌,不停地喊著歆妍的名字,喉嚨都幾乎沙啞了,仍是沒有找到她。


    今天是平安夜,到處都是張燈結彩的節日氣氛,街道被霓虹燈照得通亮。然而越入夜,刺骨的寒冷越是讓人感覺到難受。曉楊拉緊外套,想起歆妍隻穿著襯衣就跑出去了,喊她的聲音越發焦急:“歆妍~歆妍!你在哪裏,聽到了應我一聲啊!”


    路邊來來往往的是許多年輕的遊客,見曉楊瘋了似的喊一個人的名字,紛紛一邊走過還回過頭來看她。曉楊看見這些來來往往的人,突然想起來那間教堂就在附近,是幾年前的那個聖誕夜裏她被歆妍撿回家的那個——


    曉楊想到這裏拔腿就跑。到教堂的時候,門外和附近都很多人,信徒、遊客都夾雜在一起排隊等待著進入教堂祈禱或參觀。曉楊的腳像是有自己的意誌似的,一到教堂附近就沿著圍牆慢慢走到教堂的側麵。


    就在隱約傳來的聖歌的樂曲聲中,她看見了,一個美麗的身影趴在膝蓋上坐在台階中間,在四周牆壁和樹上的彩燈的映照下美麗得就像一隻剛剛從別處降臨在教堂附近清淨處的天使。曉楊為這樣的歆妍著迷了。緩緩走到歆妍身邊坐下,伸手輕輕擁住她的肩,柔聲喚:“歆妍~”


    原本覺得很冷很冷,突然被一個溫暖柔軟的懷抱包圍了,歆妍抬起頭,眼神有些迷離地看看曉楊的方向,低聲呢喃著:“曉楊……”


    然後就整個人順著曉楊擁住她的方向倒在曉楊的懷裏——


    “歆妍!歆妍你怎麽了,你醒來對我說說話啊!歆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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